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芽面色有些尴尬:“我没想过事情会弄成这样……我一开始就没想嫁给他……”
楚云梨忍无可忍,不客气道:“没想嫁你就别和他勾搭啊,明明知道只有你一个人能阻止他,结果你是从头到尾不出现。他方才拎着刀满大街的追我,要是我跑慢一点,现在哪里还有命在?”
本身楚云梨出现的地方就有看热闹的人,寇芽鬼鬼祟祟偷溜过来,就是怕被人发现自己的行踪,说这些话的功夫,已经有不少人围了上来。
“我和他之间是清白的!”
与其说这话是告诉楚云梨,不如说是告诉围观众人。
楚云梨嗤笑:“让开,我回家收拾东西给你疼位置!往后你俩要相亲相爱,别再祸害别人了。”
她拔腿就走。
寇芽哪敢承认这话,一把将人拽住:“我们又想嫁给他,你要怎样才肯相信我?”
楚云梨甩开了她:“我管你嫁不嫁呢,反正这日子我不过了。话说,他就该娶了你,高山回来砍他全家的时候,刚好把你们这些不要脸的都砍死。”
寇芽面色煞白:“我若是知道,一定会阻止……”
楚云梨满脸的嘲讽:“是吗?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想。事情弄成这样,你是无辜的。”她退后一步:“我这么说,你满意了吗?能让我走了吗?”
说完,也不管她什么神情,转身就走。
潘家院子里有几个人,此刻正在闲聊,他们都坐在柴房门口,应该是想在这看着高山,看见楚云梨进来,几人七嘴八舌地问:“你没事吧?”
楚云梨摇头:“我跑去找了五爷爷,他老人家做主让我先回娘家避一避。”
众人哑然。
“潘大胆这也太不像话了!”
“是呢,珍娘就是一生为他生下孩子,月子都还没坐满呢。”
有人一脸担忧:“你那娘家平时都过来看你,若得知你月子没坐完就回去,能让你进门么?”
当下有不成文的规矩,出嫁的姑娘不能回娘家坐月子,在月子没满之前都不能进娘家门。说要是进了,会给娘家的兄弟带去晦气。
楚云梨垂下眼眸:“这院子我是肯定不敢住了的,他当着外人就要杀我,要是只有我们俩,我哪里还能活?”
众人面面相觑。
张珍娘也忒可怜了。
楚云梨很快进屋收拾好了一个小包袱,张珍娘本身也没有嫁妆,就得这几件衣衫,她飞快出门,却还是撞上了赶回来的潘大胆。
潘大胆恶狠狠瞪着她:“张珍娘,你好样的。”
楚云梨撞开他,飞快溜了。
张家所在的村子离镇上并不远,走路也就两刻钟,镇上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村里却安宁一片,应该还没传到这边。
张珍娘知道双亲不喜欢自己,加上她对双亲给自己定下的婚事很是不满,出嫁后又没短了吃喝,潘大胆也没要求她和娘家来往。除了去年过来时回来一趟,今年发现有了身孕之后,她一次都没回。
不过,她在村里长大,很多人都认识她。楚云梨一出现,好多人都打招呼。
“珍娘,你怎么回来了?”
也有大娘叹息:“你脸色好白,应该还没养回来,这种时候就不该出门嘛。正在坐月子呢,见了风会落下病根的,太年轻了你。倒是裹紧一点啊!”
说话间,大娘已经上前帮她整理衣领:“等以后年纪大了,你就知道厉害了。”
说话间,众人都想起来了张珍娘还没满月,有人试探着问:“你怎么这时候回来?是不是出了事?”
楚云梨方才哭过,此刻眼圈通红,她也不掩饰,哽咽着把事情说了一遍。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真心觉得这事稀奇。
“以前我就听说那潘大胆和高家媳妇暗地里有来往……没想到是真的……”她又好奇问:“珍娘,你真把这事给闹大了?”
楚云梨颔首:“是。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俩之间的私情,那寇芽还在外人面前装无辜,说她什么都不知道。”
“屁!”有人啐了一口:“就是不要脸!难怪高山要拿刀砍人,这种事换谁都生气。”
“你这话不对,高山他要杀人,倒是去找罪魁祸首啊!凭什么来杀珍娘?”
……
没多久,张家人就得到消息赶了过来。
张母一开始还以为众人在开玩笑,看来人一脸认真,这才愿意走一趟,挤进人群,看到里面真是自己女儿,顿时就恼了:“你现在回来做甚?就是看不得你弟弟好是不是?”
“你脾气别这么爆嘛。”张珍娘一个婶娘出声:“嫂嫂,珍娘是被逼得走投无路才回来的。你别吼了,先把人带回去,她还在坐月子呢。”
“不可能!”张母吼了回去:“你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要是你女儿跑回娘家坐月子,你能愿意让她进门?”
张婶娘有些尴尬:“珍娘情形不同嘛,潘大胆要杀她!”
“那又如何?那是她男人,没勾得男人把心放在自己身上,那是她没本事。”张母振振有词:“珍娘,你别觉得你娘我刻薄,这坐月子的时候,谁都会受委屈,当年我生你,天天以泪洗面,我也没想着一走了之,还是忍了下来。你这种时候就该在自己家里,连门都不该出……”
有人看不下去了:“你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张母打断她道:“无论发生什么,她都不敢往娘家走。”
楚云梨这个时候回来,就是想让众人看清楚张家是如何对待女儿的,张家越是刻薄,之后她若翻脸不认张家,也没人再说她不对。
她打算等张母再说几句就转身离开,正争执间,张珠娘赶了过来。她娘家夫家都在这村里,也是因为她正在地里忙,得到消息迟了些。否则,早过来了。
还隔着老远,就听到亲娘在振振有词的跟人说出嫁女坐月子不该回娘家,当即欺负打一处来,挤进人群道:“姐,别求她,你跟我走。”
张母气道:“你大方!她身上有晦气,你倒了霉可别后悔!”
张珠娘就是这村里的姑娘,那些不成文的规矩她自然也知道,但情形不同嘛。她气冲冲道:“姐姐都要死了,潘大胆不干人事,你不让她回来,是想逼死她吗?这是你的亲生女儿啊,儿子是你的根,女儿就不是你身上落下来的肉吗?”
张母并没有因为小女儿这话而松动:“反正坐月子不能回娘家。”
“没回。”张珠娘伸手拽住了楚云梨:“姐姐跟我走吧,家里就我跟四哥,你是我姐姐,那也是他姐姐,他不会不高兴的。”
楚云梨抽回了手:“不麻烦你……”
“别犟!”张珠娘语气不容拒绝:“你如今身子还弱,不该在外头乱跑,先跟我回家。”
边上众人也在劝,楚云梨拗不过,到底去了张珠娘家中。
只是如此一来,众人嘴上没说张家不对,心底里都觉得张母太刻薄。有些规矩该守,但女儿一条命都要没了,她还在那守着破规矩,也太顽固了些。
“就是不拿女儿当一回事!”张珠娘隔壁的婶娘一针见血:“这儿女长大确实该分清楚。毕竟,女儿家嫁人之后再孝顺最多就是送点东西回来,儿子儿媳却要在跟前伺候,端屎端尿,确实该偏着儿子。但姑娘也是自己生的,她怎么能这么狠呢?”
张珠娘不愿意这家的事情让人看笑话,尤其是在夫家的亲戚面前说自己娘家的不堪,其实很不合适。她笑着道:“我娘她就是一时拗不过,回头一定会后悔。”
打发了外人,张珠娘又去厨房做饭,楚云梨想要帮忙,被她撵回了屋中。
张珠娘家中很穷,兄弟好几个本来就穷,分家压根就分不着什么,只得了一间厢房,楚云梨住的这一间是厨房后面的杂物间,里面的床都已经破破烂烂。张珠娘将其收拾出来,就是为了让客人留宿的。
“你先将就住,别嫌弃。只要有我们夫妻俩一口饭吃,就绝不会少了你的。”
楚云梨坐在床上,心中默默叹息,张珍娘一直以为姐妹感情不好,如今看来,张珠娘挺乐意照顾她的。
张珠娘的夫君柳老四,是个挺老实的憨厚汉子,对于要收留妻姐这事,他只诧异了一瞬,很快就接受了,没有说难听的话,也没有摆脸子。
楚云梨过了一个安静的夜。
翌日早上,天刚蒙蒙亮,门就被推开,张珠娘端着个大碗进来,里面卧了四个鸡蛋。
“快趁热吃。”
楚云梨颇有些无语,乡下人没有这么早的早饭。张珠娘如此,分明是想照顾她的月子。
“我都没这么早吃过饭,不必这么麻烦。”
听了这话,张珠娘顿时就恼了:“潘大胆果然不是人。咱们村里无论多穷的人家,都不会短了月子的吃喝。他可倒好……这些事你怎么不跟我说呢?”
说了又能如何呢?
凭潘大胆的性子,最多就敢在私底下嘀咕,说到他脸上,他恼羞成怒之下说不准还会动手打人。
“你哪都别去,也别多想,先在这儿满月了再说。”张珠娘叹口气:“等半个月,你们俩和离了,到时候你再选一个合适的人。咱们不挑人的家底,只要人好就行。就像是四哥,他虽然穷了些,但对我是真的好。就像我收留你这事,我要是嫁给别人,不一定赶大包大揽。可四哥就愿意……”
楚云梨取笑她:“是是是,妹夫最好,被你给捡着了。”
张珠娘微微仰着下巴,得意道:“我这辈子做得最对的事情就是嫁给了他。”
楚云梨揶揄地看向门外,那里,柳老四已经站了许久,幽黑的脸上看不出来脸红不红,但耳朵根已然红成了一片。
说笑间,楚云梨吃完了手里的鸡蛋,连汤都喝光了。因为汤里放了荤油,在乡下人看来,拿来倒掉太奢侈。
张珠娘特别满意,伸手拿过碗:“中午我给你炖鸡汤。”
恰在此时,外头传来柳老四的声音:“珠娘,娘来。”
柳家双亲都已经不在,他口中的娘只有张母。张珠娘脸色微变,起身气冲冲出门。
从嫁人的那天起,或者说在嫁人之前,她就知道娘家靠不住,不认为自己有讨好母亲的必要。因此,她一点都不怕,大不了就吵一架嘛。
奔到门口,看清楚来人除了张母之外,后头还跟着潘大胆。她脚下微顿了顿:“娘,你怎么来了?”
潘大胆上前,先是和柳老四打招呼:“妹夫,昨天麻烦你了。我是来接人的……珍娘太不懂事,你别生气。”
柳老四眼神不着痕迹地上下打量他:“听说你拿着刀满大街追姐姐?”
那么多人亲眼所见,潘大胆辩解不能,只道:“我当时是被气着了,并没想真的杀人。我本身性子没那么冲动,要不然,凭我这暴脾气,早已经出事了。”他扬声喊:“珍娘,你还没满月呢,住在别人家不合适,跟我回家吧!”
张母也出声:“我看大胆已经知错,不会再对你动手。你们俩日子过不过,都得半个月之后。你还是先回家住着吧,可不能给你妹妹找麻烦。”
楚云梨站在房门口,冷眼看着她:“我没要你收留,不要你管。”
张母大怒:“你是我女儿,珠娘也是我女儿。你想将晦气带给别人我不答应,带给我另一个女儿我就更不答应了。今天你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
不说楚云梨,就是张珠娘都气不打一处来:“娘,你要是真有那么疼女儿,姐姐也不会落到如今。说什么跑来管我们,你分明就是想帮着潘大胆接姐姐回去……昨天还拿着刀砍人呢,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改了?你让姐姐跟他回去,是想给姐姐收尸吗?”
“胡说八道。”张母怒斥:“她是潘家的人。夫妻之间有误会说清楚就行了,怎能因为一点事日子就不过了?村里那些要死要活打架的夫妻少了?人家还不是打完继续过,到你姐姐这儿就不行了?”
张珠娘气得跳脚,这分明就是歪理。她吼道:“其他男人可没有在外头惹祸后让自己的妻儿偿命!”
“那是意外。”潘大胆急忙道:“高山跟个疯子似的,听说那大牢中就不是人呆的地方,他被关了那么多年,应该是脑子不清楚了。这样,今天我为了来接你姐姐,都还没有把人送去衙门,你们要是气不过,直接去把人揍一顿。要是还不解气,把人杀了也行。大不了就说他发疯后自己寻了死……或者我们一把火将柴房烧了,烧他个死无对证。”
张珠娘面色微变。
潘大胆见状,又改口道:“我这也是为了让你们消气,如果最后被查出了真相,我去偿命!就说杀人的是我,与你们无关……”
楚云梨站出门:“你是来接我的?”
潘大胆点头:“珍娘,你自己该自己的事,坐月子怎么能往别人家跑呢?无论你到谁家,那都是给别人添麻烦……先跟我回家!”
楚云梨没把这些话放在心上,再次道:“你知道错了吗?”
潘大胆:“……”他真不认为自己有错。
事情走到如今,只是阴差阳错。
“这些事情咱们回去再商量。”
楚云梨摇头:“你以后还要不要和寇芽来往?”
潘大胆暗自磨了磨牙,道:“我以前那是看着兄弟情分上照顾他们母子。高山误会了,跑来杀我妻儿,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既然兄弟情谊不在,我当然不会再照顾他们,你放心,以后我再不登她的门,也不会和她再见面……就算是在大街上遇上,我越装作不认识,行么?”
神情和语气都挺卑微,仿佛只要楚云梨愿意回去,他什么都能答应。
但是,楚云梨很清楚,这只是他装出来的。潘大胆此人,对待张珍娘从来就没有这么温柔过。
越是反常,证明这里面越是有事。
跑这一趟的目的算是达到了,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张家是如何苛待女儿的。还有,张珠娘日子是真难,楚云梨就算以后报答,也要让张珠娘先照顾她满月……这段日子的花销,都得让夫妻俩垫着,这对他们来说是不小的负担。
姐妹之情不是这么耗的。
楚云梨起身:“走吧!”
张母满意:“这才对嘛。”
张珠娘很是着急:“姐姐,你别去。昨晚上我们都商量好了,等你先在我这住到满月,回头再……”
楚云梨笑了笑:“我知道你担忧我。你放心,我才不会让自己出事。”说着,握住她的手拍了拍:“我心里有数。”
张珠娘并不能放心。
潘大胆见她愿意跟自己回去,脸上笑容更深:“我已经又买了两只鸡,让隔壁大娘炖着,你一回去就有得喝。对了,药也熬好了的,咱们还年轻,你要养好身子,早些给我生个孩子才好,咱们自己有孩子,你肯定就踏实了。”
楚云梨没听这话,到了门口后,道:“我昨天走回来的,小腿到现在还疼。就像你说的,我该好好保养身子,不应该劳累。这样,你去找一架马车,有车围的那种,如今我不能见风。”
潘大胆咬了咬牙:“等着。”
张母啐了一口,很是看不上:“自己一个丫鬟命,还非要坐什么马车,你就作吧,等大胆没了耐心,我看你又是挨打的命。”
“闭嘴。”楚云梨侧头看她:“从今往后,我的事情你别管。”
“你当我爱管呢?”张母气愤道:“我张家可没有被男人休回来的女儿,你们这日子过不下去,你就自己找根绳子吊死吧。别指望我收留你。”
若是真的张珍娘在这里听到这些话,大概又要伤心。
楚云梨面色如常:“昨天我就已经看清楚了,无论我发生什么事,都指望不上你。娘,往后你出事了,也别来找我。”
张母强调:“你是我女儿。”
“得亏我是你女儿,不然,我一个字都不想跟你说。”楚云梨走了回去:“珠娘,稍后我会让人送些东西来,你别推辞,直接收下。”
张珠娘皱了皱眉:“别再惹潘大胆了。”
她真的很恨母亲给姐姐定下这样一门婚事,也是真心不喜欢潘大胆,连姐夫都不愿意叫。
“他不缺这点东西,不要白不要。”楚云梨随口道。
张珠娘急忙道:“我也不缺,你若是想拿东西给我才回去的,那趁早打消了念头。”
在张珠娘的担忧中,楚云梨坐上了回镇上的马车。
潘大胆坐在车辕外头,夫妻俩在路上一句话都没说,到了家门口,楚云梨率先进门,外面潘大胆打发了车夫后,进门时随手就关上了大门。
院子里没有其他人,楚云梨刚走两步,就听见他恶狠狠道:“张珍娘,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我是接你回来过日子的吧?”
楚云梨回头:“不然呢?”
“你毁了老子名声,还害了芽儿,老子可没那么大度。”潘大胆说着,猛地冲了过来。
楚云梨侧身避开,脚下一绊。
她动作飞快,潘大胆根本就躲不开,直接摔了个狗啃泥。
楚云梨眼神一厉,搬起边上的石凳子,朝着他的腿狠狠砸了下去。
下一瞬,潘大胆惨叫出声,脸上血色褪尽,想要伸手去抱小腿,却又不敢抱,浑身都在颤抖。
他看向楚云梨的目光中满是怒气,看那架势,若是能爬起来,他真的会杀人。
楚云梨抱起滚落在一旁的石凳子,在他惊怒的目光中,再次砸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