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寿莫名其妙的放下药碗,看着少爷起身端起,走向后窗,推开后便往外一洒。
长寿莫名的看着,不都是倒药吗,那碗还烫手呢,何必要亲自来?
殷或却似乎很愉悦,他挑着嘴唇微笑,将碗拿回来放在了桌子上。
长寿连忙合上后窗,将滴落的那几滴药水擦干净。
殷或靠在了软榻上昏昏欲睡,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事问道:“对了,你知道太学里有个人叫张敬豪吗?”
长寿仔细的回忆了一下,摇头,“少爷是在国子学里读书,小的只记了国子学的公子们。”
“有空去打听打听,问问他是个谁家的人,为人如何,风评又如何。”
长寿应了一声。
殷或吩咐了这件事后便没其他的事问了,他昏昏欲睡起来,干脆就靠在了软榻上睡觉。
第二天,白善又给他带了药,还给他带来了一荷包的糖,“喏,以后你喝药便吃一颗糖吧。”
殷或接过,“多谢。”
白善挥了挥手,不在意的回自己的座位上坐好。
满宝说了,下次休沐要给他扎针,还是她自创的针法,白善觉得,在此之前得把人养好一点儿。
国子监的老师特别好说话,知道白二郎是被他的老师打了,他也不问犯了什么错,特别宽容的免了他手痊愈前的作业。
害得白二郎差点不想让手好那么快了,但又一想到先生罚他抄写的书,他又把这种心思压在了心底。
殷或每天下学后都会上白家的马车坐一下,喝喝药说说话,后来白二郎的手好了,他得抓紧时间抄书,而一回到家就总是会被打扰,他干脆就窝在国子监里抄书。
一下学就带着书找个安静的位置坐着抄,殷或看见了便也留下看书,嗯,看的是白二郎从满宝那里搜刮来的话本。
殷或从没看过话本,这一看就一发不可收拾,要不是知道熬夜不好,他都要点灯熬夜的看了。
白善见状便每天去大门那里取了药筒进去给他,然后转身去藏书楼里看书或找书。
国子监学的书可以往外借,没有府学那么多的规矩,只是需要的押金也不少。
白善拿出满宝写的书单一本一本的找过去,最后只给她找到两本,他便一口气借了三本书,一本留给自己看。
登记的先生看了他一眼后道:“读书莫要贪多,也该专精。”
白善应下,并不解释。
一直快到夕阳落下,国子监学要闭门了,三人这才收了东西出门。
殷或脸色红扑扑的与俩人挥手告别,扶着长寿的手上了马车,见他们一头汗津津的,再看刚从阴影处将马车驶过来的大吉,他问:“你们怎么不去躲荫?”
“小的们怕误了少爷的时辰,”长寿道:“要是让少爷等久了,吹了风,晒了太阳,那便是小的们罪过了。”
殷或就放下帘子道:“下次你们也躲到阴影里去吧,我出来了会在门下等你们,既晒不着太阳,也吹不着风。”
福寿就要拒绝,长寿却拉了他一把后高兴的应下,声音都欢快了几个度。
福寿听了,只能带着一众下人应下。
殷或听出他们声音里的高兴,嘴角忍不住微微一挑。
长寿走在车的左侧,福寿走在他身边,他看了一眼没动静的车帘,便伸手拉了长寿一下,压低了声音道:“我怎么觉着少爷这几日高兴了许多,也活泼了许多?”
“交朋友了嘛,自然高兴。”
殷老夫人也觉得殷或比以前开心了,因此不论几个孙女在她耳边表示怎样的担忧,她都没有拘着殷或,让他一放学就回来。
殷老夫人的要求很低,“落日前必须得回家,太阳一落下天就冷了,又有雾气,生病就不好了。”
又道:“带些好克化的糕点去学里,下学后肚子要是饿了就吃一些。”
对于这一点儿殷或拒绝了,他道:“祖母,一下学我便去食堂里吃了点儿东西,并不饿。”
反正他们国子监的学生在里面吃饭只要交钱和交粮食就行,他现在在国子监停留的时间越来越长,吃药前吃点儿东西是最好的,所以他会先去食堂吃点东西再吃药。
殷老夫人见饿不着他,愈加满意,“我们七郎现在都会保重自己了,好,好,好啊。”
殷或垂眸笑了笑。
殷老夫人欣慰不已,以前孙子吃药感觉就和完成任务一样,下人要是不熬药,他是不会提醒的,想吃饭后再吃药更是需要人时时提醒,不然他能故意给你忘了,从不会主动的保重自己的身体。
但这会儿,殷老夫人是真的觉得不一样了。
第996章 查
殷老夫人摸了摸殷或的手,确认不冰冷后便又嘱咐了他几句话,这才道:“天快黑了,我也不留你了,你回院里吃晚食吧,休息一会儿再吃药。”
殷或应下,起身正要走,想起了什么又停住问,“大姐二姐三姐这几日没有来吗?”
“来了,”殷老夫人懒懒的道:“不过你回来得晚,没有碰见而已。”
殷或点了点头,转身便走了。
殷老夫人看见了,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目送孙子走远了。
他哪怕多问一句,或是多说一句,哪怕是不好听的话也好呀。
殷或回了自己的房间,特别熟练的把药给倒到后窗去了,最近几次他倒药已经一滴都不会掉在窗上了,特别的稳当。
长寿看见少爷用帕子擦了擦手,便开了门让人将药碗端出去。
等屋里再次没人了,殷或才问道:“张敬豪的事儿查到了吗?”
“查清楚了,张公子是张通议之孙,是恩荫进的太学,奴才查过,他舅舅家在蒲州,离京城远着呢,倒是他跟一个马商过从甚密,东郊那片马场便有那马商的钱在。”
殷或以前从不会过问这样的事,但殷家在这儿,他老爹是京兆尹,这种事根本不用他出面,长寿出去问一问,许多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不该知道的,给出一些钱,说些好听的话,也就都知道了。
之所以过了这么几日长寿才回禀,那是因为他第一次给殷或查这样的事,想要查得更细一些,也更确定一些。
虽然殷或没说他为什么要查张敬豪,但长寿又不傻,这几日少爷也就和白家的两位公子和周小姐有来往,这种事问一问就知道了。
所以长寿细细的回禀道:“小的查了一下,那马商背后也不知道靠着谁,这两年在京城东郊开了马场后时常开场赌球,有时是京中的公子小姐们下场打球,他们自己赌个彩头闹着玩儿,私底下则自己开盘下注,他做庄家收钱。”
“先前张敬豪带着一群国子监的公子们去马场,好多人都下注了。”
殷或好奇的问,“都输了?”
长寿笑道:“哪儿能呢,要是都输了,以后谁还玩这个呢?说起来也怪,其他人也跟着下了三四场,输赢都有,大多是输多赢少,只有白二少爷运气最好,每一把都赢了,四场下来,听说赢了有二百两。”
便是素来不缺钱花的殷或都愣了好一会儿,歪着头好奇的问,“这么赚钱?”
“反正当时大家都说白二少爷运气好,大家都羡慕得不行,白二少爷的兴致起来了,还说要花钱在马场里养一匹马,到时候专门给人打球出场,或是赛马出场,若是赢了,他这个马的主人也能坐庄分钱。”
长寿道:“后来张公子就带了白二少爷去看马,白二少爷看中了一匹马,开价一千五百两,说是能给他便宜三百两。”
殷或:“……他相信了?”
长寿低头笑,“是,不过回去以后也不知道白二少爷是怎么和家里说的,他们家的老师打了他一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千里马的事。”
“是也不是,”殷或这几天都和他们在一起,隐约知道了,庄先生打他主要还是因为赌钱的事。
殷或嗤笑一声,问道:“张通议不知道张敬豪的事吗?”
“张通议家的家教甚严,听说张公子进了太学以后每月的月银才从十两提到了二十两。”
殷或便明白了,他点了点桌子道:“这事我知道了,不必再往下查了。”
他很好奇,“张敬豪骗人的手段很高明吗?”
怎么连他这个不常与人交往的人都能听出他是骗子,白二郎却不能?
长寿想了想后道:“还是有挺多人和张公子一起赌球买马的,公子之所以觉得不高明,应该是因为这是小的查清楚了说的,并不曾与他交往过。”
殷或点了点头,决定第二天把这些查到的事告诉白善和白二郎。
而此时白善正在和满宝规划着坑张敬豪的事。
通过白善几天的努力,现在张敬豪身边的人都知道了一件事,他舅舅有一好友是马商,特别的看他的面子,和他买马能比市价便宜很多。
今年新入学的六学学生不少,加上白善他们这群功臣之后,需要买马上课的人不少。
于是,以前认识张敬豪的找上门来,不认识张敬豪的也通过别的同窗找上门来,今天这个请吃饭,明天那个请喝酒。
就一个意思,大家都是好朋友好兄弟,给介绍一匹好马,便宜便宜呗。
有的人家里不差钱,他们不需要便宜,他们需要的是从心底放心的马种。
这买马有时候就跟买被石头包裹着的玉一样,也是很看运气的。
尤其是他们这些年纪不大的,大多买的是年纪不大的马驹,买了来还得慢慢教养的。并不是长得好看的马就能跑得快,跑得稳,所以才有相马师这个行业。
他们年纪小,知识有限,且也不是干这个的,所以不敢自称伯乐,要发现千里马,除了相马师,便是依靠马商了。
他们不奢求便宜,只要马商不坑他们就行。
张敬豪素来爱热闹,以前不是去赴这个宴会,就是自己开宴会请人,但这次他一点儿也不开心,脸上的笑容简直是强颜欢笑。
都是六学的学生,哪怕是恩荫进学的也没有傻子,张敬豪的脸色他们自然看在眼里。
于是大多数人都有一种错觉——张敬豪看不起自己。
有此觉悟的人一部分不再找张敬豪,你看不起我,我还看不起你呢,大不了大家不做朋友呗。
于是各自散去。
还有一部人则是生了怨忿,虽然也走了,却不断的往外说起张敬豪,替他扬了一下名。
最后一部分人则是起了犟性,你看不起我,我非得在你跟前膈应,我还要看一看你认识的那马商有多厉害……
张敬豪自然察觉到了学里同学们对他的改变,但他完全没有办法,不知道该如何摆脱这种困境,这时候他反而希望白二郎能够主动喊破当时那马商给他喊的马价是一千五百两了。
第997章 威胁
白善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自觉时机成熟了,于是和满宝道:“再过两日就休沐了,到时候我们去马场看看?”
满宝点头,“好呀,对了,叫上殷或一起吧,我正好要给把脉换药,还要给他针灸呢。”
白善表示没问题,“你不在药铺给他看病没问题吗?”
“这有什么,让他到济世堂和我们汇合呗。”满宝道:“中秋快到了,最近花市很热闹,我想慢慢的将我手里的花也给卖出去,到时候有些忙,所以我们最好上午就去马场把这事搞定,下午给张敬豪套个麻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