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

.......

地底连震不绝,大地之威人力不可抗,倚壁而建规模宏伟的宫室和台观逐渐开始坍倒,琼枝玉叶镶成的假树假花纷纷碎裂散落一地,引地水而行的玲珑细流猛然迸喷成飞瀑,烟尘黑灰铺天盖地漫开来,层层而下的石板街已是半毁,两旁柱灯一根接着一根倒下,灯火扁芒忽明忽灭,却有那凄苦陰森的低吟声如泣又如诉,围着灯盘旋缭绕久久不绝,被叶航抱着沿路掠过的阿离闻声不忍,合掌中指无名交叉拇食尾三指应合,口中低喃解缚之咒,只见两人一猫所过之处,灯柱上的人皮灯内都明光一闪,呜咽声也随之消失。

只是阿离的脸色却是越来越青白,白的脸,黑的衣,加上唇角未干的血渍,红血白肤,色泽分外分明。

片刻后叶航掠落到了底层欲往来时方向奔去,阿离心中焦急无限,抬眼自濛濛雨雾中按阴家地宅方位列序找到炼房所在之地,按住他胸口的手微微一动引着他转向那处,叶航急停,恐怖骇人的脸上獠牙微颤,空茫血眸中无知无觉,却瞬时感觉到了她的所思,转而向阴家炼房的方位掠去。

怀中少女姓什名什他已有些模糊,可不知为何,脑中却总有一个念头——

她想走就走,要停便停,但他要护她安宁,要带她出去。

若能不死,他只想与她一起,生生世世一起,谁也不能来拆散。

为此,他会遇神杀神,遇魔斩魔,毁天灭地,也在所不惜。

地晃渐平,隆隆声却依然不绝于耳,阴家宅群于地底固山壁而建,多石少木,这一场地壳之震来得突然,又有叶航奇袭,阴家根本来不及施法,是以屋群损毁颇大,一路掠过两旁石屋中梁椽柱几乎都有错位断裂,无数屋墙倒塌,石板街处处可见裂缝,不时有摇摇欲倒的屋橼梁檐发出嘎嘎响声然后砸落地面,不久前还是巍峨堂皇的连绵宅群,这会已是面目全非,地底洞壑中雨雾从半空中撒落下来越洒越大,凄寒冰冷,打得人脸上直发僵衣物也很快便被湿透,叶航带着阿离在残垣断壁间掠落,被雨水一浇,身上无数处伤口流出的鲜血化作血水滴滴落下,阿离素白手掌尽被染红。

待赶到阴家炼房所在之处,只见建于旋转环梯之上的石屋已是完全坍塌,旋梯断层残破,往下的通道几乎都被石块埋没,这会余震未消,四壁还有震颤,随时可见碎石跌落,阿离迅速将指尖放入口中咬出鲜血,唤过黑猫将之弹入它口中,瞬间,黑猫显出实体。

“速去速回。”阿离急道,黑猫喵呜一声,闪电般跃下断裂旋梯自石块缝隙间窜入炼房通道!

望了望底下阴黯湿洒的炼房入口,阿离垂目调息,贴在叶航胸口的手依旧一点一点的输入真气以控制血咒压制暴胀的血气和经脉,她不动,叶航也静立不动,纷飞细雨中,立在断石之上的他仿佛可以就此等待千年万年。

不多久黑猫返出,喵呜厉叫,阿离倏地抬眼。

“怎会....”见黑猫并未带回叶航心脏,她玉琢般清亮的眼中忽地流下两行清泪。

叶航心脏被引过天火,阴家人定不会放过可让他们改天换命的至宝,就算炼房坍塌,黑猫可挖石刨壁,便只是找回一丁半点她也能借那天火施法保住叶航性命,掐指一算,无论如何炼制也要过了今夜子时方可,如今时辰刚过,心脏却不在炼房,难道是被阴家用作他途,亦或已被损毁?

掌下渐有青筋凸起,仅是轻触,都能感觉到那经脉中正剧烈变化且膨胀的血流,这时乖乖静立的叶航忽然颧骨狰动,獠牙大张,口中几乎是决堤而崩般喷出了一口鲜血!

阿离望着喷在自己衣襟上的血,抬手抚向他青筋蠕动欲爆未爆血色狰狞的脸,眼中的哀伤几乎碰一碰就会碎——

寻不到心脏,她也救不了叶航。

“前世你因我惨遭横死,今生又要因我魂飞魄散尸骨无存,十九哥,阿离欠你的情只怕是还不清了。”

“你莫怕,阿离陪你,黄泉红尘,生生死死,我们都一起。”她低声道。

为免叶航爆体后那剧毒蛇蛊荼毒生灵,她手指结印划出结界将两人一齐包住,然后伸臂揽住叶航长满鳞皮的粗大脖颈,面颊轻轻贴上他冰冷可怖的脸。

叶航似极欢喜,血眸微闭,搂住她的双臂都在轻颤。

余震未完,乱地还有颠簸,石灰瓦尘被落雨浇没,举目望去遍地尽是破碎屋瓦的幽暗空间凄寒苦冷,落雨淅沥,远处依稀还有未熄的火光和未死绝的怪人的嘶吼,阿离静静靠贴着叶航,神色柔婉,等待终了的那一刻。

“阿离姑娘?是阿离姑娘吗?....你在哪边.....”忽地,两人后方传来嘶哑呼声,一颗照明弹自那处升起,在这浩大的地底空间中划出了长长的抛物线。

呼声熟悉,阿离浑身一震,念头刚起,叶航已随她心意朝那处掠去。

......

落下去是三人,爬出来却变成了四个,老勇几人怎么也没想到他们掉入的巨大地缝下刚好就是阴家炼房,在跟那些活死人厮杀时,竟误打误撞的寻到了放有叶航心脏的密室,密室并没有被地震破坏多少,可不知怎么的那封条却突然萎靡,雷玲儿很快便将之解除,在里面,几人看到了浑身赤-裸,因阴蓟重伤所下的禁锢失效,浑浑噩噩爬到隔壁炼房,在打翻的炉鼎边为护住叶航心脏而被一地炭火烫得处处皮焦肉烂的刘楚楚。

再下来的事已不用赘述,余震连连,几人连跌带撞地寻找出路,期间王大头为救媳妇被石块击中腿骨断掉,老勇也在地面摇晃不定时为护住刘楚楚头部被砸流得满脸是血,几人带着刘楚楚艰难无比地寻到一处地缝刚刚爬出,便发现从密室里带出的阿离随身的那根红线突然颤动起来,串珠也同时闪出了微光!

待到阿离和叶航掠至,红线珠串已嗖一声自动飞向了阿离手中,一刻千钧,雷玲儿顾不得自己满头满脸的尘土只立刻将装有叶航心脏的银蚕口袋捧上,袋口打开,里面金色心脏骤放金芒,阿离望着浑身处处灼焦伤痕累累的几人,终于忍不住泪盈满眶。

已不及跟几人说任何话,阿离身形一晃便自叶航怀中掠出然后将银袋取过。

怀中人一脱出,叶航便像给抽去了魂魄如飞鸟无枝可栖无可适从,青脸獠牙立刻狰狞扭曲浑身上下发出极强煞气身形欲动就要朝有生息的老勇几人扑去!但他一动浑身血液瞬间沸腾而起筋骨皮肤血肉立时就要爆裂!幸而顷刻间阿离又如烟般回到他身边,一边划破皓腕以自己的血为引将他体内血咒唤出,一边口唇疾动施出秘法,心脏落入她掌心瞬间,四周昏暗空间突然骤现一泓金芒,望着叶航空洞血眼,她轻声开口,“十九哥莫怕,阿离在此。”

叶航额角半张的鳞片瞬间平下,依她所思,盘膝坐下不再动弹,阿离半跪于他身前施力引血咒护在心脏四周,含泪而笑,“你一身筋骨原本就是我娘用三蛇蛊毒所制的药丸帮你调理而成,蛇蛊与你相契是以能坚持到现在,只要心脏放回,有阿离的血咒护身,你定会无事。”

然后她手腕一震,托着心脏的手朝叶航胸口处用力插-入!

被驱开的老勇几人只看到昏暗中金芒一闪,阿离的手已没入叶航胸口,随即叶航全身有柔光浮现,血咒环绕其人。

“老大有救了...”满脸雨水的王大头瞠大双目,几乎忘了自己腿上剧痛,扶着他的雷玲儿也直看得目不转睛——

阴家秘术,可不是什么时候都有得看的啊。

“嘘..”老勇伸手止住王大头出声,他身旁,裹着一件黑色长袍的刘楚楚呆呆的看着形容恐怖已非人身的叶航,空洞大眼无知无觉的淌下泪水。

透过茫茫雨雾,几人看见叶航身形已开始变化,血腥獠牙在回缩,无数暴突青筋慢慢在平复,泛着紫光的鳞片一点点消失,随着血咒在他粗粝皮肤下的经脉游走冲撞,一道道皮开肉绽的可怖伤痕,也都开始自行愈合,长出嫩红新肉,胸口处更是惊人,三蛇为金芒所吸,化为血水,点点滴滴尽渗入心房四周的血管脉络......

待金色柔光散去,血咒隐入叶航后背,他已恢复了原来的模样,英眉挺鼻,俊美无双,只是双目依然紧闭,不言不动,垂着首的阿离似极疲惫,瘦弱肩头都微微颤动,抬起脸看向几人时,脸色苍白得令人心悸,那容姿依然清丽难言,雷玲儿却忍不住“咦”了一声。

女子对于别的女子容貌看得尤其仔细,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觉得阿离“仿佛”老了好几岁。

苗寨初见时也不过就是十六七岁的样子,这会看去,却有二十来岁的模样了,而且刚才一晃眼间,她分明看到,阿离皙白的十指指甲在神奇渐长。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这章完结然后写一章番外就可以结束,不过现在看来估计还得加多一章了,因要带孩子外出做复查,还要回老家一趟把老父接来身边照顾,所以这章只能先写到一半,等我回来继续写,大约月底。

☆、世间无奈

阿离朝雷玲儿疲惫一笑,转而向老勇和王大头道:“他气血方通,得歇一歇。”随即,目光看向老勇身侧的刘楚楚。

刘楚楚烧伤严重,除双手外身上还有多处焦烂燎泡,破皮处一动便渗出血水,白皙肌肤上更是擦伤无数,被阴蓟禁锢多日,她已清瘦得有些脱形,皮肤显出不正常的苍白,一头乌发也略有枯涩,双目无神,浑浑噩噩,如无魂魄,明明摄魂术已失效,她却还是痴傻,只因受惊过度,以致魂不归心。

若不尽快帮她定魂,这女孩可能就要这样痴呆一生了。

“你所受之苦,泰半因我而起....”阿离低叹一声,轻掠至她身前,皓腕微转,再次自脉间挤出几滴鲜血喂入她口中,掌心贴向她眉心。

喃喃定魂咒语中,柔和内力注入,如清水般抚过刘楚楚身体每一处,不但一一归拢了散乱的神魂,甚至由内而外,将她的身体彻底地“修复”了一遍——

于外,伤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惨白肌肤渐变莹润,干枯长发也跟新注入了营养液一般瞬间变得柔韧黑亮起来,于内,轻微的近视,体内沉积的毒素,甚至偶有痛经的子宫,都在剥陈换旧,脱胎换骨,宛如新生。

可当阿离缓缓收手抬头时,连老勇和王大头也察觉到了不妥。

她看上去比刚才更加疲累,唇无血色,不胜清婉的脸明显又“长”了好几岁,再看不出少女的模样。

“阿离姑娘?”一旁黑猫不知为何叫得凄厉,老勇心中凝重,忍不住上前一步想确定自己是否看错。

“嘘—”阿离抬手做制止势,秀眉微扬,望向顶处被雨雾笼罩着的损毁严重的天宫。

老勇忽觉紧张,绵绵雨丝下视野受到影响,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四周除了半塌微晃的屋舍和遍地的乱石外并无他人,空气中却隐约有波动,仿佛危险正在逼近,这种感觉十分可怕,以至于他浑身寒毛倏地一紧,不由自主伸手摸向腰间还沾着血的刀,雷玲儿腕间铃铛也突然震响,铃声急乱,在这幽冥浩荡的地底显得极为刺耳,不远处薄雾袅动,东一簇、西一团若隐若现地向这边飘来,老勇暗叫不好,立即飞身至叶航身边持刀守护,雷玲儿也立刻转身护在阿离刘楚楚及王大头身前,忽地,顶上塌毁天宫中传出尖啸,呼声刺耳,有如鬼号!

隐在薄雾中的活死人在啸声控制下身形顿现,迅疾朝几人扑来!

雷玲儿和老勇正要冲出,阿离倏地抬手,腕间红线嗖一声飞出,忽而暴长奇长拉成一道绳障挡在活死人前方,“来路已毁,你们跟它走。”她一面示意几人带叶航跟着黑猫往另一方向退走,一面用纤细五指拨控红线将碰触到红线的活死人弹震开!

侧方倒塌的房舍突然瓦砖粉碎,如雨点一般直向众人飞砸过来!几道黑影凌空越过红线,两人扑向还盘膝闭目的叶航,三人扑向正以红线设障拦住活死人的阿离。

只见阿离身躯微折掠向叶航处,右手三指一弹,狠厉抓向叶航胸口处的黑衣人手掌立时被她指风切断,鲜血四溅下,陡然止步尖叫起来!

纤指虚抓,红线急回阿离手间,纷飞石雨被“嗖嗖”击飞,转而射向来袭的黑衣人!

被她护住的几人不敢逞强,老勇立刻背起叶航就走,雷玲儿十指飞弹放出飞虫迅疾朝围攻阿离的黑衣人袭去,有两人不及防备被沾上,虫身瞬间钻入血肉,顿时痛得双手紧攥脸上半截虫身就要往外扯,可一扯更是痛得惨叫连连,几乎连肉带骨头都要被撕烂出来!放完身上仅剩蛊虫的雷玲儿一手扶起右腿受伤的王大头,一手抓着仍有点神志迷离的刘楚楚,毫不犹豫朝黑猫厉叫的方向急奔。

黑猫穿跃在半塌屋石间,几人拼命跟随其后,身后传来的黑衣人的惨呼让老勇心下微定,刺骨冰雨扑面而来,脚下所踏的是黑而湿的泥泞,不远处峭壁棱崖边有涧水急湍之声,就在几人穿过乱地赶到一处平台时,却眼睁睁看见前方连接地宅和出口通道,年岁久远却无半点腐朽的坚韧吊桥突然横空断掉,昏暗中,那一头出口处传来巨石机关砸落的沉闷之声。

断桥下是激流茫茫的暗河,没有了吊桥,这一道天堑如无飞翼绝难通过,出路更似已被封死,这下还在急喘的几人都傻眼了!

“下河滩——”阿离的声音遥遥传来。

脚下平台玉石铺就,两侧镶有荧珠,老勇奔到台边借光下望,只见阔大平台侧边均有小路下行,直通暗河阔大河滩,此刻上头地面暴雨如注,底下自然暗河暴涨,但沿坡而下的河滩依然还剩一半有余。

只是,这暗河翻涌奔腾,石笋处处,激流不时撞击岩壁声音轰轰,别说这会河滩上一片空荡,便是有船,只怕一入水也逃不过破碎覆没的命运,下去之后又如何离得开?

这时尖啸声再次传来,森冷惨厉如枭鸟夜啼,闻者耳膜似被尖刃划过一般,且已是发自山腰处,可见来者速度之快。

不管怎么样,听阿离姑娘的准没错。老勇顾不得头部再次裂开的伤口咬牙将背后叶航托紧,带头从小路向下方河滩奔去,雷玲儿带着另两人也跟着转向,奔到一半,阿离赶到,两手分别搭上老勇和王大头肩处位置,瞬时两人只觉得自己身子一轻,不由自主就被她带着向前飞掠,而少了王大头的重量,抓着刘楚楚的雷玲儿也立时轻松不少,脚步微错间,身形已如行云流水般跟上了阿离!

几人速度极快,转瞬间便下了小道到达下方暗河阔大河滩上,此时洞顶地缝岩隙间渗下的水珠越来越多,可想而知这会地面之上是如何的狂风暴雨,不远处河水浮波汹涌,越近越觉声势如轰轰雷鸣,河滩上怪石嶙峋,间中处处是浅潭积水,本就是寒冬时分,这地下积水更是冰寒刺骨,一浸入便觉脚底发僵手脚都忍不住发抖起来。

寒白着脸的阿离毫不停歇,带着几人直奔湍急河边。

待赶到河边,防雨外套什么的这会已统统不管用,所有人都被暗河里惊涛裂岸般扑涌在河边岩石的冲天水花浸湿,四周水雾弥漫,耳边涛声撼人心魄,再加上头顶淅淅落雨,一时间,竟有一种后有追兵,前路却已到尽头,不知还能往何处去的惊迫之感。

阿离松开老勇两人,快速自袖中抖出方才从阴家人身上取得的几张墨绿符纸,划开指尖,血代朱砂不停在符纸上画出旁人看都看不懂的咒文,几息间,符纸已被鲜红咒文覆满,雷玲儿隐约猜出她在作甚,惊觉世人难见的惊诡秘术即将展现于眼前,刹那间心潮澎湃得几乎难以自己!

只见阿离十指翻飞间,覆满血咒的符纸被折成一艘三面密封的小船,接着纸船被她抛向河岸浅滩,沾水瞬间,骤然膨大无数倍,竟变成了一艘至少可装五六人的巨大纸船,船身墨绿,上面密密麻麻的血色咒文在这阴暗地壳下微微发着柔光,望之只觉心宁神定,而暗河浪花正不断扑打船身,却是沾之即滑,半点也未能将它打湿。

阴家秘术,真是神乎其技,老勇几人只看得目瞪口呆。

“你们速速乘它离开,水流不会自生,有源必有终,出去后循着地脉上行,总能找到出口。”阿离抬起白得苍寒的脸,朝几人浅浅一笑。

“走!”身后尖啸愈来愈紧,雷玲儿立时收回心神将刘楚楚送进船舱,竟是十分牢靠,老勇惊醒过来也急忙将叶航背进,待几人坐定,方发现阿离还站在原地并未上船。

“阿离姑娘你怎么还不上来?”

“你不跟我们一起走?”滚滚涛声中,老勇和王大头几乎同时探出头大声问道。

强劲浪花不停扑打岸石,河岸边际已分不清是水是雨,老勇额上渗出的血刚流下便被冲净,漫空水气中,他只觉得阿离唇边的笑,遥遥然如在天边。

阿离微微摇头,轻声谢道,“你们能来,是我和十九哥的福德因缘,现下他已无事,阿离感恩不尽,只是我还不能走,阴蓟不死,谁也出不了这地宫。”

“那我们一起帮忙!你不走阿航醒来了会发狂——”老勇一把抹掉流进眼中的血水,嘶声大吼。

静立于岸边尖石之上的阿离因功力耗损过大,唇边淌下鲜血,血丝滑过下颌,凝聚在颔尖,被雨水一冲又淌到颈上,映得那如玉肌肤愈加苍白得可怕,她幽黑双眼凝望了一瞬船舱里半躺的叶航,轻声道,“阴家的事,当由我来了结,还请告知十九哥,阿离若能不死,天涯海角必去寻他。”

说完,她扬手将最后一张符纸朝纸船空面贴去,然后凌空劈掌,将船送下波涛滚滚的河面!随即折身朝啸声来处飞掠而去。

“阿离姑娘——”老勇几人焦急大吼,欲窜出船舱的黑猫不知何时被下了定身术,动弹不能,只能望着阿离一声又一声的凄惨厉叫。

阿离却不再回头,灰苍雨景中,她脚尖轻点石尖沿坡上掠,仿佛御风而行,孑然身影映着雨雾,寂如天女拾阶返广寒。

纸船被劈入河,船中几人只觉身子突地一沉,人和船眨眼间就没入了滚滚洪波,就在老勇和王大头以为只能随波逐流再无法挽回时,符纸贴缝处忽然探出一只玉手,“咻”地从袖中射出一根蚕丝绕上岸边一高耸石笋!

银色蚕丝细得几乎看不见,却硬生生将船从滚滚波涛中陡然拉停!

“要走一起走!”紧紧拽住蚕丝的雷玲儿抿唇道。

拉力巨大,她十根皙白手指瞬间就被勒出血,但老勇和王大头立刻反应过来,连跌带撞扑至她身侧一齐伸手将蚕丝拽住!三人正用力收紧丝线,又一双手伸来,抬头一看,竟是已恢复神智的刘楚楚,浪涛颠簸中,她半趴船舱将丝线后截死死缠上自己的手臂,然后扬起满是泪水的脸,望着三人哽咽出声——

“等她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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炼房之处刮起黑色旋风!发现精心炼制的宝物被人劫走的阴蓟挟着黑雾怒焰冲天地自底下密室掠出,毫不停顿箭一般朝暗河方向射去,快到河滩,阿离忽凌空而至将他拦下,照面瞬间,阴蓟骤然缓下身形,刚换了皮表情略显僵硬的脸上闪过阴狠,森冷道,“祖姑姑,你太令我失望了....”,话音未落,左掌倏然伸出,五指曲张,狠疾如风地朝阿离抓去!

阿离并不接话,身形如风中雪絮,翻飞间已接下他数招,两人都是阴家数百年来难得一见的绝顶资质,出手之迅,当真惊世骇俗,但十数招后,内力不继的阿离明显透出不支,见状阴蓟横扫而出的银线忽收势转向,带着一道黑气斜斜卷向阿离纤腰——

得不到的总是让人念念难忘,阴家阿离于他而言,每一根发丝都透着股让他染指垂涎的香甜血气,活人的功用自是大过死人。

阿离却凌空拧身反手抽出红线,疾风如刀嗖然击出!两线相碰,濛濛雨气间爆出铿锵火花,两人不由自主各自飞退几丈之遥!

“祖姑姑,你一身内力早就被老不死的用血池化掉了大半,现下又伤了心脉,已快油尽灯枯,你若愿意停手,我可助你续脉连筋,今后你我二人联手重振阴家,岂不美哉?”阴蓟抚过银线,望着阿离阴恻恻地笑道。

阿离飘落,单足轻点在一处石尖,身形不动,暗光中她一身素服微掀,长发飘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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