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在情绪上还难以接受张管家的结论,但在理智上,陆俭已经相信,自己的儿子已经遇害了……
“是谁干的?会是谁这么丧心病狂,”陆俭跌坐在地上,两眼血红、双目无神,喃喃自语。他必须立即把情绪转移到给陆枫报仇雪恨上,才能不被丧子之痛压垮。
“凶手一定是陆信!”张管家毫不犹豫的答道。
“陆信?!”陆俭两眼杀气迸现,却又缓缓摇头道:“如果枫儿是离开当天遇害,那天正是阀主给陆信摆庆功宴的日子,他怎么走得开?”
“陆信是不可能亲自动手。”张管家却道:“但是老爷,这世上手不沾血取人性命的办法太多太多,陆信完全可以借他人之手,来杀害少爷啊……”
“就算他想图谋我的执事之位,也不至于对枫儿动手啊?”陆俭一脸不可思议道。
“真至于啊,老爷!”张管家这才说了实话道:“之前,少爷派人绑架过陆信的女儿,所以才会有了粥厂那一出!”
“什么?”陆俭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件事,却还是难以置信道:“可枫儿已经被赶出京去,他至于对枫儿赶尽杀绝吗?!”
“而且,少爷躲到清风苑后,还派胡三联系白猿社,刺杀过陆信的家人……”张管家只好又说出一件,陆俭不知道的事情。
陆俭登时僵住了。好一会儿,他才死死盯着张管家,要吃人一样嘶声质问道:“为什么,你不早告诉我这些事?!”
“小人也是事后才知道的,就是告诉老爷也于事无补了,”张管家哭丧着脸道:“只是平白让老爷生气而已……”
“畜生啊畜生!”陆俭已经完全相信了张管家的判断——一定是陆信寻仇,让人杀害了自己的儿子!这下他再也坚持不住,两眼泪水直流道:“让你胡作非为,这下遭报应了吧?!”
“老爷啊,不管怎样,少爷的仇得报啊!”张管家唯恐陆俭会迁怒自己,赶忙将他的注意力转移到报仇上去。
“当然要报仇!”陆俭果然已经不想其他,满心都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复仇。“无论如何都要把陆信全家杀光,给枫儿报仇雪恨!”
正是因为一大早就收到陆枫的噩耗,陆俭才会最后一个抵达小竹林。他必须要将心中滔天的杀意隐藏起来,让人看不出端倪,才能出现在众人面前。虽然在看到陆云时,他还是没忍住杀机迸现,但确实谁也没有看出,他刚刚经历了丧子之痛,已经是个满心复仇的疯子了!
所以从竹林出来,他便不遗余力的劝说大长老,同意雇佣白猿社刺杀陆云。
说起来,自然什么法子都比不了,亲自斩下仇家的脑袋,来的更加痛快淋漓了。但陆俭要让陆信也尝尝丧子之痛,不,何止是丧子之痛?他要让陆信的女儿、妻子还有老父,全都死在陆信的面前,让他尝一尝全家死光的滋味!
所以陆俭一上来不能出手,他要隐藏好自己,安静的看着陆信的家人一个个惨死,等到最后才告诉他真相,然后再亲自出手,将陆信的脑袋斩下,祭奠自己的儿子。
“立即联系白猿社,”陆俭咬牙切齿的对张管家下令道:“让他们随便出价!”
“是!”张管家沉声应下,不由暗暗松了口气。看来自己是逃过一劫了。
。
洛京城因袭旧制,实行的是坊市制。用高高的坊墙将城市严格划分了区域,命百姓集中居住在坊中,商家店铺则集中开设在市中,坊和市严格隔离,以便于管理监控。虽然在各坊之中,也有一些店铺酒肆存在,以便利坊内居民的不时之需,但在官府的控制下,都不成气候。
京城百姓想要购物或消费,还得到店肆林立的东西南北四大集市中,才能满足他们所有的需求。其中北市是供世家大族所需的高档市场,寻常百姓连进门都难,就是进去了也买不起。他们只能在南市、东市、西市中,寻找自己需要的东西。
幸好,作为天下之都,洛京城物资及其丰盛,这三个集市都南北百货、琳琅满目,无所不有、无所不包,可以买到任何想要的东西。所以这三处集市,乃是京城白天人烟最稠密的地方,每天从早到晚摩肩接踵、买卖关扑、人声鼎沸!
陆云和陆瑛所逛的乃是东市。虽说三大集市都无所不包,但总还是有些侧重。南市以出售肉食水产、果品米面等一应吃食为主,西市则是以贩卖牲口、人力为主。而东市,则是以贩卖鞋帽衣履、日用百货为主。女孩子喜欢的胭脂水粉、首饰衣裙,数着东市这里最全最多。
所以从陆坊一出来,陆瑛想也没想,就拉着陆云就直奔这里来了。
看着阿姐在那些卖首饰水粉的店铺间流连忘返,陆云这才知道原来对女孩子来说,这些东西比好吃的更重要。他还以为自家阿姐会去南市逛吃食呢。
陆瑛不时将一件件首饰戴在身上,回头征询陆云的意见,陆云自然都说好看,但心里免不了百无聊赖,不知不觉就往别处看去。他一边看,一边不禁暗暗感叹,这京里的店铺就是比余杭城的气派许多,至少从门脸上看,都挂着五颜六色的招牌幌子。招牌下,穿戴整齐的少年少女,在卖力的吆喝着叫卖,若干个声音混杂在一块,竟然十分好听。
看着看着,陆云突然一愣,目光在一家不起眼的店铺前定住了。
只见那家铺子门脸极小,门外也没有吆喝生意的伙计,只有一块不起眼的招牌,上头写着五个字,‘白家杂货铺’。
“白家杂货铺?”陆云不禁想到余杭城那家同样名字的店铺,不知是不是也做着同样的生意?
一旦注意到这家店铺,陆云便时不时望过去,猜测那些偶尔进出的客人,会不会跟自己一样,花上十两金子,买一个其实不值几文钱的白瓷猿猴,然后拿到一家叫‘四海’的当铺当掉,却一文钱都当不出来,只拿到一张给仇家的催命符?
当然也可能只是重名,毕竟京城这么多杂货铺,说不定就正好赶上老板也姓白,就起了个一样的名字呢?
陆云一面胡思乱想,一面陪着陆瑛在街上漫无目的的游荡。终于,在采购了六七件头饰、三四副手镯,还买了一大堆胭脂水粉后,陆瑛心满意足的笑道:“我饿了,咱们在附近找地方吃饭去吧。”虽然东市不是卖吃食为主的地方,但饭馆儿食摊还是随处可见的。
“我刚才看到一家,有阿姐爱吃的粉角呢。”陆云两手提满了东西,鬼使神差的说道。
“真的吗?!”陆瑛登时来了兴致,拍手道:“我最喜欢吃这个了!”
“那咱就去吃。”陆云笑着在前头带路,便领着陆瑛,到了一家幌子上写着‘汤中牢丸’的食铺前。姐弟俩在小二的招呼下,捡了个清净的角落坐下。
陆云坐定后,目光越过食铺,正落在那‘白家杂货铺’的招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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