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左大哥就受伤了。
楚云梨怀疑这其中有人算计,听了这话,更是觉得蹊跷得很。疤子再怎么无赖,再喝了酒撒酒疯,也没那胆子把人往死里打。
“疤子人呢?”
左母又开始抹泪:“出了事后,他人就溜了。他家里就只剩下一个老母,人家也不可能逼他,就全都跑到了我们家里来。好在,有你拿的银子,总算是和解了。”
她压低了声音:“我说你给了十五两,分了他们十二两,剩下的留给你哥哥养伤。”
楚云梨皱了皱眉:“你们知不知道疤子大概的下落?”
村里的人都是住了几十年甚至是几百年的邻居,家家户户房子离得近,基本没有秘密。左母迟疑了下:“有人说在南山上看到了他。哪边都是密林,里面还有野猪,前年野猪都跑来咬了人。我本来想去找的……后来有你给的银子,就打消了念头。”
楚云梨颔首:“大哥好好养伤,虽然那边不追究,那你们也得小心一些,免得他们对家里的孩子动手。”
“这话很是!”左母叹气:“孩子们都跟着你二嫂在她娘家,最近家里人手够了。我让你二哥也去……那么多人住在别人家,孩子吵吵闹闹的,搁谁都烦,你二哥帮着干点活也好。”
吃饭的时候,一家人努力装作雀跃,但这么大的事情压在头上,谁都高兴不起来。大嫂杨氏好几次偷偷打量楚云梨,收碗时试探着问:“玉翠,我听说娘从你那里拿了银子,你急不急用?”
她问得小心翼翼。
楚云梨倒也能理解,村里的人一辈子也攒不出几十两银子来,这对于左家来说,那是一笔永远也还不清的债。
脸皮厚的人自然是无所谓,欠就欠了。但是,对于想踏实过日子的人来说,这笔债压在头上一日,就焦灼一日。
看得出来,杨氏应该是个老实人,楚云梨直言:“我不缺银子花,那些就当是我孝敬娘的。你们别想着还了。”
杨氏愕然:“那么多银子,不用还了?”她回头看向门口的婆婆:“可娘说,当初把你卖了,你就已经不欠家里,也不用再孝敬爹娘。这些都是我们借的……娘,对么?”
“对!”左母从怀里掏出了枚银锭:“那天我在城里就将银票兑了,这些暂时用不上,先还你。至于剩下的,你得容我们一段。”
非要还,怎么说都不听,楚云梨皱起了眉,道:“你们很可能是受了我的牵连,那些人算计大哥,是为了打击我。”
婆媳俩面面相觑。
“所以,不用还了。”楚云梨伸手推了回去:“这些多的,就当是我给家里的补偿。我去外头还有点事,天黑之前会回来。”
语罢,也不管婆媳俩什么神情,她上了马车离开。
不是楚云梨没耐心,而是她挺忙的,这里去南山走路都得半个多时辰,再想要进山里,得花费更多时间。她得把那疤子找到,然后问清楚前因后果。
上辈子左玉翠之死,最开始喝药是在常氏还没过门之前,那药一直喝了半个月,她病入膏肓,艾华明是真的想救她,找了不少高明大夫,却都束手无策。得知是艾礼扬对自己动手,艾华明选择包庇儿子,甚至拒绝了左玉翠想要葬在郊外山上的遗愿。
艾府传承了几百年,专门有一片地安置这些妾室,左玉翠本就不是为了做妾,从进门起就想离开,可最后连死都没能离开,还入了艾府的族地。
当下的人最怕死后魂魄无依,艾华明兴许是想借此补偿,但他完全不知道左玉翠真正想要什么。
马车到了镇上,楚云梨借口说自己要休息。然后从后窗翻出,一路往南山奔去。
南山密林很深,确实有些野物,楚云梨刚进去没多久就碰上了蛇,还有不少野鸡。她不怕这些,只一心找人。
疤子出了名的好吃懒做,平时能不动就不动,在村里有点讨人嫌。没有习过武的人,在这样的密林之中,若是遇上了大的野物,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因此,楚云梨推测,如果他真的在这里,一定就在各个入口。
果不其然,小半个时辰后,她就发现了有人的踪迹,一路寻摸过去,很快就在一个树洞里找到了蜷缩成一团的汉子。
她扑上前去,顺手扯了疤子盖在身上的破被子将他的头蒙住,拳打脚踢一番。
疤子一开始试图挣扎,发现挣不脱后,立刻出声求饶。
楚云梨压着嗓子,装作男人的声音问:“你在镇上打人,是不是有人指使你?”
疤子一顿,随即大声道:“那个混账说我相好坏话,看我打不死他!”
言下之意,没有人吩咐他做事。
楚云梨狠狠一脚踹了过去。
这一下特别狠,疤子整个人痛得蜷缩起来,半晌说不出话。楚云梨下手有分寸,不会把人打死,但却让人足够痛,痛得恨不能立刻去死。
她用和方才同样的声音呵斥道:“你倒是跑了,左家倒了大霉。老子最看不惯的就是你这种闯了祸又不肯担当的男人,活着就是浪费粮食,你还不如去死!”
说完,又踹了一脚。
疤子想要求饶,却好半晌发不出声音来,他真觉得自己会被打死,肚子上的疼痛让他整个人似乎断成了两截。
“别……”他再不敢隐瞒,哑声道:“不关我事……是有人让我这么干的。左家倒霉,是他们自己惹了人。”
他声音稍微好转了点,到后来能让人听清楚。
楚云梨眯起眼:“说清楚,否则,我还打你!反正这荒郊野岭的你就算死在这里,也没人知道。或是我把你往林子深处一扔,就算有人找到你,那也只剩下几根骨头了。”
听着这话,疤子活生生打了个寒颤:“别!打架这事真与我无关,那些人针对左家,想让他们倒霉。我就是拿了一点好处……总共才两银子,你别打了……再打要出人命了……”
事实上,此刻他浑身痛得厉害,尤其是肚子,痛得他恨不得晕厥过去。偏偏又晕不了,这荒郊野岭缺医少药的,如果看不上大夫,他大概真的会一个人死在这个树洞里。
“帮我找个大夫吧,求你了……是镇上的常老爷让我做的,我不知道他为何要针对左家。”他浑身都在哆嗦,颤着声音道:“左家自己惹的人,我就算不跑,那些人也只会为难他。”
楚云梨又狠狠踹了一脚,这才转身离去。
疤子不会死,但绝对会受一番罪。
找人没耽搁多久,大半的时间都花费在路上了,楚云梨悄悄回到镇上时,天已近黄昏,外面的周婆子已经敲了次门,却还是没能把人敲出来,就要等不及时,门终于里面被打开。
“主子,你饿不饿?是要在客栈对付,还是要回左家?”
其实在周婆子看来,在哪吃都一样,因为这镇上根本就没有多少精致的东西。回左家,至少还能享受天伦之乐。
她算是看出来了,哪怕主子多年不回家,但心里却一直没有放下过。周婆子跟左家人相处过后,也知道他们是好人。会卖女儿,不过是被生活所迫罢了。
卖一个出去,总比全家人捆在一起死要好。并且,周婆子有听主子说起过曾经,身为被卖出来的姑娘,其实比留在家里的日子要过得好些。
“回去吧。”左玉翠这些年并没有下重力,楚云梨跑了这半天,浑身酸痛,打算回左家去睡觉。
左母看到女儿的马车走了,就跟这人没回来过似的。一颗心一直提着,当看到熟悉的马车出现,终于松了口气。
楚云梨进门后:“刚才我去打听了,这件事情确实是与我有关。你们天降大祸不是意外,是被我拖累的。”
听到这话,婆媳俩面面相觑。左母吩咐儿媳去做饭,自己坐在了楚云梨面前:“玉翠,你老实跟我说,你到底惹了什么人?这动辄就要人性命,她会不会直接把这些手段用在你身上?”
“老爷很看重我。她做这些只是想让老爷厌弃我,将我赶走。”事实上,已经有人准备取左玉翠性命,但说出来,除了让左家人担忧之外,没有任何好处。
楚云梨转而道:“我今日赶了路,想要早点歇。”
左母这些年来,和女儿并不亲近,都不知道要怎么相处。听到这话,立刻就将心头的担忧压了回去:“我已经帮你铺好了床,是新买的被子,你赶紧去歇。对了,你大嫂烧好了热水,可以先洗漱。”
深夜里,左家的院子里奔出来了一抹黑影,直接往镇上掠去,期间还惊醒两只狗。
狗子叫了几声,发现陌生的味道不见,便也消停下来。
镇上的常家在此住了多年,听说在城里有亲戚。但平时都没见怎么来往,楚云梨白天出门时就已经跟伙计打听了一下镇上富人住的那条街道,还装作无意一般得知了常家的位置。
常家住着挺大的两进院落,还开了偏门。这在镇上很少见,毕竟,镇上的人都巴不得把自家所有的地都圈起来,哪里舍得分出地方来留一条平时不怎么走的巷子?
不过,这倒是方便了楚云梨。
她蒙着面,翻墙进了常家,找到了主院,将床上睡得懵懵懂懂的常老爷拎了起来。
“说,是谁让你找疤子去算计左家?”
常老爷吓一跳:“有贼……”
话说到一半,他已经顿住,因为脖颈上凉凉的,月光下还能看到匕首的反光。
太特么吓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