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阙说:“元辰的性情古怪,不好打交道,我们不好跟过去。”
龙后把秦鸢跟太玄仙帝之间的战争,包括她跟烈灼的担忧都告诉她俩。
瑶阙问:“这么说,我们会遭到围攻?”
朝曦说:“那倒不一定。可将太玄仙帝入魔之事先宣扬出去,裂缝处既然出现了天魔阵旗,显然玄都应该调头去了太玄界,我们想办法给他们添把火,让太玄界跟地渊界打起来就是了。父亲那边,我先写信去周旋一二,至少得给秦鸢争取些养伤的时间。按住这两只出头鸟,他们自然聚不成势。”
列灼问:“如何添火?”
朝曦说:“让黑羽去找玄都。瞧玄都之前行事,是个识趣的。秦鸢这么不要命,他不会愿意直面对上。最重要的就是,天星界战场卷入了这么多世界,只有地渊界是魔族世界,阎罗元晶还能用来启动大阵,他要是不跟我们结盟,地渊界迟早会被挖空,魔族便会失去生息立足之地。秦鸢从来没有灭地渊界的心,走的阴阳共存的路子,于玄都而言,对他是最有利。如今太玄仙帝有入魔的征兆,魔族在里面搅风搅浪,对魔族也大有好处。”
龙后颔首,扭头对烈灼道:“用地渊界牵制住太玄仙界,是个好法子。天魔族与心魔族向来形影不离,有天魔的地方,必有心魔。连太玄仙帝都有魔化迹象,若是其他仙族与太玄仙界合兵一处,太玄仙界里入魔的那些,以及带过去的心魔,都够他们乱一阵子的了。”
烈灼道:“不妨一试。”
朝曦说:“我现在就去找黑羽。”
她正要起身,又被烈灼叫住。
烈灼问:“朝耀那边,你打算怎么周旋?”
朝曦说:“终究是血亲骨肉,父亲好面子,母亲让他下不来台,我给他搭个梯子,让他下了这个台就是了。”
烈灼冷幽幽地看向朝曦。
朝曦见烈灼的眼神不对,赶紧说:“娘,您放心,我不会委屈自己的。您是我娘亲,他是我父亲,父母双亲,一视同仁,四极鬼帝神通,我孝敬了您,总得孝敬他不是?”
列灼暗暗磨牙。他也配当父亲?
更让她觉得好气的就是,她对朝曦掏心掏肺命都能不要,这小没良心的,还敢说父母双亲一视同仁。虽然她知道朝曦是为了护她,但心里就是不乐意。
朝曦又道:“四极鬼帝当初遭到围杀,跟他的这门神通也有关系。娘,华晟叔叔那边,您最也送一份过去。大家都有了,就谁都不必忌讳谁了。父亲手里要是没有四极神通,您冲击帝皇境,他怕是得不安心了。”说不安心都是轻的,甚至可能会冒险离开耀日仙界,干扰她娘冲击帝皇境,更有甚者,暗下杀手也是有可能的。
她又轻轻说了句:“眼下最重要的是,您能安心冲击帝皇境,秦鸢那边,能好好养伤,再把天星界稳住,免于灭界之灾。旁的冲突,能以四极鬼帝神通化解,已是最小的代价了。”
几乎等于没有!
这四极鬼帝神通,她、瑶阙、朝曦、黑羽、秦鸢,人手一份,又不受限制,费点神,想烙刻多少份就有多少份。以秦鸢的性子,估计回头就得她有现用的改良版送到狐族,她的那些哥哥姐姐兄弟姐妹祖宗们,保不定得人手一份。
他们拿到这门神通功法,看不看得懂,学不学得会,不重要。重要的是,手里有了,万一能学会呢?就算学不会,遇到有麻烦拿去送人情、卖钱也是可以的。狐族从仙界得来的那些功法典籍,都是他们抱着这心思收集起来的。
烈灼不放心让朝曦回去,怕朝耀扣住她当人质。可这事,只有朝曦能办。她问:“你能保证自己平安回来?”
朝曦说:“我去找秦鸢借她的锅一用。”
烈灼和龙后顿时齐齐无语了。
朝曦把秦鸢的本命铁锅带过去,等于随时能把秦鸢和元辰叫过去,太玄仙界刚挨完捶,耀日仙帝绝不愿意步其后尘。
龙后羡慕地看着烈灼,心说:“瑶阙要是有朝曦一半的心眼子,我就可以不用担心了。”她随即又想,朝曦的心眼子都是逼出来的,又觉得自家孩子现在这样挺好。
烈灼道:“空手上门借锅不是事儿。”
她向龙后告辞,领着朝曦回到宝船上,以从秦鸢那学来的阴阳神通,化出阴阳鱼,炼化周围的天地本源之气,封入瓶子里,交给朝曦,说:“拿去给秦鸢。”
以秦鸢的伤势,估计现在没有力气凝炼天地本源之力,而她养伤则需要天地本源之力。以秦鸢手松的程度,能让老树仙巴巴地跟着,八成手里攒下的天地本源之力没少送,她之前养伤又用了一堆,八成没剩下什么了。
朝曦去找过黑羽,给她交待完事情,便带着龙后给的天地本源之力去往狐山。
狐山大殿前的广场上正在举行大比,非常热闹,丝毫不受外面发生的事情影响。
他们的比试是按照尾巴数量为量级,分成二、三、四、五尾四个境界,每个境界的前百名,能入藏书搁挑一门神通法术,前十名还能保送天星学院。
藏书搁里的神通法术,有好多是从天狼族手里得来的,还有一些月盈、紫丫丫她们的修炼传承。可比狐族平时从紫一一、花狐长老他们那里学来的强多了。
外来是客,朝曦以神念随意扫了眼狐山便收回视线,落在山门前,以传音玉符联系秦鸢。
狐卫是新上任的,见识少,不认识朝曦,可从她周身萦绕着浓郁的太阳精火气息,多少还是能猜到这是帮着天星界打地渊界的赤焰族来客,当即客气地抱拳行礼,问她来此有什么事,找谁。
秦鸢窝在本命铁锅里养伤。
她的天地本源之力不够用,自己有伤在身动用不了神通,月盈老祖宗、胡阿呆她们的道行都不够,炼化不了天地本源之力,只能让元辰现学。
元辰要是有妖皇印在手,通过妖皇印炼化天地本源之力,信手拈来。
现在妖皇印给了秦鸢,就只能靠本身领悟掌握这门道行神通。这是帝皇境的神通,他要是有这本事,早就可以冲击帝皇境了,学得很费劲。秦鸢还在等着天地本源之力治伤,这让他很是着急,越着急就越不能静下心来领悟,越练越烦闷。
秦鸢则很淡定,反正有妖皇印护身,一时半会儿死不了,拖些时日再治又不影响什么。她收到朝曦的传音,便让元辰去接朝曦。
元辰施展遁术去到山门前,见到朝曦,朝她抱抱拳,便把她领到秦鸢的院子。
满院生机盎然的景象,景致跟玄龟大船极为相似,但没有那么多的草木精怪闹腾,添了几分宁静意味。朝曦跟在元辰身后,进入寝居室,便见秦鸢呈原形模样躺在本命铁锅里,而本命铁锅则放在窗前,院外的阳光正好照在她身上。
秦鸢的外表看不出任何伤,毛色光滑油亮,一副慵慵懒懒的样子,沐浴在阳光下,神情还带着几分悠然惬意。
可她的气息不稳,丹田裂开、经脉寸断,腑脏也不断遭到留在体内的天谴之力暴力破坏,又有旺盛的生机在不断修复伤体。
朝曦瞧见秦鸢对于自己的伤没遮没掩,任由她打量的样子,也是无语,道:“你倒是不见外。”把她娘亲炼制的天地本源之力递过去,道:“借你的本命铁锅一用。”
元辰当即眦牙!都伤成这样了,还来借锅。不管是借去抗雷还是借去打架,秦鸢都会受到波及,伤上加伤。
秦鸢把朝曦递来的天地本源之力咕咚咕咚一口气全喝了,很是干脆地从本命铁锅里爬出来,神念一动,本命铁锅便落到了朝曦的跟前。
元辰叫道:“小幺,你的伤——”他对朝曦说:“我把我的妖皇弓借给你。锅还回来。”
朝曦心里又是一叹。元辰对秦鸢能以性命相托,妖皇印、妖皇弓这样的帝宝说给就给,说借就借,连拆妖皇墓都能二话不说就答应,而她父亲与母亲明明是道侣夫妻,却如同仇敌。她母亲冲击帝皇境最大的阻碍和威胁,竟是来自于她的父亲。
她对元辰说:“秦鸢养伤,若是天地本源之力不够,你尽管去找我娘。我回一趟太玄仙界,要与我父亲谈些事,需要增加点筹码。”
秦鸢可是知道朝曦母女跟耀日仙帝闹得有多僵。这时候冒险回去,必然是有极重要的事,而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天星界战局,以及烈灼即将冲击帝皇境的事情了。
这事跟她、天星界都悉悉相关。她点头,道:“若需要支援,用本命铁锅传讯。”
朝曦心下一暖,点头,道:“好。”
她又把她母亲和龙后的顾虑,以及她们做的安排告诉了秦鸢。虽说现在秦鸢动弹不得,但清楚情况,方便安排行事,以免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
她对秦鸢说:“我们与地渊界之间,能打不,还是不打的好。”天星界跟地渊界再打下去,必是两败俱伤之局,于天道演化也不利。
龙族和赤焰族只是来挖点矿,顺便蹭点机缘,也并不想卷进战争的旋涡抽身不得,把族群的有生力量都耗进去。
秦鸢说:“你安心回,等回头让黑羽找玄都约个时间,我跟他谈一谈。”
朝曦点头,又给了秦鸢一些疗伤药,朝元辰微微点点头,便告辞离去。
第166章
朝曦的宝船用作了出征的帅帐, 不仅船上安排有五个百卫营的仙卫防守,数万大军的指挥调度都在宝船中进行,她如果开自己的宝船回去, 相当于整个帅帐大营都要大挪换一次, 挺费劲的。
烈灼的宝船是仙后仪驾,无论大小、坚固程度、船上的装饰、配置都比朝曦的要高出一筹。让朝曦开着她的宝船回去,某种程度上讲, 也是代表着她。
朝曦开着烈灼的宝船, 带上二百仙回,折返耀日仙界。
她走的传送门,直接抵达耀日仙界的界门处。
把守界门的守将见到烈灼的宝船,震惊得眼睛都瞪成了铜铃,定睛看了又看,确定没看错,飞身上前, 抱拳行礼:“可是仙后回界?”
虽说烈灼仙后要跟朝耀仙帝和离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可这不还没和离嘛。朝曦殿下上书请辞帝储之位,废储诏书的影都没见着。仙将作为镇守界门的守门大将, 掺和不起仙庭纷争,见到仙后仪驾恭敬相迎就是了。
朝曦坐在殿中, 撤了封住大殿的屏障,抬眼望去。
守门大将见殿中坐着的是帝储,不是仙后, 也没敢阻拦,高喝一声:“帝储回界, 放行!”把守界门的仙卫们,撤除封住界门的防御大阵, 给朝曦放行。
朝曦瞧见向来大敞四开的界门居然用防御大阵封得严严实实,心下暗自警惕,招来负责收集消息的影卫长,问道:“如今仙庭是何动向?怎么连界门都封了?”
影卫长抱拳道:“昨日送来消息时,界门尚未被封。我这便去打听。”
出门在外,离得远,消息难免不灵通。朝曦叮嘱道:“各族动向,帝子帝女们的动静,也都多注意些。”她要辞帝储之位,正是给了自己的那些兄弟姐妹们可趁之机,不趁机落井下石才怪。
她能做帝储,不仅仅是赤焰族的支撑,仙庭中还有诸多仙君、颇多大族群跟着她。她若请辞,帝储换人,对他们的影响极大,稍有不慎,他们甚至会有灭族之危。这也是她这次回来的主要原因之一。
以前她只觉得他们跟着她,是为了搏前程富贵,为她所用是理所当然之事。与秦鸢相处久了,再加上她父母亲决裂之事,让她明白世上哪有那么多的理所当然。
视别人的付出为理所当然,不思回报,人心也有寒透的一天,哪怕是至亲至爱,都有可能反目,乃至生死相向。别人将富贵前程押在她身上,无论如何,即使不能带他们更进一层楼,至少也要护得他们全身而退。
她甚至常在想,秦鸢那般豁出去保护狐族和天星界,是为了什么?利益么?不是!她想到秦鸢跟狐族们的相处,她拿命护她的祖宗们,她的祖宗们也以性命护她。她处处想着哥哥姐姐们,哥哥姐姐们有什么好处,也总惦记着她。一家人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极是热闹。她又想起烈骄,自己唯一的亲表弟,与她相处,有点月大他们跟秦鸢相处的意思。
宝船的速度极快,没一会儿便到了耀日仙宫外。
朝耀正在殿中听着长女赤轮禀报从天星界传来的消息,他知道赤轮有添油加醋,可字字句句犹如刀子直戳肺腑,听得他火冒三丈,愤怒地把面前的杯盏往地上一砸,扭头对低头立在一侧的三子朱曦道:“你去一趟天星界,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把守仙宫大门的门郎官来报:“陛下,帝储回来了。”
朝耀抬眼往宫门外一扫,果然见到他的好女儿、好帝储带着仙卫威风凛凛地踏着宫道快步行来。他冷哼道:“你们的好帝储回来了。”冷眼扫向立于大殿最前方的诸位子女,又扫了眼底下心思莫测的诸路仙君、各处仙官、仙将,冷着脸坐回到宝座上。
朝曦进殿,便瞥见地上的杯子碎片,再感觉到殿中压抑紧张的气息,以及各种打量揣测的眼神,顿觉烦躁。
在外舒心日子过久了,愈发受不了耀日仙庭的氛围。她从分立两侧的群臣中穿过,又从兄弟姐妹们中间走过,来到台阶前,俯身行礼:“朝曦见过父亲。”
她父亲的子孙众多,很多不受宠的根本记不住。他们兄弟姐妹,乃至帝孙们,来见驾都得自称名字兼称呼。她父亲一听,便知道来的是儿女还是孙辈,叫什么名字,不至于认错人,喊错名。
朝耀俯视朝曦,阴阳怪气地问:“什么风把帝储殿下吹回来了?”
朝曦说:“太玄仙帝入魔了。”
朝耀噎了下,问:“什么时候的事?你确定?”
朝曦说:“太玄仙帝派瑞玉仙君说动地渊界大天罗魔王出兵,与太玄仙界一起灭天星界,恰逢秦鸢领悟四极鬼帝神通,伤愈出关。秦鸢得知此事,带着元辰,直接杀到地渊界当初的阎罗魔帝证道成帝的阎罗山……”
她将秦鸢跟元辰如何跟地渊界、太玄仙帝交手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朝耀仙帝。她又道:“母后担心您受太玄仙帝挑唆出兵,无端将耀日仙界拉入战争深渊,特意派儿臣回来。”
朝耀阴着脸问:“无端么?”
朝曦说:“孩儿想不到耀日仙界有什么理由需要出兵。天星界现在就是泥潭,太玄仙界卷入其中,究其原因,竟然是因为斗兽场的两只斗兽,不仅把即将册立的帝储折进去,太玄仙帝折进去,如今太玄帝城与阎罗山接壤,地渊界之主大天罗魔王率领天魔族全面攻入太玄仙界,而天魔与心魔向来形影不离,将来还不知道多少仙族将为心魔所害。”
此话一出,不少仙官、仙将纷纷议论纷纷。心魔向来是大家的心头大忌,一旦沾上,极为麻烦。
朝曦继续道:“父亲与母亲之间,说到底不过是夫妻吵架,一家人关起门来的事。你们是数万年夫妻,曾经经历了那么多同生共死,方才有今时今日,岂是旁人几句挑拨就能坏掉情分的。我知道外界都在传母亲即将冲击帝皇境想要证道成帝之事。”
她取出烙刻有四极鬼帝符纹的卷轴,抬袖一拂,将其放在朝耀面前的桌案上,说:“秦鸢已经修炼出四极鬼帝神通,据她说,四极鬼帝神通只要是天地元气皆可修炼,不限于太阴之气。她杀入阎罗山、太玄仙界,便是施展了此神通。这门功法,我、瑶阙、秦鸢、黑羽都有,我给了母亲一份,这一份是给父皇的。瑶阙的那份,龙后也在修习。”
朝耀的神念扫过卷轴。他围杀过四极鬼帝,见过四极鬼帝的神通本事,这卷轴里记载的是真是假,一目了然。
朝曦继续说:“天星界是下界,又与地渊界接壤,魔气弥漫,与赤焰族更是相隔遥远。母亲要在天星界证道成帝的说法,纯属无稽之谈。我们要取的是阎罗元晶矿、天地本源之力、妖皇补天道之法,以及秦鸢要救天星界,欲拆妖皇墓布阵,元辰答应了,并且许诺,只要母后与龙后肯帮忙,妖皇墓中之物,由他们任取一件。妖皇墓有诸多天材地宝,若是取得一些,耀日仙界怎么也能再多些大罗金仙。”
朝耀问:“可有妖皇补天道之法?”
朝曦略施神通,脚下便浮现起阴阳鱼气旋。她说道:“我已习得。”说罢,把秦鸢的本命铁锅取出来,抬手拂到朝耀的桌子上,道:“父亲请看。”
朝耀看见放在桌子上的本命铁锅,表情差点没崩住。
准帝宝,还是本命法宝,竟然让朝曦给带到这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