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简洗漱完,面色无异走了出去。
长安坐在椅子上漫不经心擦着头,假装无意看了她好几眼,见纪简一点点话都没有,他抿了抿唇。
他特意用肥皂水在镜子上写了字,只要用热水,热气朦胧中,就可以看到他的道歉。
她一点反应都没有,难道刚刚她用的是冷水?
他犹豫片刻,拿着湿毛巾,进了卫生间。
看清镜子上的字后,他莞尔,好看的眼睛弯成了月牙,抑制不住的开心浮现在脸上,他忍了又忍,终于一边笑着,一边咬住了下嘴唇。
把自己咬痛后,才慢慢恢复平静心情,眉梢带点笑意,一本正经继续去看那字。
“对不起”旁边赫然写了另外三个字,“我饿了”。
没有说原谅,没有说接收,只是一句单单纯纯的,“我饿了”,就能把自己高兴成这样。
他觉得自己真的是疯了。
纪简瞧他臭屁扬着笑眯眯的脸着跳了出来,指了指门,“出去一下,我换衣服。”
长安耸肩,提了个小建议:“不要穿那件裙子。”
说完他转身去了外面。
长安知道她平时工作的时候不太喜欢穿那些花里胡哨的裙子,基本以简约为主,但她心底又喜欢各种小女生喜欢的小东西,无论是毛茸茸的大熊抱枕还是粉色的小兔杯子,她来者不拒。
他给纪简挑的衣服里就只有一件是裙子。
纪简不是那种很叛逆的人,人家都给她说不要穿了,她也不会故意去穿。
只不过长安提了一下那件裙子之后,她忍不住拿起来在身上比试了一下。
纯白色的,冰冰凉凉的面料,裙身烫满了凹凸玫瑰花儿,腰身收了腰,很有质感。
很漂亮的裙子,很适合今天团建,很适合小小的叛逆。
纪简静笑,利索地把它穿好,走出去。
刚从楼下上来的长安在微信上通知了清吧的员工,今日团建的内容——去游乐园附近的餐厅吃大餐,然后游乐园随心玩。
他还没来得及感慨自己是多么有人性的老板时,就看到了一身白色长裙的纪简。
单薄的布料将一个小巧的她完美勾勒出来,明明未施妆容,她的脸如出水芙蓉般娇艳。
只是淡笑,便已经是人间绝色。
长安眸色清亮,看了一眼她全身,挑眉,“纪医生一天不和我对着干就难受,是不是?”
没有嘲讽,不是质问的语气,是亲密的调侃。
“怎么,如今我连穿衣服的权力都没有了?”纪简反问,不过下一秒她就闭嘴了。
长安把自己刚刚楼下买的早饭提起来,挂在纪简面前。
他满意地看着纪简的表情从平静变成惊喜,然后打开早饭的包装,就在纪简以为那是给她吃的时候,他把早饭塞到自己嘴里。
一边吃还一边品味,侧着脑袋慵懒道:“嗯,纪医生,热腾腾的,味道真不错。”
……狗东西。
纪简此刻心里只想把能想到的所有骂人的词儿安在长安身上,她本来就饿得前胸贴后背,还要被人这么恶搞。
她怒气冲冲瞪了一眼他,如果眼神是刀,长安早已被他千刀万剐。
长安挑眉,“纪医生看来是真的饿坏了。”
他从口袋里摸了摸,掏出一个饭团来,还没多做动作,纪简就把那个饭团抢走,狼吞虎咽,飞快吃着。
吃完了,她满意地摸着自己圆鼓鼓的肚子,长安没有来抢她的,她决定暂且原谅这个幼稚鬼。
东城区的云霄游乐园是临川市最大的一个游乐园,它里面有各种各样的过山车以及游乐设施。
长安给员工们订了全票,又给了池野用卡权限,让他们随意去玩。
唯一的要求是除了进餐外口罩手套不准摘,不准与正常人触碰。这样可以杜绝别人感染的可能性。
平日里,大家像是担惊受怕的老鼠一样躲在酒吧里,不敢出门,不敢社交。
今日可算是得到一点普通人的自由,哪怕自由是那么的少——他们用餐全部自带餐具,吃完了还要把脏筷子给带走。
自由少归少,却也弥足珍贵,没有一个人不感激那么信赖他们的长安。
长安一路抱着姜定一个一个设备玩过去。
姜定妈妈年纪大,不太能玩这种刺激的项目。
长安瞥了瞥纪简的裙子,冷哼,“我让你不要穿裙子,你又不听。”
潜台词——现在好了吧,不能玩,你活该!
纪简无所谓摊手,她对这些兴趣不大,“我给你们拍照,快排队,前面上去了。”
长安一转头看,还真是,他抱着姜定进去,坐在了音乐过山车最前排。
随着优美的音乐响起,过山车随着音乐的旋律而律动,特别刺激。
小孩子对这些高空运动一点害怕都没有,越玩越兴奋,留下一大串的欢声笑语。
隔着口罩,纪简都能看到姜定张开嘴大笑的模样。
小孩子真的很容易就可以无忧无虑。
再看长安,稍长一点的刘海全部被风吹到脑门后面,吹出了他优越的发际线。
他懒洋洋眯着眼,似乎怕风把姜定吹跑,一手护住姜定,另一只手抓住机器上的栏杆固定身体。
周围全部是尖叫声,就他若无其事东看看西看看,看到了她,还扬了扬下巴。
哦,她又读懂了——这些对我来说,小菜一碟。
会飞的天鹅怎么会怕天上的游戏。
纪简笑,给他俩拍了照片。
“定定很久没那么开心地大笑了。”妈妈眼里泛着水花,感慨。
犹豫片刻,纪简多嘴问了句:“定定是怎么感染的呢?”
两人站在下面也没别的事情可做,妈妈把事情简单叙述了一遍。
“定定是我和他爸老来得子生下来的,我以前是保洁,给经贸大厦做清洁的,不小心在经贸大厦感染了,我又回家把病染给了他爸和定定。”
就这么几句话,妈妈说了许久,她眼神空洞看向前方,絮絮叨叨。
“如果我没有回家就好了,如果我早点察觉我有异常就好了。偏偏我没有,他俩都摸了我的血,开始低烧。我忍了很久很久,从红线忍到了黑线阶段……他爸没撑下去……”
“经贸大厦的人找到了我,说可以帮我试着救定定,唯一的要求就是要我当他们的研究对象,等定定成稳定者后,定定也要做他们的研究对象。”
“当时我很心动,差点就同意了。是安哥找到了我,和我说是经贸大厦故意让普通人感染,因为经贸大厦需要更多的实验数据。”
纪简惊,“故意?”
妈妈咬着牙,恨恨道:“对!他们一群天杀的狗贼,为了基因变异使自己变得更强还去吃人,他们就没干过一件人事儿!”
“还好,安哥救了定定,他喂定定喝了很多他的血。我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只是看见源源不断的血涌进定定嘴里。楼上的实验员说安哥的血里的零号病毒比一般的感染者厉害,受他操控,定定很快就醒来了。”
纪简皱着眉头,黑眸闪了闪,轻声问:“当时,长安是不是晕倒了?”
“是,池野说,这是安哥一下子丢失了太多的血液,需要一点时间的睡眠。”
真相了,纪简明白自己为何从红线阶段跳到了黑线阶段。
是长安喂了她血。
多到足以晕厥的血量。
心乱如麻,她抬眼看了看上面无忧无虑的两个人,一大一小。
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情绪在作怪,纪简只想长安早点从过山车上下来,然后给他一个深深的拥抱。
长安没有迎来温暖拥抱,迎来了人潮拥挤。
整个游乐园的人的手机全部突然传来危险警报,是官方发来的。
纪简看了眼,脸色大变,军方下达了命令,要求各个地区的人在两小时内回到家。
然后,各区进行封锁。
不只是封锁一个东城区的人,是封锁整个临川。
所有接收到信息的人慌乱地往外跑着,推着车叫卖冰糖葫芦的手足无措看着还没有付钱就把冰糖葫芦扔掉跑路的人,他想了想,把所有的糖葫芦丢掉,也跟着人潮往外跑。
慌乱,急行,嘈杂的哭喊,比那日在临川大学更甚。
工作人员快速处理园内慌乱人群,游乐园的各大设施紧急停止,高大的过山车慢慢停了速度,到了站。
因为坐过山车不能带手机,上面的人有些害怕加好奇看着地上面色慌张、东奔西跑的人。
这是怎么了?
长安意识到了危险,他皱起眉头看向站在原地等他的纪简。
园内的紧急广播迅速开启,四处隐藏的音响响起粗粗喘着气的工作人员的声音,看来是刚商量好解决方案,跑过来通知大家的。
“请各位游客有序离场,本游乐园将在十五分钟内闭园,所有买票了的游客可在网上进行退票。”
“请各位游客有序离场,本游乐园将在十五分钟内闭园,所有买票了的游客可在网上进行退票。”
这句话一直重复,大家的神经一下子被拉紧。
过山车上的人下了过山车,慌手慌脚拿到自己的手机,打开一看,纷纷明白大家为何都走了,他们意乱心慌,跟随着指引,疯狂涌向游乐园门口。
长安抱着姜定下来,走到纪简面前,“我们也走吧。”
姜定不哭不闹,他软软问纪简,“姐姐,是不是有人被感染了?”
纪简拉着他的小手,“是啊,官方想要更好地保护我们,所以我们现在要回家啦。”
“是因为我们,才有感染吗?”姜定失落低下头,看着有点可怜。
长安揉揉他的小脑袋,“受害者从来不需要愧疚,我们要做的就是,坚定地保护好自己,保护好自己在乎的人。”
他看向了远方的经贸大厦的一角,勾起了一丝看起来可怖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