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宝点头应下,“学兄先去忙吧。”
杨和书略一颔首便转身走了,白善和白二郎正带着大吉三个在前院了解这个别院里的病人情况。
与杨和书一汇合,他略一迟疑,到底没再回后院找满宝,而是将册子拿上,紧跟着杨和书离开。
满宝目送杨和书走远,这才回头和李管事道:“走吧,先从这间屋开始吧。”
指的正是崔氏住的那间屋,她道:“我看到每一个病人就要知道她的姓名、年龄、何时发病、何时送到这里……”
李管事低头认真记下,应了一声。
满宝转身对何嫂子道:“先打一盆干净的热水来,我要净手,还有,我需要三个炉子,我有三套针,用过一套就要煮一次,针是入体的,你们务必保证清洗干净。”
又看了她们的手一眼后道:“一会儿拿了炉子来,我教你们怎样不用手接触到针。”
何嫂子和高嫂子应了一声,一人去打热水,一人去找炉子。
李管事这才领着周满进屋。
满宝只是去看了崔氏一眼便转身去看另一边床上躺着的两个女子,她们年纪看着也不大,二十来岁左右,她们脸上也都是痘疹,看着比崔氏的多多了,所以她们的情况比崔氏的好。
满宝将洗了洗手,便将斗篷解了交给迎月,又洗了一遍手才去看俩人。
李管事在一旁介绍:“这位是龚家的三太太,这位是五太太,她们都是前日送进来的……”
两位太太的丫头见李管事这么详细的和周满介绍她们的主子,一时不满,见主子病着不好说话,她们便代为开口问道:“李管事,这位是谁?”
李管事冲她们露出笑容来,道:“这位是京城太医院来的周太医,这两日暂由她给大家看病。”
丫头们皱眉,不太相信的看向周满,实在是她太脸嫩,看着一点儿也不厉害的样子。
但躺着的两位太太却是眼睛一亮,龚三太太更是半仰起身子来目光炯炯的盯着周满看:“是治好了太子殿下的周太医吗?”
满宝:“……是,三太太先躺好吧,我给你看一看。”
她没有戴口罩,第一天,总要和所有病人都见一面,取得她们的信任后再戴吧。
满宝先检查过她身上出痘的情况,这才给她摸脉,问起她发病的时间和过程。
龚三太太也很配合,都不用丫鬟开口,自己就细细地说清楚了,然后落泪道:“身上的痘疹实在痒,也不知道将来会不会留疤。”
其实她想问的是自己会不会死,对于留不留疤的,她现在都已经不敢太过在意了。
她住进来后的第二天,同一个房间里的一个人就被抬出去的,算起来她们之前还见过面呢。
中秋的时候还在宴会上说过话,谁知道人就这么没了?
满宝却没能领悟她潜在的意思,而是认真的看了看她脸上的痘疹,安抚道:“等痘疹下去了,我会给你调配药膏,只要不抓破就不会留疤的。”
她看过她之前的药方,沉吟片刻后便给她换了一个方子,却没有给她开擦洗的方子。
她扭头对李管事道:“我们速度快些,要是看过的病人情况都差不多,我开个擦洗的方子,回头你让大厨房那边熬了,每一个病人都可以擦一擦。”
倒免了重复开方和抓方。
李管事应下。
满宝看过龚五太太后便和李管事去了别的房间,等人一走,五太太就忍不住低声问起来,“三嫂,真是给太子殿下治病的周太医?”
三太太也压低了声音了道:“应该是真的。”
她看了一眼崔氏那边,含糊的道:“这一位毕竟是崔氏的女儿,又是杨氏的宗妇……”
五太太一下就放下心来了,有崔氏在,同住一房的她们医药上也不会太差吧?
满宝一直在别院里忙碌,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看过去,期间偶尔还遇到危重病人跑去看情况。
从开始就没能停下来过。
倒是金大夫和华大夫,不仅少了半边院子的病人,还有鲁医助帮忙,一下就轻松了许多,然后一直没能歇息的俩人总算能轮到休息的时间了。
天渐渐黑了,满宝才给一个孩子扎了针,让她安静沉睡下来,便开了方让照顾她的人去抓药熬药。
高大嫂轻手轻脚的进来,躬身道:“周太医,您开的擦洗的汤药已经熬好了,现在已经通知各床去盛药来擦洗,您要不要先去吃些东西。”
满宝才发现早已经过了晚食的时间。
她点了点头,捏着笔将才看过的病人的姓名、脉案和才开的方子记下收好,这才转身去洗手换衣服去吃饭。
县衙那边送来了好几套换洗的衣服,高大嫂低声道:“送东西来的管事说,这些都是杨夫人的旧衣,但都没怎么穿过,周太医先将就穿着,等过些日子再给您做新的。”
为了赶路,满宝随身带的包袱里就只有两套换洗的衣服,以现在的欢喜频率根本不够用。
她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她吃过饭后扭着脖子去看崔氏,进了房间就觉得不对,里面静悄悄的,龚三太太和龚五太太的屏风竟然都打开了,甚至帘子都放了下来。
她绕过屏风才看到坐在崔氏床前的杨和书,微讶,“杨学兄,你怎么在这儿?”
杨和书回头看她,微微一笑道:“我来看看,你看完病人了?”
满宝点头,“都看过一遍了,今晚和学嫂情况差不多的病人有五个,我正打算和李管事说呢,将她们挪到这个房间和隔壁房间来,这样我也好兼顾。”
杨和书点头,便让李管事去办。
满宝坐在崔氏的另一边,伸手摸了摸她的脉,又摸了摸她的额头后便掀开被子看了一下衣襟里的痘疹情况,就见里面已经红红的一片,密密麻麻全是痘疹。
第2075章 守候
满宝眼睛一亮,立即把杨和书赶出去,她叫了高大嫂一起给崔氏解衣看情况。
崔氏被翻动,便从沉睡中醒过来,看到满宝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痒,一点儿话都说不出来。
满宝见她后背上也全是新发出来的痘疹,本来只有零星十来颗的痘疹现在密密麻麻的。
满宝拿了纱布来轻轻地按压了一下,又摸了摸她的脉,惊喜道:“学嫂,你情况好转了。”
她盯着她还算光滑的脸和额头看,看到皮肤下轻轻地红色,“还有些没发出来,就看今晚能不能全都发出来了,要是能够,您又烧得不是很厉害,四五天就可以治愈回家了。”
崔氏一听,精神一振,张了张嘴,无声的问道:“真的?”
屏风里的龚三太太和龚五太太也忍不住发出些动静来,也想问,“真的?”
满宝已经点头肯定道:“真的,我何时骗过学嫂?”
崔氏就看向一旁的迎月,表示想喝水。
迎月倒了水给她喂上,满宝则斟酌着给她扎针,尽量不破她的痘疹。
满宝收了针,让迎月用药汁给她清洗,然后将针交给高大嫂,让她拿下去煮过。
等崔氏重新穿上轻薄的里衣躺好已经是两刻钟之后的事了,李管事正好带人或抬或扶着其他病人进来。
房间里新添置了三个病人,还有三个则安排在了左右两边的房间里,很方便周满照看。
一直躲在屏风后面的龚三太太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声,“周太医晚上不走吗?”
满宝应了一声,“今晚不走。”
龚三太太便不由看了床上的崔氏一眼,想到今晚杨大人也在此,便猜出今晚应该是崔氏的关键。
她一时间竟有些羡慕,其实她前日才是最凶险的时候,也是那时候她又热,痘疹又接连发出来不少,家里这才决定送她过来这里。
毕竟府里养的大夫医术远比不上金大夫和华大夫。
她住在家里根本就请不到金大夫和华大夫看诊,连问个药方都问不到,因为俩人实在是太忙了,除了别院里的病人,他们现在已经顾不上外面的病人。
就算她是龚家的媳妇也请不到人。
长房那边的意思也很明了,要看病就去别院住着,要是不去就呆在自己的屋里不许出门,连府医进出都要一再的检查,生怕从她院子里带出一点儿毒。
哪里像崔氏,她前脚住进来,后脚杨大人就把京城的太医给她请来了,更是为了她连夜留在这样危险的地方。
满宝去洗手,擦干净手后其他病人也都安置了下来,大家都把屏风给打开,这样就好似是一间间独立的小房间,除了声音不隔外,其他的都隔开了。
杨和书从外进来,又坐在了崔氏身边,还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崔氏刚才昏睡,并不知道他陪着,这时候看见不由焦急起来,低声道:“夫君怎么在这儿?快出去呀。”
杨和书却握着她的手道:“我今晚留下来陪你。”
崔氏大急,就想将手抽掉,她一抽,杨和书就放开了,只是低声抱怨道:“你轻一些,万一不小心磨破了手上的痘疹怎么办?”
看着虽憔悴了许多,却依旧容颜无双的杨和书,崔氏一时说不出话来。
满宝也拉了张凳子坐在崔氏的另一侧,还转了转脖子,然后掏出口罩来戴上,这才深深的叹出了一口气。
杨和书和崔氏扭头看她,见她整张脸几乎都在口罩下,只露出了一双大眼睛,一时无言。
杨和书顿了顿,便也拿出了她给的口罩戴上。
躺在正中间的崔氏:……
迎月端了饭食进来喂崔氏,见状不由一顿。
满宝看到迎月才想起来,她拿出药瓶,递给迎月道:“本是要给学嫂的,她现在用不着了,你吃吧。”
迎月吓了一跳,连忙看向崔氏。
崔氏不知道这药是什么药,但听话听音也猜出了一些,她笑了笑道:“既是满小姐给的,你就接吧,这几日也辛苦你了。”
迎月立即道:“奴婢不辛苦,能照顾夫人是奴婢三生修来的福气。”
她将饭食放在架子上,小心翼翼的接过药瓶,先给周满行了一礼,就想倒出药来吃。
满宝就道:“直接倒嘴里吧,你手上不一定干净。”
迎月一听,立即依言照办。
所以迎月根本没看到药丸长什么样,就吃到了一颗……糖一样的东西,然后就没了。
她看了周满一眼,心中虽有些疑惑,但还是什么都没说,将瓶子盖起来要收好,谁知道满宝竟然还伸手要了回去。
满宝决定最近看一下病人身上有没有破裂的痘疹,要是有,她就收藏一些。
现在他们能找到的最详尽的种痘法还是人痘,她知道的人痘就有三种方法,其中一种需要用到痘浆,另外两种则是用痘痂。
她决定尽可能收集多一些,到时候既可以给莫老师做研究,她自己后面琢磨种痘法时也需要用到。
满宝将药瓶收回来,因迎月要给崔氏喂食,干脆坐到了杨和书边上,俩人就一边看着崔氏吃东西一边聊天。
“白善和你四哥他们见上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