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梨一生未嫁,开始还有人说,后来她医术越来越精湛,名声越来越大后,没嫁人反而得了别人的夸赞。女子嫁人后就会被夫君和孩子分薄精力,外人看来,她是一心钻研医术,所以才不肯嫁人。如此良医,只有敬佩。
她在年过五旬后,一般就不出诊了,只给些方子让底下的弟子去做,大部分都是歇着的。所以,她一点都没感觉到累,还想尽快找点事情来做。
董三七半身鲜血,看着特别凄惨,她脸上却带着笑,整个人缓缓消散。
打开玉珏,董三七的怨气:
董明的怨气:
纪娇娘的怨气:
善值:
兴许是这一次楚云梨教出了许多弟子的缘故,善值特别多。
楚云梨还未睁眼,就听到了年轻女子的低泣,啜泣声断断续续,夹杂着抽噎,似乎很是伤心。
与此同时,她感觉到自己周身的骨头像是全都被打碎了似的,疼得她连动个手指都难。
“这里有人受伤了,有没有人啊?”
在年轻女子的叫喊声中,她努力撑起了如有千斤重的眼皮,入眼灰暗的天,这种天色,要么是快天亮,要么是天要黑了,左边是低矮破旧的墙壁,微微转头,另一边同样如此,隐约还能看到墙壁内的残垣断壁。
这应该是一条巷子里!
她微微转头的动作被边上哭泣的女子注意到,顿时大喜过望:“姑娘,你不要再睡,应该很快就会有人过来了,到时我求他们送你去医馆,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楚云梨呼吸几下,感觉到自己肋骨断了几处,腿骨和手臂应该也断了。只是断了几节还不知,最要紧的是内伤。
此刻她必须要尽快喝药,否则会有性命之忧。最好是有人针灸……可惜,真正高明的针灸大夫不多,应该遇不上。
“你去……”楚云梨用尽全身力气,伸手推了她一把。
丫鬟模样的年轻女子哭着摇头:“我不能放姑娘一个人在这里。万一那些人还没走远……”
短短两句话,楚云梨大抵猜测到了前因后果。主仆二人这应该是遇上了打劫的。她们两个弱女子,恶人是有很大可能去而复返。可那又如何?
再不去请大夫,人都要死了。
既然都是个死,自然得挣扎一二。
“去!”楚云梨再次推了一把,一用力,忍不住喷出一口血。
丫鬟吓一跳,也看出来再不找大夫主子就不成了,她捂着额头,一边跑一边回头看,就那么跌跌撞撞哭着跑远了。
楚云楚云梨努力撑起身子,靠在断墙上,正想接收记忆,忽然有凌乱的脚步声过来,天色又暗了几分,睁眼就看到是一男一女,但看不出年纪。
“受伤的是你吗?”
这还用问?
楚云梨没了力气,懒得回答。
女子试探着上前:“你还活着吗?”
楚云梨努力抬了抬手,却只是动了动手指。女子看清楚了,回头道:“确实还活着。可她受这么重的伤,我不敢碰啊。”
男人上前,似乎想抱,可手在触及楚云梨身上料子时像被烫着了似的猛地收回。
“这料子可不是普通人,男女有别,咱碰了兴许会有麻烦,这样,你看着她,我去街上找个人帮忙。”
男人飞快溜了。
他动作太过利落,楚云梨想要出声喊都没来得及。
人命关天,还管什么男女有别?
妇人不敢碰她,蹲在她旁边安慰:“这里出去半刻钟就到大街上,他应该很快就会找到人,你要是疼,就先睡一会儿。”
楚云梨:“……”
看出来这妇人是一点都不懂了,这受伤太重失血过多的人是不能睡的,也许一睡就再也醒不过来。
疼痛让人觉得时间每一息都特别难熬,不知道过了多久,楚云梨恍惚间看到男人扛着一块门板似的东西,带着两个妇人过来,再不强撑,放心地昏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入目是摆设简单的屋子,窗户旁透着微微的光,身下床板坚硬,好像只垫了一床褥子,满鼻子都充斥着各种药味。
边上趴着的是她初醒来时看见的丫鬟,额头上缠着厚厚的白布,呼吸轻浅,睡得正香。
趁着没人打扰,楚云梨重新闭上眼。
原身潘九娘,是个孤女,不知道双亲是谁,从记事起就在包城的慈幼院中,里面有十多个孩子和二十多个老人,全都是没有亲人流落在此的。
九娘这个名,也是她被接回来是刚好是第九个姑娘顺口喊的。
包城原先是没有慈幼院的,后来由城内的贺家牵头捐了百两银,又有城内富商各自捐了些,多是十两二十两,这些大户人家顺手给出的银子,对于老弱病残来说是足以救命的。潘九娘是最先一批被救助的孩童。
彼时她还在襁褓中,由一个同样被慈幼院接济的老婆子照顾长大。
长到六岁,慈幼院中有人贪墨,城内富商一怒之下不肯再接济,里面的人只能各自谋生。
年纪小的孩子还好,看着他们长大能干活的份上都有人收留,而不能干活的老人就只能等死。
彼时潘九娘是孩童,自身难保,顾不上别人。可照顾她的婆婆年事已高,她不能不管。于是,她自卖自身,去了贺家。
她想法简单,贺家于她有恩,反正都是卖身,还不如去报答自己恩人。
贺家称得上是城内首富,下人中虽然还是分了三六九等,可哪怕是最低等的下人也不会饿着肚子,不过是吃穿差些。
潘九娘用自己的工钱养活了婆婆,婆婆是个善良的人,又接连收留了几位老人,日子清苦,好歹能往下继续熬。她长到十二岁,已经显露了姣好的容颜。机缘巧合之下,府里的夫人知道了她的事,大抵觉得她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将她要到了身边做大丫鬟。
工钱多了,但因为婆婆那边又养了几个孩子,潘九娘的日子并没有更好过。十六岁那年,府里的大公子十七,某一日夫人特意将她留了下来,问她愿不愿意伺候公子。
潘九娘早就听人说了夫人特意选几个貌美丫鬟伺候的缘由,听到这话,并不意外,她低下头,答应了下来……不做通房丫鬟,只在夫人身边是不可能的。她虽然是大丫鬟,可因为貌美,每次老爷过来,她都得避出去。一起的四人中,就有一个主动往老爷跟前凑,没多久就被夫人打发走了。
不能留在夫人身边,她的去处就说不清了,而做了通房,工钱应该会多些,她也能帮更多的人。
贺家的嫡长孙贺俊海是个翩翩公子,待人并不苛刻,一同去的三个丫鬟,他并没有偏向谁,每月找她们每人一次,其他时候都在忙生意上的事。
潘九娘工钱比以前多,还会得到赏赐,但活儿却少了很多。若说偏爱,贺俊海对她还是有些不同的,比如知道她一直在做的事情后,许她一个月出去三次探望婆婆。
可就在有一次探望婆婆回来的路上马车被人拦下,车夫看到面前四五个壮汉拔腿就溜了。只留下主仆二人。
潘九娘知道银子很要紧,但在小命面前,她立刻将身上所有的细软都双手奉上。饶是如此乖巧,也还是被打了一顿,身受重伤,还没等到有人路过,她就已经没了气。
遇上歹人而亡,她本来没有这么重的怨气,可在挨打时听到那些人说她挡了别人的路,才有这一场灾。她就想不通,自己向来与人为善,救了那么多的人,到底挡了谁的路?
“姑娘,你醒了。”
趴着的丫鬟满脸惊喜,楚云梨回过神,问:“我的药呢?”
丫鬟立即答:“熬着呢,奴婢这就去端。”
从屋中的摆设就看得出来这间医馆应该不大,丫鬟几息后就去而复返,双手捧来了一碗药。
楚云梨闻了闻,确定是治伤的,就着丫鬟的手一口喝完,问:“派人回府报信了吗?”
丫鬟点头又摇头:“奴婢得守着您,就让昨天帮忙的大哥去送信,只是奴婢身上带的银子不多,还要给您付药钱,没有给他好处,不知道他去了没有?再等一会儿吧,若是府里还没消息,奴婢就再找人。”
她说着这些,满脸的担忧:“姑娘,昨夜咱们没回去,万一有人因此针对,说您清白不在,咱们怎么解释?”
楚云梨想了想,正想说话,又听丫鬟道:“您先睡吧,养伤要紧。”
潘九娘受伤很重,楚云梨又睡了过去。
她是被一阵喧闹声吵醒的,睁眼就看见了贺俊海院子里的丽管事。
丽管事是夫人的陪嫁丫鬟,亲自守着贺俊海长大,凡是贺俊海身边的人和事都归他管。她长年板着脸,很不好说话。此刻也一样,眉头紧紧皱着:“怎么弄成这样?”
楚云梨没什么力气,丫鬟跪下,将昨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那些人是突然冒出来的,拿了好处还不肯甘心。非要将我们看见了偏僻的巷子里打一顿……”
听到这里,丽管事挑眉问:“只是打了你们,没有做别的?”
她目光落在楚云梨脸上,意味深长道:“九姑娘这长相,应该没几个男人能忍住。”
不好的预感成真,丫鬟红豆吓了一跳,急忙辩解道:“没有没有,他们真的只是打人泄愤,没有做其他的事。”
丽管事上下打量她:“你亲眼所见?”
红豆哑然,她被带到地方后,只觉后脑勺一痛,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