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逃难到这里的青壮年身体都还算不错,在东定县管吃还给铜钱的情况下,都会是卖力修路的好手。但是总有一些老弱妇孺的灾民勉强能走能动,没什么力气,不逃难都修不了路,更何况在此时身体大手损耗之后了。
李铁蛋心里担心东定县的官吏、捕快们看老弱妇孺没什么用处就将他们赶出去。他暗暗下定决心,只要不将他母亲赶走就行,到时候他努力的卖这一把子力气,赚到的粮食和铜钱总能让老母亲活下去吧。
他已经在逃难的路上失去了父亲了,实在不想再放弃母亲了。
领头的李捕快也注意到了这些青壮年的眼神和老弱妇孺瑟瑟发抖的样子,当即一挥手道:“青壮年修路,年龄小的和年纪大的孩子跟老人负责洗衣、煮饭和打扫。”
说着,这位带刀捕快看到了一个靠在大树上的伤了腿的青年,便道:“身有残疾和大病的也可以跟老人孩子一样留在营地里做一些洗衣做饭的活计。”
“但是,”话音一转,他眼神倏地凌厉起来,“别怪我丑话说在前面,什么样的强度决定了什么样的膳食,若是自己偷奸耍滑不愿意干活还想跟卖力气的人一样吃饱之余拿铜钱,那就别怪我把他赶出去了。”
他说的严肃,周围的气氛却一下子好了起来。
灾民里大多是李铁蛋这样遇上天灾人祸不得不背井离乡的老实百姓,卖力气就能吃饱,还不用担心什么不公平,那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全部灾民登记结束的第二日,辰时初,东定县知县在捕快们的保护下亲自过来了,按照登记的顺序,十人分成一小组,五十人分成一大组,然后将需要修的路段划分清楚,开始安排这些人干活。
不过,他深谙要想马跑得快就要先给马吃足够的草这个道理,宣布道:“每十日,就会根据各个大组干的活来选出最卖力的三个大组,每个组员都能得到一斤肉和一百枚铜钱以资鼓励。”
灾民们听了,心中斗志昂扬,看向那些路段的眼睛都亮晶晶的。他们也不担心东定县不守承诺,好歹是知县老爷当着大伙的面说的话,总不能出尔反尔。
为了让修路的灾民们有足够的体力干活,通常是清晨辰时一顿饭,午时一顿饭,然后傍晚黄昏酉时一顿饭。清晨每人一碗浓稠的粥和一个杂粮饼子;中午则每人一碗混杂着杂粮的干饭和一勺子菜,隔两日会加一点荤腥;黄昏时分每人两个饼子饱腹,此外还每人有十枚铜钱。
在营地内做一些不那么卖力气的活计的灾民,每日有两顿饭,分别是巳时初和申时中,都是一碗浓稠的粥和一勺子小菜,量不多,但是足够饱腹。至于铜钱,那是没有的。
几日下来,修路的灾民吃好喝好,卖一把子力气埋头苦干,每日饭菜有人准时准点送上来。虽然有捕快作为监工,但是并不会打罚人,反而看天太热会让大家坐下来歇一歇,用一点清水。傍晚领完饼子,衣服一脱送到洗衣的地方自然有人给洗干净,大夏天的晾一晚上,第二天就干透了。
而那些偷奸耍滑留在营地里的青壮年,吃着勉强半饱的食物,看着那些卖苦力的每日开开心心的拿着铜钱回来,攒一攒还能买点肉加个餐,心里越来越不平衡,最终过不下去心里那道坎,找上捕快们主动要求去修路。
而有些别有用心或者有自己的小心思的人,见了这个情况,也完全不敢轻举妄动。受过苦的灾民好不容易逃到了这样一个官员仁慈的地方,能吃饱喝足还有铜钱拿,哪怕为了这样的生活能继续下去,也不会任由别人毁了他们这样的生活的。
……
如东定县这样的情况,还发生在台州其他几个县城。
一开始下了这个命令之后封寒笙心里也不是很有低,特地与明威将军商量,除了台州城留下一部分军队,剩下的分散到各个县城里,保护百姓的同时也对这些灾民们采取监督的职责,以防止出现暴乱。
而在东定县知县妥妥当当的安排了灾民之后,他们吸取经验,在之后其他几个县城也都按照这个模式进行,萝卜加大棒在前面吊着,一切都发展的很顺利。
甚至各个县都不需要拨出太多的银两用来修路。大楚王朝也有劳役,虽然不是每年征人,并且也没有往死里压榨人,但是这些被征走的劳役们也是用来做一些挖矿、修路、修缮河堤和给皇家建造度假庄园的苦差事,每次死亡比例也不少。
如今,来了一群劳役帮忙代服劳役,官府承诺,他们每户只需要交一笔修路的钱就可以免一次劳役。修好的路也是他们用,而且他们不用出人的情况下只需要出一笔很少的钱还能免一次劳役,这样划算的事,只要是有家底的家庭,都愿意掏这点钱。
……
台州情况稳定,甚至百姓们对待这些灾民们也不像以往对待灾民那样处于对立的状态,有些心善且富有的百姓还愿意捐赠少许吃食给卖力气的灾民,虽然都被军队的人和捕快们拦住了,但是情况也比当初的饶州和相邻的其他州状态要好的多。
就在封寒笙将安置灾民的奏折送走不久,朝廷在得知饶州天灾人祸的情况后,朝堂上经过好些日子的讨论之后,终于决定将六皇子和镇国公世子派出来赈灾。
命令下达的当天,五公主跑到宫贵妃宫中。
她穿着灰紫色极为端庄的衣裳,头发全部紧紧的挽在头顶上,妆容也板板正正的,乍一看不似二十岁不到的少妇,反而像是三十多岁的贵妇人一样。
她跺了跺脚,表情焦急的抗议道:“母妃,我听说那些反贼可是连知县都敢杀的,闹的整个饶州都乱了起来,父皇将六哥和夫君派过去,若是出了意外怎么办?”
她急急的说完,见宫贵妃还坐在上首气定神闲的喝茶,不由更加焦急起来,连连跺脚之后,更是一转身就要跑出去,“母妃不愿意跟父皇求情,女儿去!女儿便是跪在殿前三天三夜,也定要求得父皇收回成命!”
眼看着她要跑出殿外了,宫贵妃对站在门边上的宫女使了个眼色,那宫女直接跪在地上抱住了五公主的腿,任凭对方如何踢打都死命抱着不松开。
宫贵妃取过一枚玉碟里的桃花糕慢慢的放进嘴里,做的晶莹剔透的桃花糕入口即化,缓缓地咽下去之后还有一股桃花清香在口腔中。
她看了眼蛮横踢打宫女的女儿,接过身边宫女递过来的手帕慢条斯理的擦净了手,然后才漫不经心的说:“赈灾物资已经准备妥当,大军即将出发,你却在这里撒泼打滚要你父皇换人?怕不是你六哥和你夫君还没被反贼怎么着,先被你父皇打个半死了。”
眼见着她还一脸不愉,宫贵妃狠狠的一拍桌子,直将桌子上的玉碟拍的震了震,“撒泼打滚、看不清局势,这是你一个公主应该做的吗?”
“你六哥是皇子,陛下下了指令的同时赏了他两百名侍卫,个顶个的好手,那群乌合之众如何能接近你六哥?”
“再说你相公,那是随着他父亲守卫我大楚王朝边土的好儿郎,上阵杀敌才是他的本行,你以为是那些只会吟诗作对逛青楼的风流士子吗?”
“如今,他们要带着赈灾物资和大军去立功,你却在这拖他们后退,当真是好样的!看看你这个样子,市井泼妇都比你有脸面些。”
这话说的太重,五公主踢打的动作都停了下来,脸红的跟要烧起来似的。
宫贵妃看了她一眼,挥挥手,“你回去好好想想吧,若是想跟你父皇求情也大可以去,最多就是陛下处死他们两个罢了。你一个公主,陛下又向来不愿意和亲他国,没了亲兄长和丈夫也不愁再嫁良人。”
等五公主离开了,宫贵妃身旁的奶嬷嬷看着自家主子气的胸脯起伏的样子,递上一盏荔枝酪,劝道:“五公主到底还小,总会想明白的。”
宫贵妃一口饮尽荔枝酪,摇了摇头,说:“不小了,永远这样天真跋扈以后有的她苦头吃。单说这一次,劝得陛下派六皇子去,本宫费了多少心思?镇国公世子立的都是大功,这次大材小用的把他派出去,干等着领功劳,何尝不是因为五公主下嫁给他,陛下心中亏欠,补偿于他?”
“如今朝堂上二皇子为嫡子,四皇子母家势力庞大,五皇子不吭不响的就进了吏部,下面的七皇子、八皇子、九皇子都已长成,皇儿好不容易有个立功的机会,她却要去破坏,不论是她自己心中所想还是别人撺掇的,都是愚蠢!”
那位嬷嬷听到这,连忙低下头来,不敢再说话。
宫贵妃却还有话要说:“几年一次选秀填充后宫,如今陛下一个月才来本宫宫中一两次,本宫空有贵妃之位,还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