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先生!”家里年轻阿姨的声音有些急。
晏峤几乎本能从床上坐起来。
他听小鹿的声音有些隐忍:“麻烦扶我去客房。”
“小鹿。”晏峤叫他一声。
小鹿仍是重复了一句:“麻烦扶我一下。”
晏峤听到有人出去的声音,他急着摸索到了床沿,又往床头柜边上摸了摸,他的轮椅呢?
床头柜上的台灯被他不慎带落在地上。
“少爷!”吴阿姨跑了上来,她忙扶住差点要摔下床的晏峤,“你小心!”
晏峤急着说:“带我去看看小鹿,他是不是胃病又犯了?”
吴阿姨推了轮椅过来,叹息道:“邢先生回来时我看他的脸色就很差,我刚才已经给徐医生打过电话了,他已经在来的路上,你别太担心。”
小鹿回来时就不舒服吗?
可他刚才还那样对他……
吴阿姨将他推去客房,又安慰说:“少爷别多想,邢先生是怕影响你休息才去客房的。”
不是的,他是在生气。
气他昨晚对他发脾气,气他今早还强迫他。
“邢先生!”客房里传来说话声,“您……您还好吗?”
“吴阿姨?”晏峤皱眉。
吴阿姨的声音有些急:“少爷等下,邢先生吐了,我去帮忙收拾下。”
晏峤听到了小鹿呕吐的声音,他扶着轮椅的手有些微颤,他摸索着自己推了轮椅进门。
他听吴阿姨在问:“好些了吗?你先躺一会,徐医生马上就来了。去打盆热水来来。”
家里年轻阿姨应声出去了。
晏峤寻声慢慢推近了轮椅,他听到小鹿的喘息声粗沉,听着就很难受。
然后,晏峤听他说:“吴阿姨,送他回去。”
“小鹿……”
“你出去。”他又说。
晏峤下意识咬紧牙关,小鹿这么多年一直喜欢别人,他都忍了。
昨天是他生日啊,小鹿难道就没错吗!
他一晚上都没回家,他去哪里了?
他现在凭什么还这样对他说话!
那一刻,晏峤压在心里的怒意突然就爆发了:“这里是晏公馆,凭什么要我出去?”
“少爷!”吴阿姨的言语里夹杂这不可置信,“你在说什么?”
小鹿嗤的一笑:“对,要走也应该是我走。”
“邢先生你别……别起来。”吴阿姨急着想把人按住,“你都疼成这样了,这样怎么能出去!快躺下。”
“放开我!”
晏峤从没听小鹿用这样严厉决绝的语气说话,他的记忆里,小鹿向来是温和乖顺的。
是因为现在还清了从晏家拿的钱,所以小鹿开始无所畏惧了吗?
晏峤的胸口难受得快要炸裂,他咬牙切齿问:“你要去哪里?找陆明嘉吗!”
晏峤听到有人下了床,接着“砰”的一声,是人摔在地上的声音。
吴阿姨惊叫着:“邢先生!没事吧?”
“别碰我……”
不似先前的决绝,这句话带着几分哀求,小鹿的声音悲怆,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狼狈,怎么会这样……”
“邢先生!”吴阿姨疾步上前。
外面传来急促脚步声,接着晏峤听吴阿姨大声说,“徐医生,快,邢先生疼晕过去了!”
什么?
“小鹿!”晏峤慌张伸手往前面摸了摸,他试图将轮椅推近。
很快,吴阿姨的手伸过来帮忙推住了他的轮椅:“徐医生已经把邢先生抱上床了,少爷还是先在边上等等吧。”
晏峤的掌心全是汗,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他刚才为什么要说那些话!
徐医生在床边忙活了半天才走到晏峤跟前,他叹息道:“晏总,邢先生的胃病很严重您是知道的,以后真的别让他喝酒了。”
他又喝酒了。
晏峤甚至都不知道。
小鹿睡得很不安稳,一直在难受地哼哼。
晏峤拉着他的手在床边守了很久。
他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将手从晏峤掌心抽出来。
他说:“晏峤,你出去。”
此刻晏峤躺在梧桐花园公寓卧室的床上,他抬手抹了把脸,满手的眼泪。
小鹿在他身边已经睡熟了,晏峤紧抿着唇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
脑中闪过那时许多画面和话语。
那晚上是小鹿第一次认认真真地吻他,还当着大家的面与他十指相扣。
他明明那么高兴。
——礼物,给我先生的。
可他却把胸针摔碎了。
那是小鹿给他的定情信物啊!
不管小鹿前世和陆明嘉有怎么样的纠葛,至少在那一刻,小鹿已经放下陆明嘉了,小鹿选择了他啊。
小鹿满怀希望地把他看做要与他共度一生的人。
可他当时在做什么?
他都做了什么!
他对小鹿发了脾气,还赶他走。
小鹿有多难受才会跑去喝酒。
胡林林说小鹿弄坏了他妈妈的东西。
不,不是的,是他弄坏的!
他才是罪魁祸首!
他甚至在小鹿回家的时候,竟然还说那是晏公馆,凭什么叫他走的话,还把小鹿气晕了。
晏峤,你真他妈混蛋!
晏峤下了床,推门进洗手间,捂着脸在马桶上坐了好半晌。
眼泪一直没止住,他都记不清自己究竟多久没这样哭过了。
小鹿走时,他是恨过的,觉得他怎么能因为没能和陆明嘉在一起就那么对他?
他怎么能因为陆明嘉去死!
可是现在晏峤知道了,当初逼死小鹿的不是陆明嘉,不是别人,是他自己!
是他在小鹿孤注一掷选择他时抛弃了他,是他先放手的。
小鹿当时在宁海过得很辛苦,他明明是知道的。
他是小鹿唯一的依靠了,最后连他也放弃了他。
是他杀了小鹿!
洗手间的门被轻轻推开,床上的人睡得正熟。
晏峤蹑手蹑脚走到床前,拿走了床头柜上的手机,拎了衣服出去。
他打了电话给方琮林,问他们在哪里。
前两天,蒋时越回国了,方琮林是特意回来和蒋时越小聚的,早上就给晏峤发了信息,约他晚上去酒吧。
因为后来邢白鹿来了,晏峤就拒绝了。
方琮林很快把地址发到了晏峤手机上。
一小时后,那辆象牙白法拉利停在了酒吧门口。
方琮林刚和蒋时越说完笑话回头,就见晏峤步履生风朝他们走来。
方琮林站起来想和他打招呼,晏峤直接越过他,端起桌上方琮林刚倒满的酒就灌。
方琮林愣了下:“怎么了这是?”
蒋时越有点微醺,摇晃着将一侧的空酒杯推给晏峤:“你的杯子在这儿呢。”
晏峤没说话,接了杯子自顾倒满,又是闷了一杯。
“老晏?”方琮林凑近了才发现晏峤的双眼红得厉害,他惊了惊,下意识问,“和邢白鹿吵架了?”
他记得没错的话,晏峤是说要陪邢白鹿才不和他们来酒吧的,他们当时还调侃他见色忘友,晏峤还是坚决说要陪邢白鹿。
这都快凌晨1点了,晏峤打电话来时,他们本来都要散了。
蒋时越在那傻笑:“你喝那么急干什么?酒……还有的!管够!服务员,再给我们来一瓶!”
服务员很快把酒送了过来。
方琮林看晏峤一言不发,已经喝了四杯了,他忙拦着:“你疯了,这是威士忌,不是啤酒,哪能这么喝?”
“来酒吧不就是喝酒的吗?”晏峤将手抽出来,“你们还喝不喝?不喝我就叫别人了。”
蒋时越立马道:“喝啊,当然喝。来,干杯!”
蒋时越举杯。
晏峤连碰都懒得跟他碰,自顾又干了一杯。
蒋时越一喝酒就开始话痨:“老晏,你这才够意思,你说咱们都多久没见了?我好不容易回国住几天,就得这么和兄弟喝!等下次阿程回来了,咱们再好好聚。欸,到时候你把邢白鹿也一起带上啊。”
小鹿……
晏峤端着酒杯的手不住地颤抖,他该这么面对小鹿呢。
他憋在胸口的那口气却始终吐不出也咽不下去。
又是三杯酒下肚。
他大约有些醉了,看桌上的酒瓶都在晃。
方琮林看晏峤想倒酒,结果抓了两下都没抓到酒瓶,他伸手按住了他的杯口,认真问:“你和邢白鹿怎么了?”
这些年,他们虽然聚少离多,但每次晏峤提及邢白鹿都是一副幸福得不行的样子,更别说今天是邢白鹿打算留在宁海实习的第一天,按照晏峤的性格是绝对不可能自己一个人出来和他们喝酒的。
方琮林看晏峤一副要哭的样子,心头震了震:“你们不会是……分手了吧?”
“没有。”晏峤摇头。
方琮林刚松了口气,就听晏峤喃喃道:“我把他害死了。”
什么?!
方琮林瞬间头皮发麻。
蒋时越还在那自顾乐呵,从方琮林手下抢走了晏峤的酒杯,给他倒上了满满一杯酒递给晏峤:“晏峤,别管他,我们喝我们的。”
晏峤伸手要去接。
方琮林一把夺下酒杯。
蒋时越帮忙要过来抢:“琮林你干什么?你自己不喝就别妨碍我和老晏喝,你还给……”
“别他妈喝了!”方琮林气得把蒋时越推在了沙发上,“邢白鹿死了!”
这一吼,直接把蒋时越血液里的酒精吼去了大半。
方琮林将酒杯重重放在桌上,弯腰去扶晏峤,小声劝着:“老晏,我们先回家,有什么事,回家再说。”
蒋时越扶着沙发站起来:“邢白鹿怎、怎么死的?”
晏峤的太阳穴似被针扎过的疼,他突然抱住方琮林就将人按在了沙发上,他狠狠揪住方琮林的领口,哽咽道:“他不是你说的那样的!他不是!你……你根本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你根本不知道他有多爱我……”
晏峤绷着的那根弦像是突然断裂,他趴在方琮林身上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蒋时越被他哭得更清醒了。
草,邢白鹿是真死了?
方琮林被他哭得吓到了,心想他怎么不知道邢白鹿多爱他?当年邢白鹿误以为晏峤眼睛瞎了的时候,邢白鹿那反应,谁敢说邢白鹿不爱他?
“别、别哭了,老晏。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方琮林自己都快跟着哭了。
邢白鹿本来昨晚睡得很好,这次回来,晏峤真的把床垫给换了,还加厚了好多。他早上是被热醒的,因为空调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了。
他迷糊叫了两声“晏峤”都没人应,伸手摸了摸发现身侧空空如也。
邢白鹿里外走找遍了也不见晏峤,这么早上课去了?
他先给物业打了电话,被告知是线路维修,大概下午两点才能有电,还解释说昨天就给各位业主发了信息。
邢白鹿收线就打给晏峤。
方琮林和蒋时越昨晚不敢送晏峤回学校,便把他带回家了。
他们来时快凌晨3点了,自然不敢吵醒晏老爷子,偷偷摸摸上的楼。
晏峤还没醒,方琮林和蒋时越坐在他床头的沙发上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办?”蒋时越道,“邢白鹿的事,晏峤家里知道了吗?”
方琮林脸色难看:“不知道啊,昨天晏峤还说邢白鹿来了,他这是……没来?路上出车祸了?”
两人正胡乱猜测着,晏峤的手机突然有电话呼入。
方琮林怕吵醒晏峤,几乎扑过去把手机拿了过来。
蒋时越看方琮林低头看了眼就把手机给丢了。
他压低声音:“你搞什么?”
方琮林撑大眼珠子指了指地上的手机。
蒋时越低头就看到屏幕上“老婆”两个字清清楚楚地印在上面。
他们之前都见过晏峤和邢白鹿通话,都知道这个“老婆”是邢白鹿。
蒋时越捂着嘴:“他他他他不是死了吗?”
方琮林的脸色难看:“不会是邢家人打来通知老晏邢白鹿的死讯的吧?”
“啊?”蒋时越赶紧把手机捡起来,惊慌失措地想要关声音,却被晏峤伸过来的手把手机夺了去。
方琮林抢了一把没抢到。
晏峤其实还没完全醒,他是听到了声音才迷糊睁开眼,寻声找到了手机就往耳朵上放:“宝宝,怎么了?我不是在家呢吗?嗯?”晏峤猛地坐直身躯,目光一下子就捕捉到了房间里不知所措站着的两人。
晏峤:“……”
方琮林和蒋时越:“?”
晏峤冲进公寓时,邢白鹿正坐在沙发上,握了一本杂志在扇风。晏峤看他满额的汗,疾步上前道:“对不起,我忘了和你说今天要断电的事。怎、怎么还坐着呢?很热吧,我们去楼下找个餐厅先吃早饭。”
邢白鹿盘腿坐着没动,蹙眉凝视着他看。
他的眼睛肿得有些不像话,里面布满着红血丝,靠近了,浑身还一股子酒味:“你昨天半夜和方琮林他们出去喝酒?”
不等晏峤说话,门口的方琮林立马进来说:“是蒋时越从国外回来,非要拉我和老晏出去,老晏他本来说不去的,可蒋时越说不去就要绝交,老晏这才没办法。他绝对不是故意把你一个人丢在家里的!”
蒋时越在后面踹了方琮林一脚,气呼呼道:“我看他就是故意的,老晏他还造谣你……唔唔……”
方琮林眼疾手快扣住蒋时越的脖子,捂住他的嘴:“嘿嘿,蒋时越这酒还没醒呢,那我们先走了,你们有什么话好好说,好好说。”
他不由分说把人拖出去。
一直到下了好几层楼梯,方琮林才把人松开。
蒋时越骂了一连串:“卧槽,方琮林你疯了吗!我他妈差点被你捂死!”
“你才疯了!”方琮林指着他,“昨晚他们明显是吵架了!刚才老晏接到邢白鹿电话时那副恨不得跪地求饶、负荆请罪的表情你没看到?他酒后失言的话你能说给邢白鹿听?妈的,吵个架老晏就能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万一邢白鹿真跟他闹分手,我真怕他自杀啊!”
蒋时越撑大了眼珠子:“老晏他不会吧?”
方琮林抱胸靠在楼梯栏杆上:“你想想他昨晚在酒吧的样子,你觉得不会吗!”
蒋时越瞬间严肃了起来。
晏峤几乎是一口气爬了十一楼上来的,此刻连气都还没喘均匀,见邢白鹿没动,他也取了本杂志替他扇风。
邢白鹿其实也没生气,叹了口气说:“你和你朋友出去喝酒好歹给我说一声啊,留张字条也行。刚才方琮林他们的表情,弄得好像我把你管得你哪儿都不能去似的。”
“不会的,你那么好。”晏峤扇得更用力。
“别扇了。”邢白鹿道,“你先进去洗个澡,换身衣服。”
“哦哦。”晏峤忙起身朝洗手间走去,“今天外面有风,你要不去阳台待一会儿。”
邢白鹿转身看他:“你昨天是喝了多少?喝的什么酒,还能把眼睛喝成这样。”
晏峤大约没听到这话,不多时,浴室里传来了水声。
邢白鹿懒得动,又在沙发上坐着继续扇风。
晏峤这个澡洗得有点久,后来他出来时,邢白鹿见他居然戴上了妈妈留下的胸针。
邢白鹿顿时哭笑不得:“你戴这个干什么?”
晏峤认真说:“我说过,你送给我的东西,我天天戴着。”
邢白鹿失笑:“别闹了,快摘下来,让别人看笑话!”
他说着,伸手过去要帮晏峤摘。
晏峤抓住了他的手:“我不怕别人看笑话,我就很喜欢。”
邢白鹿嗤笑:“等我们结婚的时候,你再戴上。而且,这个可是我们家的传家宝,一代一代传下来的,可珍贵着呢,我都舍不得它磕着碰着,哪能让你天天这样戴着?快拿下来。”
晏峤的心口微震,小鹿这么宝贝的东西,当初就那么被他摔碎了。
邢白鹿的手刚碰到胸针,晏峤突然伸手将他拉过去,狠狠地抱住了。
“晏峤?”他吃了一惊,挣扎着道,“你别抱我这么紧,疼……疼啊,晏峤!”
晏峤似是猝然回神,忙松了手问:“哪里疼?”
邢白鹿揉着手臂:“你干嘛突然这么用力抱住我?”
“对不起。”晏峤突然说。
邢白鹿错愕问:“干嘛突然说对不起?”
“我以前对你不好……”晏峤的眼眶微红,“谢谢你还愿意留在我身边。”
邢白鹿伸手捧住了晏峤的脸:“这是……酒还没醒?”
晏峤愣了下。
邢白鹿松了手,气呼呼道:“把我哄去南城的事我就不说了,你给我开了那么多空头支票也没来看我的事,你自己心里有数,这很好。希望你保持住,以后该补偿就补偿,不要手软也别小气。”
“嗯,绝对不手软也不小气。”
邢白鹿笑着道:“对了,我想学开车。”
晏峤的脊背僵了僵,盯住邢白鹿看了半天,豁出去道:“也、也行,只要你想,只要你高兴,我在上面下面都没关系。”
邢白鹿:“……”
静默片刻。
邢白鹿直接笑趴下了:“哈哈哈哈——我是真的要学开车,拿驾照上路的那种开车!”
晏峤:“……”
吃过早餐,晏峤就带邢白鹿去驾校报了名,找的是之前带晏峤的教练。
“晚上去晏公馆吃饭吧,我爸爸一直想见你。”晏峤一直紧紧牵着邢白鹿的手,“他听说你要来宁海实习很高兴的,我妈妈也一直盼着你来呢。”
“嗯。”邢白鹿点头,“我也很久没见阿姨了。”
他下意识看了眼手腕的表,又看了眼晏峤手上的同款,佟倩说的不错,晏峤真的戴了这块表。
“你下午有课吗?”邢白鹿问。
晏峤点头:“有,不过上不上都无所谓。”
邢白鹿笑:“那去上呗,我反正下午没事,等过几天正式实习了,就没时间陪你上课了。”
晏峤没拒绝。
邢白鹿又问:“这次是大课吗?”
晏峤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便道:“不是,见不到陆明嘉。”他握着邢白鹿的手稍稍收紧了些。
晏峤现在知道了,其实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陆明嘉那个人都不是横在他和小鹿中间的绊脚石。
下午上完课,邢白鹿和晏峤去给晏峤父母和爷爷买了些礼品,虽然不算是正式见父母,但也算一点心意。
晏继成还是第一次见邢白鹿,一直听佟倩夸邢白鹿生得好看,性子也好,人还特别乖巧,见了真人就觉得儿子眼光挺不错。
这一顿饭,邢白鹿吃得很舒适。
晏家的人没有想象中的高高在上,每一个都挺好相处。
回到家,晏峤洗完澡出来见邢白鹿在吃保健品。
他蹙眉道:“怎么还吃?”
邢白鹿一时没注意,顺口说:“因为刚去南城时我水土不服了一阵,我爸爸觉得是我体质太差……”
“你刚去南城的时候病了?”晏峤打断了邢白鹿的话,“你从没和我说过这件事!”
邢白鹿才反应过来说漏嘴了,他忙笑:“也不是大事,就没几天就好了。”他立马扯开话题,“不过我现在觉得你说的对,等你也进集团了,要不我还是继续锻炼吧。我瘫了三年,现在真的跑几步都得喘。”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晏峤还记着邢白鹿先前的话,想着他把小鹿送去那么远的地方,想着他一个人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生病,晏峤的罪恶感又瞬间拉满了。
他岂止是前世对小鹿不好,他这一辈子也没干什么好事!
晏峤上前将人搂住:“不锻炼了,跑不动就跑不动,现在也不需要你跑。我看你喘就心疼,高中那会儿要不是要考体育,又怕你体质差复习强度大受不了,我本来也不想逼你的。”
“我真的没事了。”邢白鹿有些被他惊到了,“再说,都很多年前的事了,现在吃着就是我爸爸买了,我就顺便吃了。”
晏峤今天是怎么了?
为什么这么敏感?
“晏峤?”他拍了拍晏峤的后背,“你抱太紧了。”
晏峤松了些,依旧如珍如宝将人抱着:“小鹿。”
“嗯?”
“宝宝。”
“怎么了?”
“你要好好地在我身边,一定要好好的。”
邢白鹿失笑:“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晏峤又不说话了,一直一直抱着他。
邢白鹿便在晏峤颈项吻了下,温声问:“想做吗?”
晏峤松手,轻轻托住邢白鹿的后脑勺,俯身与他缠绵一番,又怜惜地将人搂住:“宝宝,我以后要是再对你发一次脾气,你就打我,我绝不还手!”
邢白鹿蹙眉:“你也没对我发过脾气啊。”
“嗯,以后也不会的。”晏峤又亲了亲他。
邢白鹿有些奇怪,貌似被看到被人追的人是晏峤吧,怎么搞得是他身边有了追求者一样?晏峤哪来的这些不安?
后来邢白鹿想,大约是他要去上班了,以后没那么多时间和晏峤粘在一起,所以晏峤内心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吧。
邢白鹿过了周末就进晏城地产实习了。
晏氏集团旗下所有公司办事处都在晏氏大厦,七□□层属于晏城地产,邢白鹿待的建筑设计部在大厦的八楼。
邢白鹿是晏继成亲自带过去的,这空降的已经很明显,同事们看到邢白鹿自然都是客客气气的。
大家私底下有猜过邢白鹿是晏家哪位亲戚,不过这个谜底似乎一直未能揭开。
邢白鹿去实习的第二天就联系到了常川,中午就请常川在集团食堂吃了顿便饭,后来又专门找了一天和晏峤一起请他好好吃了一顿。
接下来的日子,邢白鹿工作日上班,周末便去学车,日子过得忙碌也充实。
他和晏峤依旧住在梧桐花园那套小公寓里,晏老爷子提过几次让邢白鹿去晏公馆住,邢白鹿内心觉得还是有些早。
不过他还没开口,晏峤就帮他拒绝了,说想要过几年二人生活。
晏峤上完大三的课程也开始实习了,不过他直接进的29楼管理层。
晏峤一进集团,晏老爷子就把自己精心培养了两年的常川给了他。
邢白鹿听公司的人在议论,说晏总当年刚进集团都没小晏总这种待遇,可见隔代亲还是有讲究的。
邢白鹿便给晏峤发信息。
晏峤秒回:「你想要吗?我把常特助给你?」
邢白鹿笑半天:「我敢要,我学长也不敢来啊」
晏峤:「我看他敢不敢」
结果半小时后,常川真的来了。
邢白鹿被吓了一跳。
跟在常川身后的是个外卖小哥,他拎了一大袋子的咖啡蛋糕进来。
常川笑着说:“这是小晏总犒劳大家的,这次的项目大家辛苦了。”
格子间瞬间沸腾起来,大家都高高兴兴去拿咖啡蛋糕。
常川拎了一份特意放在邢白鹿桌上,眨了下眼睛道:“小晏总特地交代的。”
邢白鹿打开,看一眼他就知道他的蛋糕和别人的不一样,他的是吴阿姨做的。
他忍不住道:“学长,董事长培养你那么久,你们家小晏总就让你干这个?他也太大材小用了吧?”
常川笑着说:“是特意给你送,别人的都是秘书下的单。”
邢白鹿便问:“你有下午茶吗?”
“嗯。”常川挑眉,“托你的福,也是吴阿姨特供。”
常川一走,同事们全都涌过来问邢白鹿是怎么认识常特助的。
“常特助可牛了,他跟董事长时,很多合同董事长都不用出面,全是他搞定的!”
“可不是!要不董事长怎么会那么看重常特助?”
“听说就连现在小晏总都是常特助在带着!”
邢白鹿想了想,说:“哦,他是我以前大学的学长,我们在学校里就认识了。”
同事们又是一阵惊叹:“果然优秀的人,到哪儿都有人脉。”
邢白鹿思忖了下,觉得这么说也没错,毕竟整栋晏氏大厦上上下下他好像都能找出几个人脉。
三个月后,邢白鹿顺利拿到了驾照。
邢远霖知道后立马给他买了一辆车,不过因为现在上下班都和晏峤一起,邢白鹿便一直没有回去开自己那辆车。
晏峤直接把车开进了高层专用车库,看着径直下车的邢白鹿,忍不住问:“咱们的关系什么时候在集团公开啊?”
邢白鹿道:“等毕业吧。”
晏峤有些不情愿,但没反驳。
邢白鹿渐渐发现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好像他说什么,晏峤都会同意,不管他自己愿不愿意。有时候他的不愿意都明着写在脸上了,但他仍然会说好。
邢白鹿上楼后,还是给晏峤发了条信息:「你不用我说什么都好,你要是有不同的意见也可以提出来,这样弄得你跟得了那什么“妻”管严似的」
晏峤回复:「我就爱得那病」
邢白鹿:“……”
接下来很长有一段时间,晏峤忙着一个收购案子。
邢白鹿他们也接了一个大项目。
两个人就更忙了,除了晚上回家,在集团基本是不可能见到的。
与此同时,晏城地产在北城买了一块地,打算建造晏氏集团在北城的办事大楼,以地标建筑的标准来选拔,设计部的人全都跃跃欲试想出自己的设计画稿。
邢白鹿在忙手上项目的同时,还要抽时间画设计稿。
此时,已经是两人的毕业季了。
除此之外,还要忙着写论文,有时候回家,通常也是两个人面对面坐在餐桌上,各自忙着写各自的论文。
两人的笔记本款式一样,邢白鹿还经常拿错,总得要常川来回跑给他们换回来。
“小晏总。”常川将换回来的笔记本放在晏峤办公桌上。
晏峤点点头,抬眸问:“他吃饭了吗?”
“吃了。”常川笑,“也问您有没有吃饭呢。”
晏峤的唇角勾了勾。
常川出去后,晏峤的目光落在办公桌上的那本台历上。
上面5月28号这个日子被他用红笔圈了出来。
前世,他和爸妈出意外的那天。
现在距离那天还有一周。
那时临近晏峤毕业,晏继成和佟倩特意提前飞去坚国参加他的毕业典礼,顺便三个人在坚国游玩一番。
他们乘坐的直升机因为飞行员操作失误坠毁在了大峡谷。
这一世,他没有出国留学,他们不会再去那个峡谷,也不会乘坐直升机观光。
28号,应该不会有事了。
手机震了震,是邢白鹿的信息:「晏峤,我下个月回学校答辩,你陪我一起去。」
晏峤回复:「好。」
常川站在门口,敲了敲门:“小晏总,晏总让您过去一趟。”
邢白鹿看到信息后松了口气。
临近毕业了,他必须一刻不放松地看着晏峤,绝对不能让他离开自己的视野。
去南城,也得带着晏峤才行。
主管过来敲了敲邢白鹿的桌子:“邢白鹿,晏总找你。”
邢白鹿从电梯出来就径直朝总裁办公室走去,正巧见晏峤也朝这里走来,他立马冲他笑:“你怎么在这?”
晏峤道:“我爸找我。”
“这么巧的吗?晏总也找我哎。”
两人敲门进去。
晏继成立马笑着起身,招呼他们过去沙发上坐,亲自给他俩倒了茶,这才过去坐下。
“晏总找我什么事啊?”
邢白鹿刚问完,晏继成便笑道:“哎呀,这里又没外人,叫什么晏总。是这样的,我正好要出差谈个项目,对方公司负责人送了几张观光票,我和你佟阿姨商量了下,你们俩不是也快毕业了吗?当做送你俩的毕业旅行了。到时候你们和我们一起去,大家也适当放松下。”
邢白鹿有些受宠若惊:“还有这种好事吗?”
晏继成道:“当然啦,你佟阿姨都兴奋得不行,现在已经在家里整理行李了呢!还说你俩的行李也不用操心,她都帮你们准备好,你们到时候带个人过去就行!”
邢白鹿听着有些兴奋,但还是犹豫道:“可是,我下个月还要回学校答辩呢。”
“不是下个月,后天就走,机票我已经让杨秘书去订了。你俩还是实习生,走出几天也不要紧,我会亲自和你领导说的。”
晏峤却脱口问:“出国去哪里?”
晏继成愣了下,忙笑:“我没说吗?哈哈哈,看我这记性,去坚国。”
“砰——”
晏峤手里的杯子直接砸在了地上。
邢白鹿吓了一跳,忙将他拉起来:“烫到没?”
晏峤整个人有些愣,怎么会这样?
上辈子爸爸也是因为先去谈了工作吗?
晏峤有些慌,他记不清了!
“怎么了?”晏继成站了起来,“这是高兴得说不出话来了?”
晏峤问:“人家送您的不会是直升机套餐吧?”
晏继成啧啧两声:“弄半天,你妈妈早告诉你了啊?”
晏峤瞬间四肢冰冷,脑子也是“嗡嗡”地叫。
邢白鹿刚替他擦干袖子,就听他突然道:“不去坚国,我和小鹿不去,您和妈妈也不能去!”
邢白鹿有些诧异抬头:“怎么了?”
晏继成皱眉:“我是要去谈工作的,刚好碰上你俩毕业才顺便……”
“随便让别人去!表叔,或者别的谁。”晏峤说得有些急,“您和妈妈就是不能去!去的人也别参加什么旅游,直升机有什么好坐?难道晏氏大厦顶楼没有吗?”
“晏峤!”邢白鹿用力拉了他一把,“你怎么了?”
晏继成敛了笑,朝邢白鹿说:“小鹿,你先出去下。”
邢白鹿在外面等了十多分钟才见晏峤从里面出来。
他忙迎上去,将晏峤拉到一边:“你刚才怎么了?不想出去也没事,但你干嘛那么跟你爸爸说话?”
晏峤垂下眼睑道:“对不起,我可能是太累了。”
晏继成的性格说一不二,越是跟他对着干,他越是坚持己见。
但晏峤也不能说实话,当然,他即便是说,也没人会信。
晏继成打算后天出发去坚国,结果晏峤第二天突然病了,胸闷得喘不过气来,把晏老爷子吓得不行。
容立成亲自给做的检查,说一时间还不能确诊,需要做进一步的检查。
在医院连着住了两天,又是抽血又是各种拍片,期间输液吃药一样不少。
晏峤一点都没好转,成天说着难受,邢白鹿担心得不行,一天跑几趟院长办公室去问容立成情况。
晏继成和佟倩当然也没去成坚国,佟倩一天24小时都在医院陪着,晏继成一下班就往医院赶。
三天后,容立成给的结果说是晏峤压力太大,给配了药,让他回家休养一段时间。
邢白鹿也没有好手艺给晏峤做吃的,便只能和晏峤暂时搬去晏公馆住几天。
28号早上,邢白鹿洗漱完出来就见晏峤已经穿好了衣服。
他吓了一跳,忙问:“你怎么起来了?快躺下休息。”
晏峤道:“我没事,一会和你一起去上班。”
“你别闹。”邢白鹿把人往床边推。
“小鹿。”晏峤一把抓住了邢白鹿的手臂,他的力气很大,邢白鹿一时间竟推不开。
他盯着晏峤看了几秒,撑大了眼睛:“你不会是……你是不是疯了!”他狠狠往晏峤手臂上抽了一下,压着声音,“你拿这个来骗我们!你知不知道你快吓死我了!”
“小鹿,你听我解释。”晏峤抱住面前的人,只好硬着头皮说,“我……我知道说出来你肯定也不信,但我真的就是感觉特别不好。就像是……去坚国会出事似的,我心里很不舒服,可是我爸爸那个人脾气倔得很,他又不听我的,我也是实在没办法!”
邢白鹿本来气得想推开他,却在听到他这番话时,一下子愣住了。
他知道前世晏家出事就是晏峤毕业前后,但他不知道具体的日子,也不知道当初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所以这段时间他只能好好看着晏峤。
“你别骂我迷信,我这几天心里一直不踏实,我也说不出来怎么了。”晏峤看邢白鹿没说话,很怕他生气,又抚了抚他的后背,“你别生气,好不好?”
邢白鹿怔怔地在想,晏峤这……是不是第六感?
如果是真的,邢白鹿一点也不生气,他反而很高兴。
细细算起来,前世这个时候,晏峤还在国外,晏峤觉得去坚国心里不踏实,难道是晏继成夫妇去国外参加他的毕业典礼时出的事?
前世也是坚国吗?
楼下传来汽车引擎声。
晏峤本能松手,转身走到从窗口看出去,晏继成将车子从车库里开出来。
他没急着走,在门口等了会儿,晏峤就见佟倩也走了出来,上了晏继成的车。
晏峤的心蓦地一沉,怎么回事,今天妈妈为什么会上爸爸的车?
“小鹿,走!”晏峤拉着邢白鹿就往楼下冲。
晏峤的车开得飞快,很快就追上了前面晏继成的车。
此时正好红灯,两辆车一前一后停了下来。
自从上次在晏继成办公室听晏继成说要去坚国旅游后,晏峤连着一周都神经紧绷,此刻更是心跳加快,连呼吸都有些沉。
他明明没有出国,前世的一切都应该不会在发生了啊。
邢白鹿侧脸看晏峤:“你脸色不太好。”
晏峤一路都在想事情,也没听见邢白鹿的话。
今天28号,前世他们出事的那个日子。
太奇怪了,今天妈妈为什么会和爸爸一起去集团?
前面绿灯了,晏峤看着晏继成的车先开了出去。
晏峤松了刹车正要跟上去,就在这时,一阵汽车喇叭打响,晏峤抬眸就见一辆大卡车像是失了控从横向车道冲出来,司机正猛按着喇叭径直朝晏继成的车横撞过去!
《晏峤日记》:「重新见到你的第1077天,你送了我一份定情信物,我才知道原来前世你就向我表明过心意,也知道了当时我错得有多离谱!如果我这辈子好好赎罪的话,小鹿,你会原谅我吗?」
……
「重新见到你的第1167天,你说我可以向你提出不同的意见,小鹿,这辈子我对你,没有任何不同的意见。你想做的就是我想做的,你想要的我都会帮你得到。我不会再让你不开心,也绝不会再犯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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