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眉头一皱,“先生是说刘武周?”
“非也,我是说杨元庆。”
李世民愣住了,半天迟疑道:“此话怎讲?”
房玄龄淡淡一笑道:“你们以为杨元庆南下关中做什么,又把薛举引来进攻关中,他这样做是为什么?”
“难道是为太原?”李世民小心翼翼求证。
“正是!”
房玄龄不慌不忙道:“杨元庆真正的策略是东进取河北为根基,他曾是幽州总管,他在那里有人脉,但要取河北,首先需要太原为跳板,要取太原,首先就需要把你们牵制在关中,于是便有他率军南下,就有他和薛举结盟,可等薛举大军到来,他却急急赶回丰州,而不是和薛举一起进攻,这只有一个解释,他另有所图,而这个所图,必然是太原,我没猜错的话,他其实已经部署重军在马邑郡之北,现在就等他回去。”
“先生怎么知道杨元庆匆匆赶回了丰州?”
房玄龄笑了笑道:“我就是从安定郡过来,所以我知道他已经走了。”
李世民沉思良久,又问:“我还是有点不理解,他为什么不要关中,不要陇右,偏偏要去争河北。”
房玄龄笑了起来,“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是关陇贵族的死敌,他若取关中,关陇贵族能容他吗?根基都扎不稳,何以争天下?而且他若想取关中,在杨玄感占有关中之时,他的大军早就南下了,可是他并没有这样做,说明他心中很清楚自己的势力在哪里?秦公别忘了,他是裴家之婿,山东士族支持他,那才他可以争取的势力。”
李世民轻轻叹息一声,“可是我们知道又如何?我们能分兵去救吗?”
房玄龄捋须笑道:“其实杨元庆这是阳谋,就算他把计谋敞开,关中也无可奈何,除非是你们一战击溃薛举,否则你们只能被拖在关中,不过我有一策,可以增加他取太原的难度,延缓时间,或许关中就能腾出手来。”
李世民并没有急着问房玄龄有什么计策,他凝视房玄龄半晌,才问道:“先生说杨元庆的支持者是山东士族,房氏家族也是齐郡名门,为什么先生不支持他?”
房玄龄沉思片刻,道:“房家世代是清誉之族,并不是五姓七望那样的势力门阀,而且房家只是一个地方小名门,远远不能和清河崔氏、闻喜裴氏这样天下大士族相提并论,支持杨元庆的是崔、裴、王、卢这样的大士族,与房家无关,再者,我个人认为,将来取天下者,依然是关陇贵族,山东士族强于士而弱于军,关陇贵族文武皆强,更重要是,关陇有隋朝为根基,所以我认为杨元庆这局天下之棋注定赢不了,我看好关陇,更看好秦公,所以特来投靠。”
李世民站起身,向房玄龄深深行一礼,“先生对我,俨如汉之张良,世民得先生,乃天下苍生之幸。”
房玄龄捋须笑了,“我早看出公子雄心壮志,乃天下枭雄也!”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长孙无忌焦急的声音,“世民,大事不好了!”
李世民心中一惊,连忙开门问:“出了什么事?”
长孙无忌进门急道:“我们的军队在浅水原大败,伤亡数万人,刘弘基和慕容罗睺都被俘虏了。”
李世民的心一下子掉入深渊,半晌他问:“那孝恭呢?”
“孝恭败军撤回新平县,薛举大军正在围攻。”
李世民转身便向外跑去,他现在必须要去见父亲,刚奔到府衙门口,一名传信兵跑来,见到他喊道:“秦公,唐王请你立刻去丞相府!”
李世民点点头,翻身上马,猛抽一鞭战马,向宫城飞驰而去。
浅水原之战,薛举摆出数千老弱残兵扮作乌合之众,迷惑住了李孝恭,趁李孝恭大军扎营不稳,薛举大军从四面袭击,李孝恭大败,被斩杀三万余人,好在屈突通接应及时,顶住薛举大军的猛攻,才使李孝恭没有全军覆没,大军退回新平县。
房间里,李渊急得要发疯了,李孝恭在陇右大败、在河东大败,他都可以不在意,但这里是关中,在关中大败,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他刚刚建立的朝廷就要被倾覆,意味着他李渊的美梦即将破灭,他一直认为薛举也不过是无数乱匪之一,但现在他知道自己错了。
李渊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裴寂在一旁劝他,“唐公,形势危急,非世民领兵不可,此时生死存亡之际,唐公不可再犹豫。”
李渊点点头,现在什么李智云之死,他早抛到九霄云外,现在他只想保住自己的朝廷和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