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家就有油坊,里头卖的油都比较昂贵,现在突然插进来一个茶油,自然会影响他们的销量。
如此,钱家一直在打压,使得常喜盛的生意并不好做,大多只能销往钱家的对家,以及走街串巷去进行售卖。刚开始并不顺利,因为大家对他都十分面生,吃进嘴里的大家难免会不信任。
只是也有不少人家贪图便宜买了回去尝尝,结果发现又便宜又好,不仅下次还会去买,还介绍给街坊邻居。口碑逐渐建立起来,这才使得销路打开了,可数量依然有限。
所以常喜盛非常明白,想要扩大销路,南瓜府是必须要去的。而这种推行的过程是缓慢的,所以越早开始越好。
常老爹看到常喜盛这些日子的表现,也就不再阻拦。知道常喜盛并不是一时兴起,而是真的想要走这条道,还是个有天分肯干的。如此,作为一个父亲他就不再阻拦。毕竟他也是年轻时候闯荡过的,虽然也曾狼狈过,但是他从不曾后悔。
若不是他出去,现在也不会有这份家业。只不过当时啥都不懂,就一个老实农家汉子,所以才会吃了亏而已,不代表这条路就走不得。
常喜乐见常老爹没有什么异议,就到衙门去办路引。
这世界没有路引行动是非常不方便的,没有路引就不能入城不能住店,若是被查甚至会被当做流民给抓起来。
而这时候常喜乐身有功名的便利也就展现出来了,若是普通老百姓去办理,必是要经过许多手续,甚至还得贴些好处才能办成。若是正好和衙门那个差役有仇,很可能就会办不下来或者拖延时间很长,总之十分麻烦。
可常喜乐却是一路通行,当天去当天就拿到了路引。
不仅如此,他还被县令召去了。
县令约莫四十来岁,身型微胖,笑眯眯的好像很好说话的模样。
原身虽见过几次县令,而每次县令都会寻他说几句话,但是原身依然对这个县令没有太多印象。只记着是个官,在其面前,言行得谨慎妥当。
常喜乐去见县令,就不敢带着常昱了,让常昱在外头的吃食摊子先等他。常昱虽然十分不情愿,可见常喜乐没有商量的余地,只能应了下来。
常喜乐拱手作揖道,“拜见大人。”
“常秀才无需多礼。”县令示意常喜乐坐下,并命人上茶。
“谢大人。”常喜乐坐下,“不知大人寻学生,是因为何事?”
县令却不着急回答,打量了一眼常喜乐脸上的伤疤,如今虽然已经淡了不少,那些小伤痕几乎已经不见,可那条大疤却依然醒目。
县令不由叹了一口气,心中甚是惋惜。
常喜乐已经习惯这样的目光,并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
县令收回眼神,“我听说稻床、扇车还有桃源犁都是你弄出来的?”
常喜乐拱手,“回禀大人,确实是学生所为。”
县令点了点头,赞扬道:“此举造福百姓,实乃大举。”
“不过是学生想让家人和乡亲们少些劳苦,并不值一提。”
“从前就知你聪慧过人,若非出了意外,以后蟾宫折桂也无不可。没有想到你竟然连农事都知道得这般清楚,还做出了这么多东西,实乃不一般。”
县令的态度虽然好十分温和,可是不知为何常喜乐总觉得并不简单,可面上依然不动声色,“多谢大人谬赞,学生只不过是多读了几本书而已。”
“哦?我听人说这些东西都是你从书中学得?可是真的?”
常喜乐点头道:“确实如此。”
“是什么书?”
“《天工开物》。”
常喜乐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胡诌道,他说的也不算是假话,这本书里确实有这些东西,至于这个世界里有没有他就不清楚了。
县令挑了挑眉,“这书你是从哪里见到?”
“巷子口的旧书摊上。”
“旧书摊还有这样的书?”县令的语气明显是不信的。
常喜乐却依然平静,只当没听出来县里话语里的质疑。
“旧书摊上什么都有,学生平日喜欢读些杂书,所以偶尔会去那里瞧瞧有什么好的。这书说的都是农事,想来要科考之人瞧不上,其他人又不知其写的是什么,所以就给埋没了。只可惜当时我身无分文,只能在那翻翻,不能将其买回收藏。”
“哦?光只翻一翻就知道如何做出来?常秀才倒是聪颖过人啊。”
这话语就暗藏着讽刺了,县令虽然说这话的时候笑眯眯的,可怎么看着都是笑里藏刀。
常喜乐依然眉头都不皱一下,同样当做没听明白里头的嘲讽,点了点头道:“我在这上头确实比常人天赋。”
县令没有想到常喜乐竟是这么不知谦虚,顿时噎了噎,喝了一杯茶才缓过劲来。
“可钱家寻本官说,家里丢了一本农书,上头所书都乃常秀才这段日子所出之物。”
常喜乐冷哼,果然是钱家出的幺蛾子,这个钱家还真是死心不改!
常喜乐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表情屈辱又愤恨,却不忘礼节,朝着县令拱手作揖,“大人,我要状告钱家诬陷之罪!”
县令没有想到常喜乐连解释一句都没有,就直接赖这么一套,这小小少年还真是天不怕地不怕,脾气还硬得很。
县令笑了笑,“常秀才真是年轻气盛,此事兴许只是巧合,哪里用得上大动干戈。不管如何,你从前也与钱家有些情义,若是闹起来,两边都不好看。倒不如两家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大家各退一步说话。”
常喜乐一脸震惊,满脸的不可思议,“大人!此乃万万不妥!身为读书人不可为三斗米折腰更何况这赤-裸裸的诬陷!钱家人已经污蔑学生是个窃贼,如此恶毒我若不为自己申辩,岂不是认同其所说。
学生当初就是念着这一点情分,而没有追究他诬陷我落马为自己好玩,没有想到他不感恩就算了,如今变本加厉的践踏我污蔑我。我虽不才,可也是个读过圣贤书之人,绝不容许有人如此侮辱!学生就是要头破血流死在衙门里,也要给自己求个清白!”
常喜乐说得义愤填膺,整个人激动不已,好像就要当场血溅一般。
县令这时候有些不高兴了,“常秀才本官寻你好好说话,就是不想你们两家误会,可你这模样是在威胁本官吗。”
“不敢,学生只是想为自己正名,将那小人恶劣行径公之于众,人人唾弃之。大人乃清官,更是不能被奸人蒙骗冠上是非不分的恶名。”
县令眯了眯眼,“常秀才非要如此吗?”
常喜乐不置可否,而是道:“学生已经得钦差大人引荐,可以参加下一次乡试。可钱家竟然这节骨眼上辱我名声,这必是另有所图。当初钱家承认诬陷我的条子可还在我身上,如此恶毒人品之人,再一次污蔑实在太正常不过。”
县令眼皮一跳,“你是说钦差大人推荐你去参加乡试?你不是毁了容貌,也能去参加?”
“回禀大人,确实如此。钦差大人惜才,又怜我不易,所以愿意为学生说一句话。若是大人不信,可去询问钦差大人,学生断不会像钱家人一样满嘴胡诌,没有一句实话。”
县令眼珠子转了转,慢悠悠的拿起差别喝了一口茶。
久久才开口道:“既然有钦差大人赏识,你应该更该珍惜这样来之不易的机会。你现在还不赶紧下去专心温习功课,莫要辜负了钦差大人一片好意。钦差大人如此保举,你若到时候考不上,会让他丢尽脸面。”
“可是钱家……”
县令不怒自威,“你莫要总与商贾人家牵扯在一起,平白辱没了身份!你身为学子,只需读透圣贤书,其他事无需搭理。”
“是,大人。”常喜乐顿了顿又道:“大人,这些日子我们村子里的人已经尝试过这些农具,都比从前所用要好。这些明明存于书上,却不知为何被埋没使得无人得知,若是能推广正如大人所说可以惠及百姓。只是学生势单力薄,无法行这大事……“县令眯了眯眼,哪里不明白常喜乐的话,“你放心,此事本官必会上奏,常秀才乃有功之臣。”
“不敢当,这都是大人教导有方,学生不敢邀功。”
县令笑得更灿烂了,“此乃本官职责所在,当不得什么。”
“大人谦虚,这些农具可提高几倍效用,乃利国利民之大事。大人凭借此物,必是能高升。”
县令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线,却偏偏要摆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
“高升不及百姓安康啊。”
常喜乐都想当场翻白眼了,面上却是恭维道:“大人高洁。”
常喜乐又拍了好几次马屁,这才退下。
一出大门,常喜乐顿时心里舒了一口气,这坎可算是迈过去了。
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胡诌的理由,差点会变成钱家要拿捏他的借口!
原本只是觉得没有那么大的脸说是自己发明创造,完全没有想到会有人拿此做文章,直接把他打得措手不及。所幸他反应快,否则不知道会是如何局面。
恐怕这是钱家人眼红这些东西,所以才会下手!
而这县令果然与这钱家同穿一条裤子,所以才会让钱家能横行稻香县。
常喜盛也不过才刚把扇车拿到县城里,销路都还没有打开,这钱家人就鬼精的闻到了味道,想要分一杯羹。这钱家倒是个精明的,知道这些东西其中暗藏的利润。若真的落入这样的奸商手中,农人们哪里还会有机会使用!
只怕这钱家一直就盯着他们,所以才会反应得如此迅速。
所幸,县令也不是完全偏向钱家,此人是个审时度势之人,也不是个蠢的。所以钦差大人的招牌以及他可以科考的事才会管用,否则若他无权无势,只怕今天可要交代在这了。
不仅仅名声被毁,兴许还要吃牢狱官司,而且最要命的是,以后想要造什么东西,都会被钱家以这种借口给弄走,完全不给他留有活路!
常喜乐紧紧捏住拳头,因为憋着怒气,面目显得有些狰狞,尤其配上脸上的疤痕,所幸路上无人,否则非被吓到不可。
常昱看到常喜乐出来,早就等得不耐烦的他赶紧奔了过去,却见到一脸铁青的常喜乐,顿时给愣住了。
“乐乐……乐乐……”
常喜乐这才回过神来,脸色缓和了不少,硬是挤出一抹笑容,“小喵,事情办好了,我们回去吧。”
“乐乐……”常昱一脸担忧。
常喜乐心中的暴戾被常昱那一双乌黑的眼睛给打散了,心里平静了不少,只是心里憋得慌,不想多说什么,“我没事,我们走吧。”
也没有跟常昱解释什么,就把他拉走了。
“乐乐……”常昱锲而不舍。
常喜乐却不想跟他多说,说也说不明白,“我真没事,走吧。”
常昱却是不依。
常喜乐叹了一口气,“我告诉你,你也没有办法,也听不明白。你放心吧,不管什么事我都会解决的。”
说着再不理会,直接朝着前面走,不想再多说一句。
常昱微楞,想着常喜乐刚才的话,心里有什么在变化着。
第46章 筹备
常喜乐带着常昱去了常喜盛租住的房子,房子离热闹的地方还挺远,在非常角落的地方。所幸县城本身也没有多大,所以出入还算方便。
租住的屋子还带了一个小院,一间主屋,包括堂屋和两间房间,东面是厨房西面是杂货房,不管是主屋还是杂货房都堆得满满当当。两个房间也堆满了东西,但是好歹还有下脚的地方,整理一下还能凑合着在里头睡觉。
虽然屋子十分的拥挤,不过都被常喜盛收拾得很整齐干净,若是进货的人看到这模样也会比较放心。
常喜乐并没有将衙门里发生的事告诉给常喜盛,像是一个没事人一样。只大概说了一下县令见了他,夸赞农具之事。
这些事说了常喜盛也解决不了,多告诉一个人不过徒增烦恼罢了。若不是常喜盛现在消息灵通,他连被县令召见的事都不想提。
常喜乐自以为隐藏得好,常喜盛其实都已经瞧出不对劲。因为不仅仅常喜乐透露出不痛快的情绪,常昱的表情也十分的反常,完全不像平时一样,很不得贴在常喜乐身上。一双黑黝黝的眼睛不知道想些什么,但是能瞧得出他在不高兴。
偏最疼他的常喜乐竟然没有去哄他,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而且并不像两个人闹了别扭,这点常喜盛还是瞧得出来的。
不过常喜盛也并没有点破,常喜乐不想说自然有他的道理,他大不了回头去查查就好,这县城就没有能藏得住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