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呆住了。
两人难道不是不死不休的仇人吗?
他可是亲手算计了她, 将她送给了那个男人!
一般人是恨不得将他杀之而后快吧!
但是, 他看琳琅那眉眼弯弯的模样,又不像是说假的。
“其实吧,我得好好谢谢你。我恋慕君上已久,只是有婚约在身, 只能远远看着他。没想到有一天, 我竟可以常伴君上左右,就像做梦一样。”
看她那憧憬的眼神,不知为何,魏钰觉得心上中了一箭。
他堂堂王爷……好像戴了绿帽?
“君上待我温柔体贴,又知情识趣, 总想着拿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来逗我开心, 比起钰哥哥来,更令人心动呢。”
魏王膝盖又中了一箭。
“不过……有一件事令妹妹很不高兴呢。”
终于说到正题上了。
男人精神一振, 玉般的眼眸紧紧看着她。
“我不喜欢有人代替我在爹娘面前的地位。”她幽幽地说。
“这已经是不可更改的事实。”
魏钰显得很冷静, 说话滴水不漏, “你大可以揭穿她的身份, 可你如今入了帝家, 上了魏氏的宗谱, 还是以明家小姐的身份。如果公布于众的话,周家清贵之名毁于一旦,株连九族。”
“而你, 也会背上祸乱朝纲、欺媚君上的罪名。到时候, 你确定陛下能保得了你?”他一派胸有成竹的模样。
一言不合就威胁啊!
男主这个小贱人, 不愧是老狐狸。
所以千错万错,都是她的错喽?
琳琅莞尔一笑,摩挲着她怀里的暖炉,“我可不敢跟钰哥哥讲道理。只要你答应为我做三件事,我就把这秘密永远守着,如何?”
魏钰:“……”
感情他讲的都是一堆废话?!
对方压根只是想耍着他玩的吧!
魏钰只觉得体内气血翻腾,生平第一次有了憋屈感。
“我答应你,你说要我做什么事。”他忍着恼怒,倒是想看看她想要玩什么把戏。
“那你站过来些,我说与你一人听,因为此事实在机密,我怕隔墙有耳呢。”
琳琅站起身,朝他招了招手。
这里头该不会有什么陷阱吧?
魏钰犹豫了一下。
俏立在亭中的宫装女子就像是画卷上清雅的仕女,毛绒绒的白色狐裘衬托几分灵动可爱,与后边的飘雪融为一体,美不胜收。
他想,这种纤弱到风一吹就倒的女人,还能对他怎么样?
于是魏钰大步流星踏过去,不过出于谨慎,他保持了一些距离。
“再过来些。”琳琅说。
直到她凑近了耳边,温热的呼吸起伏着,有着一股淡淡的海棠馨香,“这第一件事就是……”
“——碰!”
一道修长身影猝不及防被踹下了湖里。
大片水花溅起。
魏钰吞了几口冰水,还有些泥粒涌入鼻子里。
他整个人都是懵掉了。
刚才,他这个王爷好像被踹了?!
耻辱!
魏钰对站在亭上的人怒目而视。
而罪魁祸首呢,阴谋得逞,可高兴了,笑意吟吟扶着红栏杆,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模样。
魏钰毫无形象的,在水里像鸭子一样扑棱着,好不容易游到了岸边,就听到那个该死的混蛋说:“就这点苦都受不了,钰哥哥还敢跟我谈判么?”
魏钰:“……”
好气哦,可是本王爷还是要保持仪度翩翩的微笑!
他深吸一口气,转头。
“那么,请问贵妃娘娘有什么吩咐呢?”
她略微弯着腰,手肘撑在栏杆上,细长的手指轻点着那张秀美绝伦的脸庞,慵懒得很诱人。
魏钰其实有些愣。
他跟周琳琅青梅竹马长大,对方的容貌其实是了然于心,虽说是燕京有名的美人,可看久了也会腻味。
但这样一瞧,似乎,也不是那样无趣?
“索性没有可看的节目,不如钰哥哥来回游上十圈,权当逗我开心了,你说好不好?”
魏钰:“……”
他还能说什么!
魏钰立马收回了刚才的话。
这是哪是美人,分明是恶鬼!
湖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魏钰便是有习武强身的习惯,也挡不住这阵阵袭来的阴寒。
他几乎在一路抽搐中游完了十圈。
琳琅还算有点儿良心,没有一下子搞死男主,叫了一队巡逻的侍卫把魏钰抬了过去。
当夜,魏王府鸡飞狗跳。
听说那老狐狸整整昏迷了三天。
知道你过得不好,我就开心了。
琳琅听着元宝汇报的消息,舒坦极了。
男人再次杀过来的时候是一天午后,琳琅正慵懒晒着太阳,小脸上晕着两团红霞,气色好得不得了。
“说吧,第二件事是什么?”
他现在只想趁早摆脱这个人形杀器。
琳琅吃惊道,“我什么时候让你做第一件事了?”
魏钰:“……”
忍耐,我要忍耐。
这个小妮子存心是想要激怒本王!
生气了岂不是正中她圈套?
男人深吸一口气,将一些不该有的恼怒压到了心底深处,又是一副风光霁月的玉公子模样,“请娘娘吩咐第一件事。”
她故作苦恼想了一会儿,拍着掌说,“我还没有听钰哥哥讲过笑话呢,你若是逗得我开心了,就算你完成第一件事!”
魏钰狐疑看她,她有这么好心放过他?
经过御花园那一晚,他是彻彻底底了解到了琳琅的坏心眼,表面上看似柔弱无辜,实则是一肚子坏水!
之前他都被表象给欺骗了!
莫非这个小坏蛋是良心发现?
抱着这一丝侥幸的想法,魏钰轻咳一声,讲起自己知道的一些笑话来。
结果半天过去了,她手边的瓜子果皮堆成小山,自己喉咙也快冒烟了,这人愣是面无表情的,从没给过半张笑脸!
琳琅擦干净了手指,“很遗憾呢,王爷,您讲笑话的功力确实是……”她掩了掩嘴角,“也不知那些小姐们是怎么说您风趣幽默的,莫非您是给了她们银子?”
魏钰:“……”
这就过分了吧,不笑就算了,又来人参公鸡!
回到王府之后,魏钰立刻叫手下收罗各种民间的笑话,越奇怪的越好。
他还就不信拿不下这个女人!
冯思思好几回撞见他偷偷的躲在屋子里,自言自语练习着笑话,还以为男人学会了讲给自己听,便满心欢喜等着。
谁料到,他全是为了讨宫里那个贵妃的欢心!
帕子掉在了地上,冯思思目光呆滞看着凉亭里那一幕。
贵妃一身湖缎地缠枝海棠长裙,正慵懒靠在栏杆上,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笑得乐不可支,差点要跌倒在地上。男人眼疾手快上前一步,接住了她滑落的手臂。
琳琅便抓住在魏钰的胳膊,笑得眼泪都要跑出来了。
“有这么好笑吗?”魏钰无奈地说。
这不过是一个简单小笑话,倒没想到一向绷着脸的人突然笑了,他还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呢。
她笑起来真好看,弯弯的柳眉儿,小嘴圆润红艳,好像枝头上那樱桃果子,叫人想咬上一口。
尤其她在自己怀里笑得花枝乱颤的,毫不设防,天真得像个小孩子一样。
魏钰恍惚想起,他的青梅,其实也只有十五岁,眉眼还稚嫩着,没有长开,他却狠心的,将她换了冯思思,迷昏了人送给了那个暴君。
在某种意义上,他毁了她。
毁了一个少女的天真无邪。
他是喜欢冯思思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心疼起另一个女孩来了,而这个女孩被他之前当作弃棋一样抛弃了。
魏钰再度回到府上,心里沉甸甸的。
冯思思躲屋里去了,听说胃口不佳,他也没心思理会,吩咐下人好好照顾王妃,就进书房去了。
第二天,他早早来了,琳琅才起呢,笑着说,“看来钰哥哥是很想早点摆脱我这个麻烦精呢。”
他张嘴想说,不是。
只是莫名的,想早一点见她而已。
但这样说未免太暧昧了,她是哥哥的女人,是他的嫂子。
“这第二件事嘛,我这有一粒珍贵的海棠花种,是陛下赏赐给我的,一个月内,你若是能令它开花了,算你过关。”
她摊开白嫩的掌心,那枚种子透着琉璃的光泽。
魏钰抿着嘴唇,伸手去拿。
对方飞快收回掌心,歪着头看着他,一副“我就不给你来抢啊”的调皮模样。
魏钰:“……”
这人是越来越孩子气了。
索性四周也没有人,他上前一步,将手绕到对方的身后。
这时两人靠得很近,他隐隐约约闻到那发间的香味。华美的金步摇随着她躲闪的举动摇晃着,珠玉撞击的声音清脆作响。
她像鱼儿一样活泼,也滑不溜秋,总是狡猾从他的空隙穿过。魏钰被她戏耍了几回,也恼火了,干脆将人直接禁锢,往她身上搜东西。
琳琅似小兽一样呜呜了几声,“你扳指撞到我了。”
“抱、抱歉!”
男人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流氓行径,红着一张俊脸放开了人,一颗心热得滚烫,那柔软的肌肤触感还残留在手心里。
“那我先回去了!”
占了人家姑娘便宜的他几乎是落荒而逃。
也许他还意识不到,他心里的天平正在慢慢往琳琅这边倾斜。
对棋子心动了,可不是一件好玩的事呢。
琳琅低头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