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只能尽最大限度的保留职位,而后——
裁员。
职位高的,能调回原籍的,有秩的,有关系的留下来,剩下那些本来就是不足百石,就是随时征调,无用时废除职位的杂吏,无论男女,都只能裁掉。
男吏还好说点,基本上一家人俱全,至少能有两个成年劳动力,就算是突然断炊,日子极为难过,也不至于饿死,而女吏就麻烦了,如今社会风气还是趋于保守状态,一个女人出来赚钱养家,要顶着很大的压力,再加上法律规定,她能出来做事,除了一些年龄小的,大多家庭情况就是丈夫死了,上有老下有小,不知道多少张嘴等着她拿米回家下锅。
在这种情况下,顷刻恢复白身带来的压力回弹,伴随着断炊极有可能饿死人的未来,能让人精神瞬间崩溃。
好在,韩盈考虑到了这点,统一为她们保留了点后路。
后勤供应,粮食可以多,但绝对不可以少,所以即便预计水渠要在春汛之前修完,韩盈还是多预备了一些粮食,大头不能动要入库,零头就无所谓了,她将这部分拿出来,给接近六百个男女杂吏每人大约二十五石粮食和一石的盐。
其次,让这些被裁员的男女杂吏上司认真写一份推荐信,项目的表现和能力以及性格都如实描写,最后再盖上单位的印章,充做参与过此事的工作证明,倘若日后还有新的招吏机会,她/他们都可以拿着这封信去试一试,这份证明或许能为她/他们提供一些被录用的可能。
韩盈稍很清楚如今‘证明信’的威力,古代最大的问题便是识人成本,倘若不是自己熟知的或者是熟人介绍,那招收吏目/员工极其难以确定对方的能力和品性,这些介绍信虽然加盖印章的出处不高,但怎么也是官府出具的证明,有了它,那成功可能性至少能加个一半,不过——
这封信在一开始最有用的,还是要落到男杂吏的头上,女杂吏能转换的恐怕不多。
事实也的确如她想的那样。
这已经被官府验证过的‘可用人才’,找工作突然容易起来,杂吏做不了,在商人或者某个作坊里当个小管事,继续维持之前的生活根本不算难,甚至还有些大商人过来捞人,而有些胆子大,心更野,看着本地机会不多的,直接揣着推荐信去了各县碰运气。
可惜,即便是这些被辞退的男女杂吏都手握着推荐信,能往武平郡各县跑博机会的,都是男杂吏,而能被行商或者大商人选中的,也是男杂吏,只有本地的一些作坊招收了少许女杂吏。
这样的现象,去除男性商人老板的确会更倾向几分男杂吏的原因,还有很大原因便是,这些女杂吏在身体素质的确逊色男杂吏,实在是没办法一个人到处跑不说,还被家里拖累,或者说,吃的太狠——
爹妈公婆孩子哪个都不让离开,哪怕数百个人卷几个少有的作坊管事的岗位、哪怕肯定竞争不上岗位,家里真过不下去了,她们也得留在武平郡!
原因深究起来很多,有可能只是短视,比如,哪怕前女杂吏年纪已经大了,也只是去周边县城试试,但周围人还是会拦着她,因为觉着成功的机会太小,还不够浪费粮食,还是少折腾最好。
而还有一些,便有些残忍,在这个哪怕是郡内,偶尔还是要用暴力才能解决纷争的时代,年轻的、还能生育,又没有反抗能力的女人,本身就是行走的金子,不论是父家、夫家、还是外人。
外界也出门不必多说,而家里也不安全,过往的工作甚至成了女杂吏能‘料理家事’的证明,父家夫家都有可能在想着怎么将她卖个好价钱。
韩盈很清楚这些事情,她给这些前女杂吏,留下的与其说是推荐信,更不如说是‘保命书’。
《遴选考》消息瞒不了多久,最后肯定会扩散到她们耳边,未来女吏空缺很多,而现在又能有多少做事的女人?前女杂吏们识字、会管人,还有过实战项目,只要有合适的岗位,启用起来极为容易不说,还很有可能成为有秩吏目,吃一辈子国家饭!
吊在头前的胡萝卜和推荐信做证据,再加上韩盈提前嘱咐过女吏给她们留档常联系,基本上能诱惑,或者是威慑住前女杂吏身后的垃圾,而那些前男杂吏有了还算可以的工作,对于她们有新机会也不会太过于痛恨,以至于闹事或者下狠手。
当然,这中间前女杂吏肯定会承担极大的压力,个别者还会被迫嫁人,对后者,韩盈也没办法,她尽力了,而前者——
抗的住这次压力,后面工作肯定会轻松许多,经历这一场,也认清楚身边到底是什么人,熬过去记得长点心,别再傻傻的当输血包了。
这些背后的谋划,身处其中的前女杂吏们并不知晓,她们更多的,还是在为生计发愁,亦或者在为家里的争吵焦虑,而在听到《遴选考》之后,又如同抓到救命稻草一般,开始研究起来。
程家。
几个家比较近的前女杂吏聚在一起,一边读着抄来的《遴选考》,一边分析。
“药令、方令、督医、督院,主监、均输、仓官……老天,竟有这么多职位?”
“别光看职位,你看,后面的要求才是重点,不仅选上要试用一年,能者方留外,就连官职都只是暂定!”
“这岂不是说,就算是人选上了,也做的极好,还是有可能被撤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