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不说是不行了。
林夫人叹息了一声,将最近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
落在林海音耳中,真觉得就跟做梦似的,半晌都回不过神来。她恍恍惚惚地问:“她竟然是柳家的女儿?”
“是呢!”林夫人一脸无奈:“柳家主对董家客气得很,三天两头请他们吃饭。还在城里放话,让人不要为难董家人。对了,你公公也在想方设法求他们原谅,不过柳家主不肯见他。”
林海音满脸不可置信:“会不会是搞错了?”
柳家主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弄错?
当初会丢孩子,也是太信任身边的人导致,那已经是个意外,这种意外绝不会有第二次。
林海音颓然靠回:“那我该怎么办?”
她伸手摸着肚子:“这孩子……越来越大,最近隐隐有感觉他在动……孽种就不应该出生!”
她语气凶狠,眼神疯狂。
林夫人看着这样的女儿,只觉满心疲惫:“海音,无论如何,保重自己要紧。大不了,等着孩子落地,我们就将他远远送走,你要是还恨他,干脆把他送到善堂去,一辈子都再不见他,就当这孩子没有出现过。”
“我不要!”林海音严词厉色:“生和不生肯定是有区别的。夫君已经许久不来见我了,若是这个孩子生下来,就是扎在我们夫妻之间的刺,我们俩之间再无和好的可能。”
林夫人哑然,其实她想说孔家已经在寻摸平妻的人选。可看到满脸执拗的女儿,哪里还敢提。
“海音,你保重身子。别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说到后来,已然带上了哭腔,她不想在女儿面前哭,霍然起身往外走。
林海音住在府里,一般人都不往她跟前凑,关于孔公子在相看平妻的事自然也没人告诉她,可这么大的事,想要瞒她一辈子也不可能。
孔夫人一开始还想给儿子好好挑一个姑娘,但最近柳家始终不愿意原谅,她便又有了些想法。最后相中了兰家。
兰家的当家主母是柳家主的庶出妹妹,只要将这门婚事定下,两家勉强算是亲戚……亲戚之间就该互帮互助,柳家主再不高兴,也不至于对孔家下死手。
虽然柳家主现在没有对他们动手,可这就像是悬在孔家头上的一把刀,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落下来。有这门姻亲在,好歹能挡上一挡。
因此,婚事定得很快,从相看到下小定前后不过十天。
府里准备小定时,林海音得知了消息。
她早就知道孔克俭会另娶她人,且那个女人会给他生下孩子,那孩子还是日后的孔家主……这些事儿不能深想,越想越难受。
但如今,人选已经定好,只等着过门与他双宿双栖,林海音想要欺骗自己都不能。当着报信丫鬟的面,她将面前桌上的所有东西都砸了:“他怎么能这样对我?”
若是两个人感情不深,或是孔克俭对她没那么好,她都不会这般难受。
孔克俭可是在成亲前就承诺过只她一人,成亲后也是这么做的,哪怕有貌美女子投怀送抱,他都视而不见,每天夜里都会来陪着她,对她特别好,但凡她要的东西,他都会想方设法去寻。
这么好的夫君,即将是别人的了!
林海音接受不了,她趴在桌上急促地喘息着,半晌后,叫来了身边的丫鬟。
从孔家得知了真相,就不再认这个儿媳,虽然将人留下,但已经将院子里所有的下人撤走,现如今伺候她的都是林夫人安排的,只听她的吩咐。
“给我配一副落胎药来!”
丫鬟吓一跳,忙跪了下去:“夫人,您要什么都行。主子早已吩咐过,不能给您拿这个药。”
本来林家的丫鬟是唤她为姑娘的,林海音特意要她们改了称呼。
闻言,林海音狠狠瞪着面前瑟瑟发抖的丫鬟:“连你也不听我的?不听话的下人,我是不留的,来人,把这个丫头给我发卖了,卖到勾栏里去。”
丫鬟面色大变:“夫人饶命。”
林海音眼神癫狂:“你买不买?”
丫鬟实在怕了,忙不迭点头,大不了买药的时候找个人回去禀告一声。实在是……她一个小丫头,林夫人不一定愿意腾出手去救。万一不救或是去得迟了,她一辈子都完了。
在自己倒霉和别人倒霉之间,她当然要选前者。
林海音还不放过她:“等我喝下药你再派人回去报信。否则,只要我不死,就一定不会放过你。”
若是死了,林家不会放过这个丫鬟。
丫鬟心中发苦,简直是倒了八辈子霉才遇上这么一位难伺候的主子。
林海音顺利喝上了药,那边丫鬟鬼鬼祟祟她也没管。就算丫鬟不报信,她自己也是要派人去跟母亲说一声的。
那么多大夫都说她落胎凶险,肯定有缘由。而她一定要落胎,必须得有个高明大夫守着。
林夫人得了消息,险些被气死。当即派人去请大夫,自己急忙忙往孔家赶。
丫鬟有小心思,林海音喝的落胎药算是最温和的,林夫人都到了,她才开始有反应。
落胎很痛,仿佛有一双手将她的肠子翻来覆去的扭啊扭,痛得她满床打滚。林夫人看着,心疼不已:“傻丫头,谁都没有你自己要紧啊!”
林夫人到了没多久,大夫也到了。
一连请了仨,把脉过后都摇头,只说尽力,不能保证一定能护住大人。还明说让林夫人另请高明。
林夫人心都凉了半截。
看着痛苦不堪的女儿,她真心接受不了白发人送黑发人,一咬牙,转身出门去了外城。
外城董家医馆,林夫人又一次上门。
她最近经常来,弄得药童和常来的病人都认识她了。楚云梨看见马车,眼皮都没抬。
林夫人急匆匆奔下马车,太过着急,踩着了裙摆,踉跄两步险些摔倒,她却顾不得查看,稳住身形后就扑到了诊脉的桌上:“董大夫,人命关天,你一定要去瞧瞧。”
楚云梨抬眼:“你吵着我诊脉了。”
与此同时,坐在桌案旁正被把脉的病人也不满:“我等了一大早上才来的。你再着急,也让大夫给我瞧完再说。”
林夫人哭着道:“海音她喝药了……你一定要去瞧瞧。”
楚云梨一脸惊讶:“边上有大夫守着么?”
林夫人颔首:“可他们都没把握。你一定有法子的,对不对?”
今天医馆中病人不多,董父也在,楚云梨确实能走开,她看了看天色:“不着急,等我看完这几个。”
见她没有拒绝,林夫人大喜。本想催促几句,又怕将人给惹恼了,只能强制忍耐着。
过了小半个时辰,楚云梨终于起身:“走吧。”
林夫人忙让丫鬟去扶人,恨不能亲自帮提药箱,坐稳后,巴不得让马车飞起来。
楚云梨到了孔家偏院,林海音已满脸煞白,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听到动静,她撩了撩眼皮:“娘,好痛啊!”
看那模样,已然出气多进气少,胸口的起伏几近于无。林夫人看到女儿这般,一颗心沉到了谷底,不知不觉间已泪流满面。若不是身边婆子扶着,她真会跌坐在地上。
“老爷呢?”
婆子不敢答。
有人回去送信了的,外城的人都已经赶了过来,老爷还不见踪影,分明是没把这女儿放在心上。
林夫人嗷一嗓子哭了出来。
楚云梨不紧不慢掏出银针扎了扎,又配了一副药让丫鬟熬着。药还没熬好,林海音就已经昏迷过去,喊都喊不醒。
好在一刻钟后,她就悠悠转醒,虽然面色白中泛青,但真的是睁开了眼。与此同时,药也到了。
林夫人紧紧握住女儿的手,楚云梨端着药碗上前:“让一让。”
她抬手将药灌了下去。本来林夫人还想说女儿这模样不一定能喝药呢,见此情形急忙住了口。
半个时辰后,林海音缓了过来,面色变成了苍白,呼吸也没那么急了,她看着面前的年轻大夫,道:“谢谢。”
声音低得几不可闻,楚云梨收好脉枕:“我要收诊金的,不必客气。”
林海音喝下药之后,真的是度日如年,仿佛下一息就会陷入黑暗之中再也醒不过来,那感觉太痛苦。此刻好转了,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勇气竟然敢喝落胎药。日后再不干这种蠢事了,苦笑道:“还是得谢谢你。”
楚云梨已经整理好了药箱,顺势背了起来,闻言笑道:“有时候,这人活着,不一定比死了好。”
林海音:“……”
柳家主不肯见孔老爷,就是没打算放过。
柳继江看出来了双亲对即将回来的妹妹的疼爱,再也不见孔林两家的人。
如此,两家想求人都没地方求。
柳家主细查了查,得知了女儿和孔家还有林家之间的恩怨,瞬间勃然大怒。他的亲生女儿,本该养尊处优前呼后拥长大,沦落到一个小医馆从小学艺就算了,好好的一个大夫竟然还被这些人欺负。岂有此理?
他做不出来杀人害命的事,便让底下的管事特意针对孔林两家。
孔林两家是挺富裕,但和柳家完全不能比,柳家主豁出去不赚银子也要抢他们的生意,他们就只能受着。
林老爷知道源头在哪儿,回来后就直接对外表示没有林海音这个女儿,林海音的所作所为也与他无关。他私底下又准备了赔礼上门。
这一次,柳家主见他了。
“我那女儿被宠坏了,也是她遇上的事情太……总之,都是她的错,您生气也正常,算起来她也是您的晚辈,受您的训诫本就应该的。”
言下之意,无论柳家主要如何教训,他不会插手。
这是个识时务的,柳家主本也不爱迁怒,见林老爷跟着捐了三千两银子给善堂,便让管事不再针对他们。
孔老爷算是看到了希望,一边让人休了林海音,一边准备厚礼,打算效仿林家上门求情。
同样的,他也被请进了门。
走在柳家的园子里,孔老爷就觉得跟做梦似的,为了这点事,他有好多天睡不着觉吃不下饭了。如今得以进门,他真的很高兴。看来今夜可以睡个好觉。
外书房中,柳家主正拿着一本书,听到门口的动静,他抬起头来:“坐!”
孔老爷受宠若惊,示意身后的人将东西放下,又双手奉上手里的小匣子:“一点小心意,算是给宝珠姑娘的赔偿,还请柳老爷别拒绝。”
柳家主瞄了一眼那堆匣子:“我女儿险些丢了一条命,就值这点东西?”
孔老爷:“……”
他是抱着一定求得柳家原谅的想法来的,这礼物备得并不薄。
不过,既然柳家不满意,那就再准备一点。只要不被针对,怎么都行。
“是我考虑不周,回头我再准备一些小姑娘喜欢的东西送来。”
“明人不说暗话,我柳家不缺那点儿东西。”柳家主一脸严肃:“我有银子养闺女。”
孔老爷觉得柳家主有些太严肃了,不像是愿意原谅,他心头不安,试探着道:“那批瓷器……”
“我接了。”柳家主淡淡道:“林家的还了,剩下的我不打算还。”
拿不到瓷器,没法交货,别说赚钱了,到时还得赔偿。孔老爷顿时苦了脸,拱手道:“柳老爷,我是真的知道错了,您别针对我。”
“针对你?”柳家主冷笑一声:“你想太多了,这只是做生意而已。就跟你当初得知儿媳孩子保不住迁怒大夫一样,我就不讲道理了,你待如何?”
听他提起当初,孔老爷只剩下了满心的后悔。他那时候是真没把董三七放在眼里,所以才想揍人一顿。
早知道董三七是柳家的女儿,他别说打人了,绝对会把人供起来。
“我真的错了。可我也是被人所骗,谁知道林家丫头腹中孩子不是我孔家的,一切都是她自己……”
柳家主抬手:“回吧。让你进来,是想让你明白其中内情,也是让你有所准备。回头,我还会针对你。”
孔老爷:“……”
“柳老爷,不能这么欺负人啊!”
柳家主再次冷笑:“我又没有让人帮你打死,做生意各凭本事,算不得欺负。”
直到站在了大街上,孔老爷都还没有回过神来。他手里抱着匣子,身后的人端着托盘,东西压根就没送出去。
他越想越生气,儿媳是林家的姑娘。林家没把姑娘养好,害了孔家,只是把人赶出来就被放过……孔家实在冤枉得很。
回到府里,他才得知,林海音根本就不走,林夫人拦在门口,振振有词:“你们家拿了林家的好处,说要照顾我女儿一生,说话得算话。”
孔夫人知道其中的厉害,今日是无论如何也要把人撵走的:“我把东西还你。”
“不要。说好了的事情不能反悔。”林夫人得知自家老爷做下的决定后哭了一场,也回去求了,可惜林老爷下定了决心,谁都劝不住,她没有多纠缠,也是明白林家不能毁在夫妻二人手上。
女儿再要紧,也不如林家家业要紧。
她能够做的,就是让女儿如愿留在孔家。
孔公子也在,他没怎么开口,也是不知该如何面对,让他亲自将林海音赶出去,他做不到。
孔老爷就是这时候回来的,他整个人都没了精气神,得知几人争执的内情后,道:“已经说好了的事不好反悔。不然,日后谁敢和咱们家做生意?”
孔家母子一脸惊讶。
随即脸色都变了,柳家主愿意原谅的条件之一,应该就是和林海音彻底撇清关系。如今老爷不让他们将人送走,岂不是表明柳家没有原谅?
林夫人松了口气,她今日大半天都耗在了这里,打算将女儿安顿好后就回府。刚转身呢,就被孔老爷叫住。
“我有话说。”
他要得也简单,要么让林老爷再去帮孔家求情,要么就再给些好处。
其实孔老爷跑了这么多天,也彻底明白柳家主不会原谅的事实。既如此,不如捞点实惠的,接下来可要被针对,孔家那点底子,根本扛不住。
林夫人做不了主,林老爷看在血缘的份上,又让利了几千两。
孔老爷眼看榨不出来了,也只得放弃。
林海音好好的呆在偏院中,孔夫人则飞快定下了婚事,还将婚期定在了半个月后。
若是不挣扎,孔家一定完蛋。这定了亲事,也许有万一。
孔克俭又娶了妻。
林海音得知这个消息,简直要气疯了。她九死一生拼了命把孩子落了,他却还是不肯原谅,要不要这么狠?
她想去质问,也只是想一想,别说外头有婆子拦着她出不了院子,落胎之后她身子虚弱,只能卧床休养,下地走上几步就会浑身酸软。
董三七离开的时候说了,落胎于她太伤身,得躺上好几年才能恢复得如同常人,但也只是看起来和常人一般,之后的几十年都得好好保养,不然,于寿数有碍。
说真的,若早知道落胎之后会这么严重,林海音真就不敢了。
到现在,后悔也已经无用。林海音在知道自己能够继续留在孔家是父亲又给了几千两银子之后,也不好再任性。
母亲头发都白了!
且母亲已经明确说过,父亲给了这笔银
子之后,彻底厌恶了她,让她好自为之。
林海音不想离开孔家。
于是,她特别乖觉,哪怕得知孔克俭亲自去迎妻子,她只是隔窗听着外面的喜乐声,并未闹腾。
兰家的夫人因为是庶出,跟兄长并不亲近,只是逢年过节走动而已。她身子虚弱,不太出门,虽然隐约听说两家之间有恩怨,却也没放在心上。
毕竟,兄长都不太认她这个妹妹,而孔克俭年轻有为,家世也不错,是个挺好的人选。
结果,前脚女儿刚走,就有柳家的管事看不下去低声提醒了几句。
兰夫人一瞬间都是懵的。
柳家在城里特别得脸,因为此,很多人看到她都客客气气。她也明白,只凭着兰家,她是没有这么大的脸面的……如今女儿嫁了一个跟柳家结了死仇的人家,最终只会被逼着一起死!
天地良心,生意人互相有些龃龉很正常,她根本就不知道两家的恩怨这么深。她当机立断,立刻派身边的管事去了孔家……接人!
于是,孔克俭正打算携着新嫁娘拜堂呢,门口就有人气喘吁吁的喊停。
“姑娘,夫人找您。”
正在拜堂的兰姑娘满脸的诧异,方才都已经拜别了母亲,那时候就该说清楚了啊!
她立在原地,一时间没反应。那管事却已经等不及,上前掀开了她的盖头:“赶紧回吧,特别要紧的事。”
孔家夫妻坐在上首,还等着新人拜高堂呢,结果却出了这样的变故,两人面面相觑过后。孔老爷率先反应过来,忙上前将人拦住:“这成亲不是小事,有事情也等拜完堂再说。”
“不行。”管事沉着一张脸:“夫人说了,孔家骗婚,这亲不成了,婚约作废。若你们不满,只管去找她理论。”
孔夫人满脸焦灼:“孔家没有骗婚啊,大家都是这城里的生意人,算是知根知底。这么多客人在呢,孔家哪里做得不好,等今日过了,怎么说都成。这新嫁娘不在……”也忒丢人了。
管事婆子可管不了这么多,拽着自家的姑娘上了门口的马车,期间孔家人试图上前来拦,她冷笑着道:“夫人很生气,你们确定要拦?”
孔老爷:“……”不敢拦!
已经得罪了柳家,再来一个兰家,只会死得更快。
那边新嫁娘走了,孔克俭带着一朵大红花,感受到周围人的指指点点,觉得自己像是个笑话。
事到如今,喜事是办不成了。孔克俭在众人的议论中回了后院,今日,孔家彻底沦为了谈资,他一把扯掉红花丢开,大踏步去了偏院。
林海音不知道外面的变故,听着喜乐声,心里特别伤心,不知不觉间泪流满面。可大夫说了,她在小月子里不能哭,否则很容易落下迎风流泪的毛病。
可眼泪不受控制,不是说想不流就不流的。她干脆闭上了眼,刚觉得好了点,眼泪不怎么流了,就听到外面阵阵惊呼。她抬眼,看见了怒气冲冲的孔克俭。
看到人的一瞬间,她脸上下意识绽开一抹笑容:“夫君。”
随即她感觉到了不对,孔克俭脸色也太难看了。
她有些笑不出来了:“出了何事?”
孔克俭冷冷看着她:“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娶了你。”
听了这话,林海音只觉得周身冰凉。
“你……我什么都没有做……出什么事了?”
今日之前,孔克俭对她真不是这样的态度,前两天她被便宜婆婆撵出门时,他似乎还想帮忙来着。
肯定是最近两天发生的事让他变成了这样,林海音仔细回想了一下,实在找不出哪里的毛病。
孔克俭冷笑:“兰家姑娘在即将拜堂时回去了,你满意了?”
明白他话中之意,林海音大喜过望,脸上便带了几分。
看到她的笑容,孔克俭理智瞬间就飞了,他气得都要疯了,两步上前,一巴掌甩了出去:“你还有脸笑?”
林海音很是虚弱,人都瘦了许多,被这一巴掌扇得险些飞出,她趴在被褥之间,好半晌都缓不过来。再抬起头看面前男人时,只觉得特别陌生。两人认识已经好多年,成亲后也过了这么久,他从来都没有动过她一个指头。
“你打我?”
“我还想杀人呢。”孔克俭一把揪住她的衣领:“这个祸害!害我就算了,还害我全家!”
林海音一脸的茫然。
看她满脸懵懂,孔克俭更生气了:“柳家要针对我们,若是我死了,一定也会拽着你。”
语罢,气冲冲离去。
林海音摸着自己的脸,落胎之后,她反应比以前迟钝许多,好半晌才明白他的话中之意。随即她就笑了。
“挺好的。”
不能成亲,孔克俭就属于她一个人了。
可惜,孔克俭似乎知道怎样能让她伤心,当天夜里就收用了两个丫鬟,不止如此,我夫人又开始给儿子寻摸合适的平妻。
柳家已经在抢他们家的生意,孔家有几分底子,这还没让人看出来。她得趁着这段时间赶紧寻一门强有力的姻亲。
不求能让柳家看在姻亲的份上手下留情……也实在是求不来,柳家的姑奶奶都不行,别人就更不行了,她希望未来的亲家财力雄厚一些,到时孔家想要借银时有个借处。
孔克俭年轻有为,长相也不差,之前还对妻子一心一意。孔夫人很快又寻到了一个合适的姑娘,是城里杨家的小女儿。
这小女儿被宠得厉害,脾气不太好,名声还传到了外面,她自己眼光也高,一般人看不上,婚事就一推再推。都已经十八了还没有许出去。
孔夫人找上门去,两家都着急,三日后就定下了婚事,婚期定在一个月后。
但于最近的孔家来说,一个月里的变故太多了。于是,孔克俭主动约杨家姑娘出门,一开始还在城里逛,后来就去了郊外。
去郊外游玩时没注意时辰,被关在了城门外。无奈之下,只得找农家借住。
这年轻男女在外住了一宿,无论有没有住一间房,落在别人眼中都已经是毁了名声。
不过,人都不在乎,毕竟已经是未婚夫妻了,用不了多久两人就是一家人,这样的情形下,外人他们就会多几分宽容,不会说闲话。
当然了,不会说闲话的前提是二人一定要做夫妻,若是婚事有了变故,杨家姑娘的名声会更坏。
杨家也知道柳孔两家之间有些恩怨,不过,他们没有刻意去打听,只以为是生意上的事……杨家可是孔夫人精挑细选出来的。若是知道内情,她都不敢上门。
定亲之前,两家都很低调,毕竟婚事办得太着急也容易惹人诟病。
婚期定下,两家就再不遮掩。也是遮掩不了,杨家得为女儿准备嫁妆,大件东西是早就准备好了的,但杨夫人还是想为女儿买些金贵东西……女儿脾气不好,只能是拿嫁妆来凑,免得一过门就被公公婆婆嫌弃。
这一备嫁妆,两家之间的婚事就传开了,有人看不过去,悄悄提醒了杨夫人。
可已经迟了。
杨姑娘已经跟人在外过了夜,婚事若是退,她就跟嫁过人的姑娘一般……本来婚事就艰难,往后只会更难。
加上孔克俭温和有礼,杨姑娘与他相处过后,那是铁了心要嫁。
杨家夫妻深思熟虑过后,到底是没有退亲。
大不了,等孔家败落后,将女儿接回来就是。反正不管嫁不嫁,女儿的名声已经那样子了。万一柳家只是吓唬人呢?
孔克俭又要娶妻了。
这些天里,林海音一个人关在偏院,越想越难受,知道不能哭,可她就是控制不住。
林夫人最近已经不太往孔家这边跑,不是他不来,而是林老爷拦着不让她来。但她放心不下女儿,总是寻着机会过来。
眼看女儿又在哭,林夫人宽慰了几句,不止没把人劝好,反而哭得愈发厉害。
“你这月子里的泪是用血做的,哭得多了,你身子会更虚。”
边上的丫鬟急忙道:“夫人之前还能下地走动两步,这两天都站不起来了。”
是林海音太过伤心,浑身乏力,也不想下地。
可林夫人听了却特别着急,因为好多大夫都说女儿这一次身子亏空得厉害,能捡回一条命那纯粹是运气好。好多生病的人快要死了,就是下不了地。
她越想越害怕,出门后又去了外城。
楚云梨看着面前眼底青黑的林夫人,听了她的话后,颇有些无语。
“天天哭?”
林夫人擦了擦眼泪,颔首道:“这两天都下不了地,好像是病得更重了。之前你给的方子她有时候喝不下去,一天就喝了两次,甚至是一次。小董大夫,劳烦你再跑一趟,算我求你了。”
楚云梨忙碌之余,一直都在关注着衙门那边。最近即将秋收,大人没空审案子,只要不是人命关天,案子都会留到秋收后。
今日病人不多,也是楚云梨又做出了许多药丸,治风寒的,治头疼的,只要病不是太重,药丸就能治。于是,父女俩都空闲了不少。
闲着也是闲着,董三七应该很乐意看到林海音倒霉的模样。于是,她拎着药箱走了一趟。
林海音看见她,心中恨极,却又不得不忍耐。她想活下去!
楚云梨把脉,道:“不能再哭了,夜里必须得睡,能走就下来走走,一直躺着可不行。还有那药,配了就必须得喝。不然,下次我就不来了。”
林夫人忙答应下来:“大夫放心,我一定派人盯着她。”
“行了,我重新开个方子,回头按方抓药。”楚云梨写了一张纸,道:“已经过了最凶险的时候,真要是想哭,哭一场也不会死。”
林夫人:“……”
“大夫,都说这眼泪是血化的。”
身为大夫,眼看病人哭成这样,哪怕是编,也要让人不再哭了,怎么能说实话呢?
楚云梨明白她的意思,却也懒得管。拎着药箱就走。
上一次她来,孔府几个主子都不在。管事试图将她留下喝茶,她没搭理。
今日一出林海音的院子,孔家人全部都在。
相比起以前需要楚云梨自己去外书房见孔老爷,去了孔老爷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如今三人满脸都是讨好的笑。
“董大夫,劳烦你了。”孔老爷一句话后,开始撇清关系:“那林家的姑娘不懂事,我从来都没有过问。若不是之前答应过林家,我真的就将她给赶出去了。”
孔夫人急忙附和。
孔公子面色复杂:“董大夫,天色还早,喝杯茶再走。”
“不渴!”楚云梨挥了挥手:“我得赶回外城去。”
“你们可以搬到内城来住。”孔老爷脱口而出:“我可以买宅子和铺子,你们去街上选,选中哪一间,我就买下……就当是赔礼。”
楚云梨似笑非笑:“你觉得我会缺铺子?”
孔家人噎住。
身为柳家主最疼的孩子,但凡用银子买得到的东西,都不用别人送。
“冤家宜解不宜结。”孔老爷苦笑:“不知董大夫要如何才肯原谅?”
曾经他拿银子让董三七不计较来着,现在她还喜欢银子就好了。他强调:“说起来,董家也是被人给利用了。若不是你的身世,他们也不会处心积虑将你送到我手中。”
孔夫人接话:“对呀对呀。说不准外人就是看中了我们孔家在乎孩子,所以才算计了海音。否则,人又怎么知道海音要落胎后牵连你呢?”
现在大人还没腾出手来审案,真相还未查出。
孔克俭上前一步,拱手道:“是我们孔家对不住你,还请姑娘原谅!”
楚云梨面色漠然。
说到底,孔家会这么客气,是有所求。上辈子董三七被冤枉挨了板子,也求了他们,可结果呢,还不是被丢了出去。
其实挨一顿打不要紧,哪怕董三七因此病死,她都不在乎,她恨的是孔家赶尽杀绝,非要将银子讨回……这才是压垮了董家的最后一根稻草。
若是董家夫妻没有卖掉医馆,也不会走得那么快。
当然,有高四通几人在,孔家不做这件事,董家夫妻也会遇上别的事,进而被逼死。可谁让孔家做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