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房大太太神色淡淡道:“四房没有当家主母,我费点心不算什么?总比出了差子,贻笑大方的好”
郭氏亦不卑不亢道:“劳烦老安人提醒,侄媳不敢忘,定会帮瑞哥好好看着,不会让他被欺了去
这族妯娌两个,硬邦邦地将话顶回来,张老安人气了个仰倒。
宗房大太太不与张老安人磨牙,望向沈举人道:“我与弟妇既来了,那也莫要耽搁功夫了……”
沈举人既埋怨张老安人多事,也有些怪宗房大太太与郭氏的不客气,皱眉道:“东西都在正院厢房锁着,让瑾哥带两位去。”
宗房大太太自然无二话,她上了年岁,又是嫂子,与沈举人在一处无需避讳;郭氏却是族弟媳,与沈举人还是避开得好。
沈瑾得了吩咐,前头带路,领着两位长辈去了正房。
因新太太进门的日子就剩下一个来月,正院这里已经焕然一新,只有东厢小库房因装着孙氏嫁妆,还没有收拾出来。
沈瑾拿着孙氏进门时的嫁妆单子,沈举人不是没想过在这上动手脚,不过又担心被揭破,终究还是原样递上来。
宗房大太太,果然有备而来,拿出一份一模一样的嫁妆单子。
原来当年孙氏进门嫁妆单子拢共有三份,四房这里一份,宗房留了一份,剩下一份在徐氏手中。
单子上记得清清楚楚,从产业到家具到摆设到衣料首饰。
东厢房里,亦是堆了满满一屋子。
不过宗房大太太见了却是皱眉,郭氏脸上也有些难看。
只因这一屋子大多数都是些陈旧的家具摆设,嫁妆单子上值钱的物什十不存一。古董珍玩本有十箱,如今剩下不到三箱;各种金银器,更是就剩下鎏金、镶银的这些花哨东西;瓷器摆设,看着倒是有不少,不过器形粗糙,让人不得不心生疑惑。
除了那些用了多年的黄花梨家具之外,其他的东西与嫁妆单子上对比过后,剩下不过三、四成。
按照道理,那些东西,即便破了损了,总有账目可循;可孙氏已故,沈举人也没有多解释的意思
沈瑾在旁,看着宗房大太太与郭氏面带寒霜的模样,只觉得羞臊的不行。即便这些东西并不是他侵占了去,可他毕竟是四房子孙。长辈们有不是之处,他心里也难受。
在他心中,对于嫡母向来崇敬,如今看着这零散的嫁妆,也生出几分感叹来。
说句不恭敬的话,以孙氏的行事为人到了其他人家,日子说不得会好过些;自己祖母与父亲的性子,实是不够宽厚。
宗房大太太没有打发人去请沈举人,只是一边清点,一边叫身边侍婢重新登基造册。
厢房里都是大件东西,小件只有那三箱古董珍玩,还有几套金银器皿、以及不成套的瓷器摆设,登记起来并不慢。
只是在登记那些瓷器的时候,郭氏开口道:“要不打发人问问源大老爷,是不是下人放错了东西
孙氏的嫁妆即便过了三十年,可依旧能瞧出个顶个都是好东西,这些瓷器形状倒是与嫁妆单子能对上,可看着半点不精致。
宗房大太太摇头道:“不用费事,源大老爷既预备了这些东西,咱们就按这些登记好了……”
她过来清点孙氏嫁妆,可不是为了与沈举人扯皮。
郭氏无奈,也不避讳沈瑾,叹气道:“不说旁的,就是源大嫂子生前屋子里常见的几件摆设,这里一件也没有……”
她们毕竟是沈家妇,不是孙氏族人,能想到此处,提前分了孙氏嫁妆已经不容易,要是再就嫁妆物件与沈举人扯皮,旁人只会觉得他们多事。
沈瑾低下头,几乎能抵到胸口前。
宗房大太太瞥了他一眼,心底嗤笑了一声。
去年四房的新鲜事一茬接一茬,其中就有沈瑾生母郑氏离开沈家之事。听说当时郑氏带走了整整两车东西,里面就没有孙氏的嫁妆?要知道,那个郑氏,可是做了四房二十来年的“二房”,甚受沈举人宠爱。
这母子两个,才是成了精,半点亏也不吃。儿子这里名利兼收,郑氏那里眼见扶正不成,立时想法子出了沈家。
可笑孙氏那个糊涂人,生前自诩为良善人,却忘了“养虎为患”的道理,逼死了自己不说,连带着沈瑞这个元嫡之子对庶兄都要退避三舍。
新单子很快就整理好,宗房大太太与郭氏按照上面物件的大概价格,将东西分了两份,单列了两个单子。
宗房大太太对沈瑾道:“收拾的差多了,去请你父亲过来”
沈瑾应声而去,过了半盏茶的功夫,与沈举人一起回来。
两个单子,沈瑾与沈瑞兄弟一人一份,沈瑞既不在,就由沈瑾先阄了。
沈举人无异议,东西就被抬出来,按照单子分作两处。
沈瑞名下那一份,直接抬到沈瑞院子的厢房中,而后上了三道锁。三把钥匙,宗房大太太、郭氏、沈举人一人一把。
沈瑾那一份,张老安人虽提过要代沈瑾保管,不过沈举人胳膊一挥,也按照沈瑞的例,抬到沈瑾院子的厢房上了锁。只是这回宗房大太太与郭氏都没理会,沈举人便只叫人上了一把锁,将钥匙自己收了。
沈瑾那份单子,宗房大太太叫人抄了两份,一份给了沈举人,一份给了沈瑾自己收着;沈瑞这一份,则抄了三份,除了沈举人之外,宗房大太太与郭氏手上一人存了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