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原先被她叫了好几天哑巴的贺楼楚,他却是看向赵灵微,不叹她想法太野、不说她身为一名女子怎会有如此念想、更不劝她打消念头,好回头是岸。
他只是极为认真地问道:
“步六孤弗在城外二十里的地方还有八千兵马,且这八千兵马俱是精锐。你待如何?只要那些前去袭击你方兵马的队伍没有按时回营,他们必会有所察觉。最快明日傍晚,这些人便可攻至城下。”
这分明是质疑的话,却是让赵灵微欢喜得厉害。
她恨不得这会儿就立马又亲对方一下。
但……先前的哑巴一旦能说话了,便反而让她不想、或者说没法那么亲近了。
她也更是……更是没法想欺负哑巴,就欺负他一下了。
她可害怕哑巴能开口之后,就到处说自己轻薄他,又是如何轻薄他的了!
赵灵微因而只是动作很小地勾了勾贺楼楚的衣袖,说道:
“我曾听闻你们的太子在和我现在这般年纪的时候,仅凭借九百骑兵就歼灭了八千匈人,一战成名。
“现在,我手上可是有一千六百人。一旦我把这座城给拿下,就还能占尽先机。好歹我也差点做了你们魏国的太子妃。我怎么说,也不能比他差太多吧?”
‘我怎么说,也不能比他差太多吧?’
——这句话若是出自他人之口,必会让拓跋子楚感到那绝对是一种挑衅。
但此刻当赵灵微带着些许的脸红,眼睛很亮地对他说出这番话语,他却觉得自己的心口仿佛被冬日里的一阵暖风给轻吻了。
“对,不能差太多。”
说着,拓跋子楚便看向了赵灵微还在不自觉地勾着他袖子的手。
赵灵微见自己被抓了现行,连忙把手收了回去。
贺楼楚便是在此时说道:“不必害怕。待到需要时,我会帮你。”
赵灵微都笑了。
她心想:我本以为,我已经够自大了,可没想到,你比我还自大!
我俩可真是自大鬼成双了。
但赵灵微还是配合着说道:“你会做什么?”
拓跋子楚:“我会带兵,会打仗。”
赵灵微心里哈哈大笑,面上却还一本正经:“善。那我就让你,做我的贺楼将军。”说君不说将,谁都知道你是我的小男宠。
说罢,她便实在没忍住,伸手轻轻拉了一把贺楼楚那落在了脸侧的一缕头发,又轻薄了“哑巴”一次。
但这一次,她对上了那双不说赞同,也没说不赞同的眼睛,整个人就都有点僵了。
诶,哑巴好像……真的没那么好欺负了。
赵灵微收了手,在沉默了一番后道:“有件事,我想要向你打听。”
低着头的赵灵微抬起眼来看向对方:“你知不知道……三个月前兵败被擒的豹骑将军,现在如何了?”
第37章
城楼上, 负责夜间巡防的卫队收到了由向天鸽伪造的换防命令。
这一招原本便是极险的。
幸而他们原本也没想过可以就此蒙混过关。
让会说魏言的向天鸽与对方如此交涉, 也是为了吸引这些人的注意力、让那些没有穿着盔甲的千鹘卫能够得到机会。
如此,她们便可悄悄地跟在同伴的后面上到城楼, 找到一个更适合偷袭的地方。
只是此事仇怀光知道,她所号令的千鹘卫也知道, 偏生要去说服别人的向天鸽不知道。
眼见着城楼上的卫队队长看向自己的目光已然愈发的不善,向天鸽可紧张坏了。
但他还在凭借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 打算再努力一把。
向天鸽稳着自己说着话,卫队队长则伸手将自己的人招来。
那些或举着火把, 或跟在火把边上的人像是一道新月一般靠近这里, 打算把这几个看着像是细作的人全都拿下。
仇怀光与这些穿着盔甲的千鹘卫便是在这些人动手之前突然发难。
一时间,刀光与火光还有那箭影都在城楼上闪现起来。
“不好!他们还有人在暗处埋伏!快去点火!去点火!”
那些不知都是从哪儿射出的箭矢准得简直可怕, 见数名城楼上的卫兵被弓箭顷刻间便夺取了性命,卫队队长便如此喊道。
向天鸽则缩着脖子,抱着脑袋,被童缨护着要离开此处。
但他一听到这句话, 便又转回身道:“不好!他们要向城外驻军燃信号!别让他们点火!”
仇怀光:“明白。”
说着,她便夺了眼前敌人的刀, 直接将其飞射中正在拿着火把飞快跑起来的一人。
营地前, 孙昭靠着自己的坐骑, 眼睛直盯着城楼上的那些已然乱了的火把。
而营地中的另外一千五百多名士卒, 他们则也已然身处待命状态。
若是此时有人点起火把, 在这片营地里走上一遭, 便会发现这里已然躺着许多尸体。
这些魏国人原本只是打算过来随手解决一下已然死得差不多了的和亲使团卫队。
没曾想, 却是被人给设了一个局,瓮中捉鳖了。
眼见城楼上的火把已经变得越来越少,孙昭便下令道:“上马!准备向城门进发。但要记得,声音得尽可能地轻一些。”
孙昭觉得,这些去到了城楼上的千鹘卫,看起来动作挺利落的,也应该把事情解决得差不多了。
但就在他们准备出发时,城楼上的一个大火盆被点起了。
孙昭的心一下就悬起来了。
但很快,那个被用来向城外驻军示警的大火盆便被打落。
它落到了城墙下那积了许多雪的战壕里,就这么闷声坠落,而后悄无声息地熄灭了。
“呼……”
随着孙昭长出了一口气,城楼上的人也开始以他们神都宫城内的暗号挥动起火把。
这些听令于赵灵微的护卫部队于是便在天还黑得阴沉沉的时候去到了城门大开,吊桥也被放下的朔方郡。
现在,孙昭就该去到朔方郡守将的官邸,向赵灵微复命,并寻求来自于大商公主的下一道指令了。
可此时正在与“贺楼楚”独处的赵灵微,却还没有得到一个她想要的答案。
她说不上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眼前的少年似乎是在她问出了那个问题之后,身上原本收入鞘中的锋芒又向外展露。
那就仿佛……一把利剑,被稍稍□□了一些。
贺楼楚的视线一瞬也不从眼前少女的眼睛上挪开。
“我知道他在十二天之前如何了。也可能知道他在十天之前如何了。”
在他说着这句话的时候,那把钩镰枪枪刃上的“晋越”二字便在他的脑海中变得无比清晰。
贺楼楚:“但这是机密之事。我不能就这样告诉你。”
赵灵微着急了,问道:“他还活着吗?”
贺楼楚又看了她一会儿,问:“你同他,是什么关系?”
赵灵微:“自是……自是同为大商之人的关系。”
贺楼楚皱起眉头。
赵灵微:“而且……我也与他认识。说过……说过话。”
贺楼楚起身道:“我去替你找朔方郡的布防图。”
赵灵微心下一急,连忙把人拽住。
她生怕贺楼楚这会儿一走,就再也不肯告诉她了。
可她慌乱之中,她却是一把拽着人的袖子,还把手压在了贺楼楚的腿上。
当赵灵微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她便连忙又要向后退去。
贺楼楚的又一个问题,便是在此时到来的。
那是带着不悦的声音:“你亲我的时候,对我说过的那句话,也对他说过吗?”
赵灵微:“……”!?
赵灵微原本还以为,俞松谋把他们魏国打得太惨了,是以……贺楼楚也和松谋有仇,一旦自己暴露出和松谋之间的亲近关系,便很可能会被迁怒。
可……可哑巴问她的这都是什么啊?
早、早知道哑巴不哑,而且日后也还会相见,她就不大着胆子和人说那句话了!
拓跋子楚却只当她已经记不得这话了,将其重复了一遍。
——“今日今时,这一刻这一息的我,心悦你。”
“没有!”赵灵微羞恼道:“这话我没和松谋说过。”
噫……咦?
贺楼楚果然抓住了她对于俞松谋的称呼,问:“松谋是他的姓氏,还是名字?”
“是名字……”赵灵微低着头,闷闷地说道。
贺楼楚:“所以,你同他,关系很好。”
贺楼楚又问:“你也像亲过我一样,亲过他吗?”
“没有。”赵灵微都要生气了:“没有没有,你当我见了谁都亲,也见了谁都说喜欢的吗?”
说完,赵灵微也不知是该威胁,还是该服软。
她可怜巴巴又惨兮兮地看向对方,道:“哑巴……我跟你打个商量。你可不许见人就说我亲过你。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