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说,反正书包起来了,庄先生果然没留意白善在看什么书,主要他们这会儿看书的时间也不多。
傍晚吃晚食时他们又出去逛了一趟,凉州城并不大,就一天半的时间他们就把凉州城逛了一遍,哪儿有什么东西他们基本上心中有数了,然后开始为他们的离开做准备,开始大包小包的往驿站里提东西。
连刺史府里的段刺史都知道他们买了好多东西,第二天双方见面时,段刺史就哈哈大笑的问周满,“周大人可有看上我们凉州城的什么东西?回头我让人给你们准备一些土产。”
满宝就笑道:“凉州城的馕饼好吃。”
段刺史一滞,不确定她是认真的,还是在说笑。
满宝已经在回味,“听说有的人家还会用牛奶,糖和芝麻来做,更好吃。”
段刺史就确定了,她是认真的。
他琢磨了一下后道:“这个倒是不难,我家里厨娘就会做,周大人喜欢吃,回头我让人送一些去驿站。”
他又笑问:“周大人下一次想在何处落脚?”
满宝笑道:“可能会经过肃州境内,正迟疑着是拐弯去肃州城,还是径直往前,只在其辖县停留。”
段刺史就帮他们提议了一下路程,他是凉州刺史,对这一带的路况更了解,满宝很认真的听。
他们把魏行人等人也带来了,行程这种事,自然要问过聂参军和魏行人等人的。
就着这件事,大家相谈甚欢,最后满宝他们还真改了一下行程,主要是听说他们原先选定的那条路上最近马贼比较多。
一顿饭下来,双方感情急剧升温,段刺史趁机请周满去给他母亲看一看病。
他提议的时候其实是有些忐忑的,毕竟以他的身份似乎还不足以能请动一个五品太医来给家眷看病,他怕周满介怀。
其实他母亲也没什么大病,就是凉州天气太冷,骨头也有点儿冷。
满宝倒没多想,一脸高兴的应了,然后带着周立如去看段老夫人。
段刺史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更亲切了两分。
白善和庄先生却是看出了段刺史的小心思,嘴角翘了翘,端起茶来喝了一口。
殷或看着对面动作整齐划一的师徒二人,也垂下眼眸看了一下手边的茶。
段刺史却是很高兴的扭头过来和殷或说话,“……我也许久不见殷大人了,没想到这一眨眼世侄就这么大了。”
段刺史曾经有一段时间在殷礼手下干过,算是有一份渊源。
殷或笑着应付他。
段刺史是真的感叹,没想到殷或到现在还活着,更没想到他竟然能出远门到凉州来,甚至还要往高昌去。
这事要是放在八年前他说什么也不信,只怕其他人也不会相信,殷或从小到大都准备过多少次棺材了?
段刺史一个也没落下,在和白二郎交流了一下太子的近况后,他终于看向了白善和庄先生。
对这两位,他却不叙旧了,也多了两分郑重,他知道,这两位在这支队伍中的地位和周满这位主官一样的。
所以三人说起沿路的一些情况来,尤其是凉州的情况。
白善便提了自己一直压在心中的疑惑,“一路走来,我看沿途的驿站分得很开,有些驿站已经破旧不堪,有些驿站看着还能住人,却是大门紧锁,并没有人经营,所以很好奇这是怎么了?”
第2167章 哭穷
段刺史没想到白善问起这事来,叹息一声,倒也不隐瞒,“因为刺史府金钱有限,沿途的驿站能拆的我都让他们拆了。”
其实并没有拆,只是关了起来,因为拆也是要钱的,留着以后需要开的时候也省一些钱。
要是其他官员,段刺史肯定要一点儿脸的,但对着周满他们嘛,段刺史就很不要脸了。
一来,他们一个两个都跟皇帝亲近,哭穷可以让皇帝知道凉州很穷,急需支助;
二来,大家都是太子的人,四舍五入就是自己人,既然是自己人,有了难处自然要让自己人知道的。
于是段刺史就很专心的和白善及庄先生哭穷,连一旁的白二郎殷或等人也听怔住了。
凉州很穷,表现在方方面面。
凉州辖下本来有一片土地肥沃的水田,不是很大,但衙门每年还是能够从其中收到一定税收的,百姓也勉强可以自给自足。
但这两年凉州雨水少,那一片水田是在湖边的,那有两片湖,相距不是很远,有河道和沟渠从湖边往水田里引水。
农田本来距离湖边就有一定位置,是为了防止水土入湖,湖反而萎缩。
结果这两年先是干旱,产量减少,然后去年还生了许多小虫子,粮食的产量更是不能看。
除了那一片田地外,其他地方都只有零星田地,糊口都不够,更别说收税了。
除此外就全是牧民。
牧民的税收本也不低,去年雪灾,还有疫情,朝廷给灾区赈济的药材根本不到凉州。
所以凉州得自己负责天花病人的治疗。
药方子京城那边倒是送来了,但买药需要钱,病人的吃喝,包括其家人的吃喝也需要钱。
不然他们没死在天花上,却死于饥饿和苦寒,那也是他政绩上的一大过错。
所以段刺史年前一清点,发现自己没钱了。
没钱了也就算了,当时情急,他暂时挪用了要上交给朝廷的税和捐,想着能借口沿路要过疫区推一段时间,过后再借口雪灾推一段时间……
反正这种事,他们这些离得远的州府经常这么干,通常都会不了了之。
大晋疆域辽阔,夏州以北以西的地方基本上收不上税来,连自给自足都做不到,户部时不时的就要接济一下,只是逢年过节给皇帝上个贡,送个礼物就行。
段刺史没少这么干,他这次的确也成功了,开春后不久,一语成谶,北地的确又下雪了,还下得挺大,凉州损失巨大,不少牧民家里新生的小羊羔冻死了,连成羊都冻死了。
加上天花疫病的损失,凉州根本没缓过劲儿来。
于是段刺史上书请罪加哭穷,意思是,准备运送进京的税收和捐没有了,为了抗击雪灾和天花,他不得不挪用了,但现在还不够,请求国家支援。
然后户部来文书表示了对他挪用税收的谅解,知道今年特殊,但以后要补齐,顺便提了一下,凉州这八年来已经有三年不上缴赋税的记录,今年是第四次,希望他们将来一次性补足。
对于凉州请求帮助的事户部回绝了,并表示户部现在也很难,抗击疫情国库付出很大,现在是开春,各地都需要钱,目前已经腾不出钱来给凉州,希望他能自己坚持一下,开源节流吧啦吧啦……
反正就是没钱。
段刺史叹息道:“因此,我才将驿站里的人都召回,实在是没钱了,除了驿站,一些关口里的人我也缩减了人数。”
驿站继续开着,不仅驿丞和伙计需要吃喝,木炭这些东西,还有配备的马匹等也要喂养。
路过的是客商或私人还好,勉强能赚一些,回不了本钱也能补贴一些花销,要是周满这样的官员,住进去他们不仅收不到钱,还得负责他们的吃喝,牲畜的粮草等。
花销很巨大的。
所以段刺史干脆把人全召回,把驿站给关了,可是,他还是穷,所以他急需皇帝和太子的帮助。
他目光炯炯的看着白善。
白善:……他就是好奇的问一问,毕竟本来可以每天都住进驿站里,就算没有热水洗澡,最起码也要热饭吃,但一路下来,从走过怀远后他们就在风餐露宿了。
钱这种事,皇帝是不能一人做主的,而且户部应该也没说错,别的地方比凉州更需要补贴。
于是他的目光扫向刘焕。
刘焕立即低头当什么都不知道。
白善只能表示有机会他会和太子汇禀的。
段刺史就松了一口气,白善却忍不住问道:“难道凉州这边就没有土产可以和外界做生意吗?我记得凉州这边有铁矿。”
段刺史就一脸复杂的道:“凉州这边的铁矿早在大德年间就卖出去了。”
那是先帝时候的事了,白善表示明白,那段时间混乱得很,凉州今天是大晋的,明天可能就是突厥的,后天可能就被吐蕃给占去了。
大晋一定是在占领之后缺钱用,干脆就把辖内的铁矿卖给了本地的大族。
大晋未必守得住凉州,但本地的大族应该能守得住自家的铁矿,守不住也没什么,反正大晋拿了钱,亏的总不会是他。
谁知道陛下登基后慢慢稳定了局势,不仅重新把凉州抢了回来,还扩大的疆域,把本来属于其他藩国的地方也给抢了回来,咳咳,总不能言而无信,又把铁矿收回来不是?
地方也是要长治久安的。
白善也不敢给他瞎出主意,只能道:“或许可以找他们捐助一些,好歹先过了今年再说。”
段刺史暂时还不打算拉下脸来去求那些人,先等朝廷的援助,没有的时候再说。
满宝已经给段老夫人看完病了,她就是风湿,所以天气寒冷和下雨时腿脚骨头难受,这个没什么太好的办法,满宝给对方扎了一套针法后就给她开了泡脚和口服的药方。
她道:“不知凉州城内可有会针灸的大夫,若有,我留下一套针法,他可以给老夫人扎一扎,一旬一次,配以用药,效果要好很多。”
老夫人这会儿感觉好了许多,腿上有些暖洋洋的,不似之前那么难受,闻言立即道:“周太医肯留下方子自然最好,我们之后就去请大夫。”
这套针法主要是扎下肢,老夫人年纪又大了,就算是男大夫,也是可以试一试的。
就是背部不好扎,老夫人扭捏了一下后问,“不知有没有不扎后背的针法?”
满宝想了想后道:“我可以精简一下,只是效果没有这一套针法好。”
老夫人惋惜的叹了一声,不过还是接受了,将裤腿撩起来她还能接受,当着男大夫的面撩起衣裳却是不行的。
下午六点见
第2168章 方子
段刺史将人送出去时便问了:“周大人打算何时启程?到时候我们给大人送行。”
满宝笑道:“我们后日一早就走。”
段刺史没想到这么快,愣了一下后道:“那明日我在来客楼里设宴,请别驾长史作陪给周大人送行。”
满宝婉拒了,明天他们要准备行囊,也要再购买一些东西,而且他们送行也是吃吃喝喝,他们又不缺拿一顿饭的钱,彼此间也不熟,大可不必去吃这一顿饭。
周满拒绝得很坚决,而今天他们交流得也顺畅,段刺史知道她不是不给他面子,而是无意做这些应酬,想了想也就不勉强,笑着将人送走。
不过第二天,他就让人送了两篓馕饼去驿站,还有两条腌制的羊腿。
满宝他们对羊腿不太在意,在草原上,他们还真不缺羊吃,就算许久碰不到牧民,也可以打野羊,有科科在,他们总能找到羊的。
但对送来的馕饼很喜欢,两篓的数量也不少,不是放在餐桌上的那种小竹篓,而是可以背在后背上的大竹篓。
里面垫了一张白麻,做好的馕饼层层垒在竹篓里,将麻布一合,热气暂时散发不出,送到驿站的时候还是热腾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