第四章
“珩亮，你采风采好了吗？”
经纪人孙骏第十九次拨打吴珩亮的电话，终于接通了，他第一时间问了最关心的问题。
“好了，你抽个时间来取一下底片。”吴珩亮心不在焉的回复，全部心神都放到了手中刚刚冲洗出来的那张美人图上，就像吝啬鬼守护自己的少的可怜的财宝一样，丝毫移不开视线。
除了手里精心装帧观赏的照片，这个狂热的陡然焕发青春的摄影师像第一次恋爱的毛头小子那样，还把手机、电脑的屏幕统统换成了同一幅半面美人图。
“我到你家楼下了，三分钟后给我开个门。”孙骏感觉突然间心头阴霾散去，雨过天晴。这个爱拖稿的小祖宗总算准时一次了，他本来是想上门催稿催进度，没成想能直接拿到成品。
王牌摄影师耗费半年的心血佳作，应该能挣不少奖金和提成吧？当然，还有名气。
孙骏想着自己即将收获的大笔钞票，乐呵呵地走到了目的地。
“先坐，我去找一下底片。”
吴珩亮把经纪人带到沙发上坐着，水都没倒，自己跑去收藏室里找胶卷底片。
“真的吗，难道我也可以拥有美人同款衣服？嘿嘿嘿……”部分网友的思考角度十分清奇。
可惜，已经太晚了。
“楼上，他们衣服真的一样。”
他接过经纪人的手机后，看后只感觉眼前一黑：那张获得大量点赞和评论的照片正是被摄像机偶然拍下的美人图。
“我也……”
什么照片？
吴珩亮有了不详的预感。
“你们有没有发现，大摄影师拍的美人，衣服有点眼熟？”
“那个导购员和大美人模特真的是一个人，穿着打扮、身高体型都一样。刚刚有个巨佬黑了商场监控，大家快去看视频！震惊我全家！”
经纪人也慌了，连忙联系公司说明情况，同时狠心删除了数据不断飞涨的那条微博。
那比人工合成的顶级虚拟偶像还要完美的半张脸完全引爆了网络，仅仅几分钟，已经有数十万人悉心多方位保存了美人图，并大量的传播欣赏。
“他们竟是一个人！”
“哪儿一样？心理扭曲的丑鬼不要蹭人家盛世美颜的大模特热度好吗？”
过了一会儿。
只见孙骏满面红光的对他竖起了大拇指，感情外露的夸道：“吴大摄影师，可真有你的！那张照片拍的真是绝了！你看看，公司帐号刚发出去两分钟，这张照片的话题就登上了飙升榜，我估计要不了半小时，肯定能登顶今天的热搜。”
“模特穿的应该是经典款衣服，大家眼熟很正常。”
十几分钟后，“吴珩亮新作”、“黑衣美人”、“这是我配看到的吗”和“人类顶尖审美”等相关词条都刷爆了网络，原本排在首位的那个偷拍视频迅速的下滑，很快掉下了排行榜，无人关心。
他根本就没获得对方的肖像授权！甚至暂时还没有人家的联系方式。被告赔钱倒是小事，他只担心会引起美人的厌恶，那多得不偿失！
“找到了！”附上对比图，“大美人穿的和之前热搜里那个嘲讽顾客的导购员那身衣服一模一样。”
“我还以为是错觉，还有其他人觉得眼熟吗？”
五分钟后，他带着整理好的胶卷回到了客厅。
他准备把《人世间》那一组照片交出去，虽然这个系列还有些不完美，但是他更舍不得分享刚刚获得的美人照，那是他只想独家私藏的宝贝。
有网友顺藤摸瓜找到了视频。
视频是拼接的两段无声影像，前一段是苏子清进奢侈品店后，在无人注意的情况下擅自打开展示柜，取出昂贵的香水发呆。后一段是被众人指责的导购员快速离开，在地下室和人相撞、跌倒后道歉的视频。
视频放完后，所有观看者都做了同一个动作：把进度条拉到美人跌倒的时间，重复播放。
不是什么恶趣味，主要是想多舔，啊不，多欣赏一会儿勾魂夺魄的美人。监控视频的像素感人，但也掩盖不了美人风华绝代的半张脸，不少人在心中遐想美人完整露脸后是何模样。
看完视频的人越来越多。
一个熟悉的词条再次缓缓上升：快出来道歉。
和半小时前汹涌的谩骂不同，现在这个词条里面的主要内容是网友直播道歉，甚至还一人领了一个序号，争先恐后的表达自己不带脑子跟风骂人、无视前因就下结论的愧疚后悔。
不过，网友们想找到乔瑜的心情更浓烈了。
让他们失望的是，网上的这一切风波，从开始到平息、以及中间的种种转折，乔瑜都丝毫不知。他安安静静定好了闹钟，早早地熄灯休息。
凌晨四点半。
一路上，乔瑜见到星星点点的灯火亮起，给安静的城市注入了新的活力。
百舸城，风顺港口。
蓝黑的夜色笼罩下，清冷的海风不住的吹拂，誓要夺走人的最后一丝体温。
乔瑜一身黑衣黑裤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他下了出租车，加上帽子、围巾和墨镜的全副武装充分遮掩，让他看起来像是一个十足的可疑人物。
港口停泊着数不清的大大小小的游轮，但是只有一艘中等体型的游轮还亮着灯，格外与众不同。
那艘游轮前排队的人寥寥无几，但船身上巨大的鲜花彩灯logo在夜色中十分显眼，和船票上显示的一模一样，让乔瑜确信自己没找错地方。
和预想中严整有序的检票不同，乔瑜只是出示了自己手机短信中的船票信息，检票员草草浏览后就有热情的船员把他送到相应的舱房，至于上船前他预想中的严密检查、人身核对等等，是统统没有的。
乔瑜感到有点不对劲。
就算他再年轻、没有过出游经历，他也知道这种过分松散的流程是不对的，就连他上学时去图书馆借阅的流程都比这严格，花城就不怕有人冒名顶替吗？
乔瑜婉拒了船员帮忙整理行李的服务，他把行李箱中的身份证件取出来贴身收好，等待五分钟后便悄悄的打开房门。
走廊里空无一人，暗淡的灯光约等于无，这里过分的安静让人恍惚置身于休憩的怪物体内。
他轻轻关上房门，顺手把房卡塞进裤子的口袋。
一间、两间……五间。
这两层普通舱房中已经被入住的房间少的可怜。
再往上去的那一层是不外售的顶级海景舱房，室内面积大的像球场，游轮的介绍单页上显示里面还有私人泳池、影院、健身馆等等。
但那些和乔瑜的关系不大，他止步于此，因为这游轮上肉眼可见的稀少的乘客数量而越发紧张起来。青年帽子下的额角碎发被冷汗洇湿，风一吹更觉得寒冷。
风？
乔瑜转身看去，原来是一个和他一样戴墨镜的人从旁边走过。那人身量很高，薄薄的毛衣下是一身健壮的体格，就像电影明星一样。
那人走出了三米远，又倒退几步回来，打量了一下乔瑜文弱的身板。
大号磨砂墨镜正对着青年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那张脸，不耐烦的用华语磕磕绊绊地说道：“小子，你成年了？这可不是好玩的地方。趁游轮还没出发，赶紧下船去。”
真是离谱，审核的人是吃干饭的？这么个体格送到月城能干什么？让他挣不到钱只能等死？
说话的这人嗓音醇厚，如同一杯刚刚醒好的红酒，听起来韵味悠长且十分有安全感，口音是纯正的翻译腔，就是说话的内容不太客气。
乔瑜刚巧正考虑着是不是下船比较好，也听出了这人话里隐含的关心，于是他礼貌性的摘了眼镜和口罩，认真的看着对方说道：“我成年了。谢谢你的建议，我正想下船。”
超凡脱俗、绝世独立的美貌就这样毫无遮掩的在外人面前露了出来，霎那间仿若暗处生花，一室生辉。
恍惚中，仿佛天上恒古留存的那枚皎洁圆月纡尊降贵地降临了人间，化为精美绝伦的人类模样，所到之处蓬荜生辉，一切都沦为了他的陪衬。
威尔顿像是被石化了一般，整个人一动不动的保持着即将转身的姿势，墨镜后那双苍鹰般凌厉俊美的眼睛几乎舍不得眨一下，生怕自己一动，眼前昙花一现的幻觉就消失了。
是的，他不认为眼前的美人是能真实存在于世间的，这个如同天地间最灵动的精华集于一身的青年，大概一眨眼就再也看不到了吧。
想到这里，威尔顿感觉心脏隐约的抽痛，平生第一次有了失恋的感觉。
他本想低调地一个人下船去体会体会传说中夏国的美食，乔装打扮后鬼使神差的走了楼梯。而唯一的那点恻隐之心让他看到乔瑜后出声提醒。没想到，他发现了这次出行最大的宝藏！
这个幻觉也太值了！此生无憾。
“你还好吗？”
比明珠落玉盘更加清脆动听的声音响起，添了一分柔和与人间情味。
乔瑜见面前的男人半天没有动静，疑心对方是不是有什么罕见病发作无法动弹，于是出声关心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