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晕倒了,蒋满仓总算找回了两份理智,他最近一直都在养伤,做什么事都顾及着自己的腿,着急归着急,却没有上前。
蒋满华也没想到堂哥会在外头搞出这一桩事,他忽然觉得这是个机会。
活了半辈子,家是别人的,女人是别人的,孩子是别人的,这么多年辛辛苦苦攒的东西还是人家的。忙活半天,等于什么都没落下。
但如果这夫妻二人分开了,柳氏应该没有别的选择,会留在他身边。他看了一眼那边的沈大河……那个孩子跟他亲娘有几分相似,多半是自己儿子。
就算不是,只要把这孩子好好拢在身边,让他以后给自己养老送终,应该能成。
想到此,蒋满华顾不得腿上的伤,上前将人揽在自己腿上。
蒋满仓刚有点后悔,看到这番情形,顿时脸都黑了。
而另一边的玉娘像是被吓着了似的:“这……我是不是不该来?满仓,我听说你受了伤后就来不及想别的,又听说你不去码头了,一着急就跑了来,真不是想搅和的们一家人吵架的。”
蒋满仓心头一股气到处乱窜,梗得难受:“我们这家复杂得很,虽是住在同一屋檐下,却不是一家人。”
关于自己媳妇在家里另找了一个男人的事,蒋满仓从未往外露出半个字。这实在不是什么风光的好事,真传到了船上那些人的耳中,众人嘴上不说,私底下一定会笑话。就是在玉娘跟前,他也从未吐露过此事。
因此,玉娘看见那像是捉奸一般,质问自己的女人,忽然就被别的男人揽入怀中,看那样子也不像是哥哥或是儿子……那男人与蒋满仓有些相似。
嫂嫂和小叔子?
玉娘不敢深想,可回头看到蒋满仓脸色黑如锅底,顿时哑然:“那是你媳妇?”
蒋满仓不愿意承认,干脆不答话:“看也看了,你走吧。”
玉娘泪眼汪汪:“你个没良心的,咱们这么多年感情,我跑这么远来探望你,连顿饭都吃不上?天都要黑了,让我这会儿出门,万一遇上了歹人怎么办?”她擦了一把泪:“就当我没来过吧。”
说着,就跑了出去。
蒋满仓方才是心里烦躁才将人撵走的,看到人真的跑了,又觉得她方才那番话有道理。一日夫妻还百日恩呢,他们暗中来往了好几年,怎么也有百日了,他顾忌着自己身上的伤,没有亲自去追,而是看向边上傻了眼的儿子:“老大,你去把人追回来。”
蒋文树是做梦也没想到自家老爹在外头还找了个女人,被喊回了神后,拔腿就追了上去。
听父亲的吩咐只是下意识的想法,跑了两步他就反应过来了,并不太想去追那个女人。此时一阵微风吹来,带来了阵阵香粉的味道。他忽然想起来孩子他娘念叨过,但凡是女人上脸的东西都特别贵,越香的东西越是买不起……自家买不起,这女人却跟住在了花粉中间似的,不知道花了多少银子。
一般像这种扭着男人不放的,自己都没多大的本事,她这一身的穿着打扮,应该全是父亲给的。
谁又能肯定父亲给的只是吃穿?
听说跑船很赚,父亲这些年拿回来的银子是女人一辈子也赚不到的。但万一还有呢?
想着这些,蒋文树只顿了顿,用以比方才更快的速度追了上去。他一个乡下庄稼汉子,有力气动作也快,很快就撵上了玉娘,也不开口劝,直接一把将人拽住:“爹让你回去。”
玉娘垂下眼眸:“我还以为他真的是个没良心的。撒手,我自己走。”
手腕被拽得生疼不说,这年轻人也跑得太快了。
看到人回来,蒋满仓松了口气。
“你也是,还这么大的气性,今儿留下来吧。老大,带着你媳妇做点饭待客。”
蒋文树确实想要查清楚父亲在这个女人身上到底花了多少银子,但这种事直接开口询问……他张不开那嘴,再说,问了人家就一定会说么?
反正人已经留下了,思量一下再说。心里存着事,他恍恍惚惚进屋。
周氏对院子里发生的事情不说全部都清楚,九成还是知道的。看见男人真的竟然叫自己出去做饭,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压低声音呵斥:“我还在坐月子呢。”
不是她不懂得待客之道,而是乡下的妇人就不能太能干,今天要是去厨房做饭了,日后再想在屋中等着别人送到嘴边,简直是痴人说梦。
她打算在屋中躺两个月,反正最近只是拔草。
草嘛,勤快就多拔一茬,不得空少拔一次也相差不大。
主要是她已经俩儿子了,生孩子的次数不多,等坐完了月子,再想这样躺着休息,怕是婆婆要从村头骂到村尾,不把她骂个死臭都不算完。
蒋文树看了一眼外面,坐在床沿,低声道:“我在想,爹到底给了那个女人多少银子?你说要是只有一点点,至于追到家里来么?”
周氏一愣,这是她没想到的。
“可家里这些年已经买了十几亩地,还有这个院子……”
从地基到修建起这么好的房子,又买那么多的地。算得上是白手起家,加起来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几乎是从村里最穷的人家变成了最富裕的人家。
都拿回来了这么多,难道还有多余的?
周氏不太相信。
她这么想,也就这么说了。
“可跑船到底能赚多少,只有我爹知道啊!”蒋文树心头有点不高兴,一家子辛辛苦苦干活,结果父亲赚到了银子居然在外头找女人。
哪怕家里宽裕,他手头也从未宽裕过,在他看来,花银子找女人是最蠢的,又不是没媳妇。如果有人倒贴钱,他说不准会愿意。
周氏皱眉:“可我要是出去做饭了,往后就都是我的事了。”
蒋文树也知道这道理,无奈地道:“小妹还在的时候,可以等着她伺候。她走了还有娘。可娘都倒下了……”
周氏打断他:“不还有小草吗?”
“小草那脾气,就跟谁欠她银子似的。对着那张脸,你吃得下去?”蒋文树提及妹妹,心头也挺发愁的。
但凡谁家有一个被夫家休回来的妹妹,都会发愁。尤其亲娘的名声不好,妹妹又成亲三年不生孩子,再想找个好人家,没那么容易。偏偏她最近脾气不得了,什么活儿也不干,天天还给人甩脸子,村里人都看在眼里。再这么下去,就更难嫁出去了。
周氏咬牙:“我吃得下。”
“可她也不干呀。”蒋文树起身:“你以为谁都跟小妹似的?别躺着了,能动就起来动吧,先把饭做了,咱们找个机会试探一下那个女人,问出她到底有多少家财。再看看有多少是爹给的,能追就追回来一点。”
眼看媳妇还不动弹,他低低道:“二弟跑去做了上门女婿,家里的东西可都是咱们两个孩子的。咱们可是为孩子划拉。”
这话有理,周氏飞快起身,两人一句没多说,直接就去了厨房。甚至蒋文树还出来跟玉娘打招呼,又问父亲:“爹,家里没什么菜,要不要宰一只鸡?”
玉娘忙道:“不用这么麻烦,随便吃点就行。”
“不麻烦,鸡头一剁,烧水拔毛,最多半个时辰就得。”蒋文树笑吟吟。
蒋满仓赚了这么多的银子,也不在乎多杀一只鸡,再说了,这当着客人的面问过又不杀,显得一家子虚情假意的。
“杀吧,动作快些。你玉姨赶了这么远的路,又不敢在路上乱吃东西,早已经饿了。”
玉娘接话:“我主要是怕被人算计。这女子孤身一人上路,万一让人给药倒了,就不知道会在什么地方醒。人心险恶,外头且乱着呢。”
蒋文树笑着附和:“是。尤其不能穿得太好,玉姨这一身可不便宜,不知道多少银子能买?”又解释:“我那媳妇眼皮子浅,也想要弄一身,但我又没多少银子,不好直接去铺子里问……”
“这身一两银子。”玉娘笑吟吟:“没有你们以为的那么贵,码头上外头来的料子很多,有些镇上卖得特别贵,在那就特别便宜。”
蒋文树暗地里咋舌,一两银子一身衣衫还不贵?
也不知道这女人到底从父亲那里划拉了多少。周氏也是同样的想法,从厨房里探出头来:“玉姨,你的香粉很好闻,贵不贵?好不好买?”
“这也是京城来的货。”玉娘很享受他们土包子一般羡慕的眼神,伸手比出两个手指:“得二两银子才能买到。”
能买到一大罐,三年都用不完。
其实香味越浓郁的东西越便宜,真正的大家夫人,喜欢清淡雅致的味道。
她这番炫耀落在蒋文树夫妻二人眼中,就变了味道。
夫妻俩对视一眼,蒋文树重新进了厨房后,低声道:“还得试探。”
周氏皱眉:“又不能直接问人,不如你去问爹吧!”
蒋文树一想也是,夫妻俩做好饭,刚好蒋满仓要去茅房。
他已经养的差不多,早在前些天去茅房时就已经不要人搀扶。蒋文树特别殷勤地追了上去。
“爹,你跟那个玉姨来往了多久?”
蒋满仓的声音从茅房中传出:“好几年了。她是个寡妇,在码头住着……”经常有些男人去她那儿坐一坐。银子给得少的,就喝两杯茶或是吃一顿饭。给得多的才能进屋。
不过,蒋满仓不好意思说自己在外找女人的事,含糊道:“只是认识,我不常去。”
蒋文树根本就不信这话。
如果两人来往不多,何必巴巴地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