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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野车平稳地开往海市边上的半山别墅区,叶航的心却好似这窗外的路灯,一跳一闪。
阿离说她住不得人气过旺的地方,原先安排的酒店套房只能取消,提出让她住到叶家位于郊区空置了几年的别墅时他只是一时脱口,没想到她竟点头应了,此刻一想到她这几天会住在属于他的房子里,坐他坐过的沙发,用他用过的物品,他就忍不住一阵心悸。
别墅离市区并不远,住的人却并不多,因其地处海市的卧龙山脉,依山伴水,坐北朝南,水灵木秀,开盘的时候价格贵得离谱,不过有人说这里风水好,叶母便赶紧下手给儿子买了一栋,以期以后能旺财旺丁。
“我父母都在国外,这房子买了三年我住过半年,现在只是偶尔过来,每个月阿姨会打扫一次,可能东西不够齐全,你看看还需要些什么,明天一早叫阿姨送过来......”进了别墅区,后座的少女还是一贯的沉默寡言,叶航忍不住细细交代。
阿离也不看他,仍是仔细打量着前方只见昏黑轮廓的山脉,却也回了他一句“嗯。”
叶航有心引她多说说话,开始说起当年母亲买这处别墅的用意,“......还找了人看,说是这一栋最旺我,买了定会运道昌隆旺财旺丁......”
“胡说。”阿离看他一眼,淡淡开口,
“这里地处山脉之南,靠北聚势,本属金主兴旺,但西面本是聚财之像的水不够活,从你这门前经过的水,却又流得太急,气不容易聚,财也难留,非旺财旺丁之势。”她伸出手指指别墅中心的一汪幽静的人工湖,又指指别墅门口人工挖凿正流得欢快的小桥流水。
她细细的手指就这么从车窗指出去,窗外昏黄的灯光打在那根细瘦的手指上,色调柔和得像绒缎子一般,从叶航的角度望过去,只觉得那食指尖细,秀美非常,肌肤虽苍白一片,但透过暖暖灯光,隐隐可见血色绊红,粉得近乎半透明,让人忍不住就心脉滚动,怜爱万分。
“怨不得,我现在做了这一行,工资就刚够吃饭。”叶航忍住胸口暖热,含笑看她,只希望她能再多说点什么。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眼睛有多亮,年青英朗的脸上充满善意的微笑,还有那种能让任何女子怦然动心的多情深情。
“风不风水,还是要看主人的命相和流年,你的命格极旺,不受这风水影响,无需担心。”阿离垂下眼帘。
“这个你说得跟以前那个大师一样。”叶航想到自己报考警校时母亲的忧心忡忡,直到她把他的生辰八字拿到南台寺算过之后才勉强同意了他的选择。
“那大师说得可玄,说我命格像是被人改过,不但得九世平顺,还世世都是无灾无难百邪不侵,做哪一行都会没事,我妈本来不信,后来见我次次出警都是平平安安,别人挂彩我却是半点擦伤都没有,她就信得不得了了......”叶航笑着摇摇头,将车子直接开进别墅停在一侧的车库里,然后下车帮她将车门拉开。
“同事都说我是上辈子祖坟埋得好。”他笑着打趣。
阿离沉默着下了车,没有再接他说的话头,只抱着黑猫,拿过自己的包袱跟他往主屋走去,不是行李袋,而是那种物品放在方布上,四角打结将之包裹起来,可以挎在腕间的包袱。
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屋内,灯一开,里面装修之精美自不必细说,只是因为数日未曾清扫,地板餐桌都稍稍积了点灰。
客房紧靠主卧,房间宽敞明亮,厅出阳台,早上站在阳台上就可以迎接温暖朝阳。
阿离看后却轻轻摇头,说自己住地下室即可。
“那怎么行!”地下室常年不见阳光,阴暗湿冷,怎比得上温暖舒适的客房?
“我需阴气护体,那里最适合我。”阿离轻声开口,见他好看的眉皱成一团,眼底不由浮出一丝暖意。
地下室被装成了影音室,叶航却只偶尔来住的时候放放资料影片,因清洁阿姨不能入内,这会里面沙发茶几上还放了一些用不上的档案资料,比之楼上房间更加灰尘扑扑。
叶航十分内疚,娇客入住,却只能让她住这么冷冰冰的地方。
但他知道阿离说的话他没有反驳的余地,只得打开地下室唯一的两盏壁灯,卷起衣袖开始打扫。
清理沙发书桌,抹灰拖地,再从楼上抱下两床柔软棉被,细心地将宽大沙发铺成勉强算得上舒适的床铺。
待他全部弄好后,阿离才不紧不慢地走进来,将手中包袱放在桌上,然后慢慢打开。
叶航好奇望去,见她从中取出一个巴掌大的古旧小鼎,那鼎色泽暗沉,昏暗的灯光下显得通体发黑,看久了却又隐隐带红,跟她手上珠串的颜色很像。
然后她取出一根很奇怪的香。
这根香不似寻常香大小,仅有成人食指般长短,也不是常见的黄色或褐色,而是深黑发亮。
阿离把香插上,拇指并中指在顶端轻轻一弹,那香便被点燃,不见有什么烟飘出,只看见一点红色微亮,像幽深冥界中的金花一样令人心寒。
不一会,叶航便闻到一股奇香。
叶航从没闻过这种味道,这香味极浓,但不知为什么,闻得久了竟又有股腐味。
“这是什么香?”他忍不住好奇看向小鼎。
“引魂香。”阿离将小鼎摆正,静静看了一下,说——
“一炷明香通信去,五方童子引魂归。三日之后,若那小鬼不想魂飞魄散,便会随这香味来寻我。”
叶航转头看她,问:“她真的会去找害她的人?”
阿离淡淡问他:“你觉得她该不该去?”
闻言叶航也静默了下来。
医院里阿离在帮周兴施术护住胸口生气那时,他用手提电脑调出了当时小女孩那案子所有的资料。
失踪时监控拍到的画面,案发现场血腥的照片,凶手的口供记录,父母在痛哭过后最关心的却是赔偿金额,资料一张一张,看得人心寒。
叶航闭了闭眼,脑海里勾画出那孩子遇害的整个过程。
四月的梅雨季,下午放学的小女孩不似别的孩子有人来接,爸爸要上班,妈妈要照顾才几个月大的小弟弟,她只能自己穿上卡通小雨衣,背着小书包,沿着开满了火红木棉花的小道朝家的方向走去。
她一边走,一边用穿着可爱小红鞋的脚去踩人行道上一处又一处的小水洼。
马路上车来车往,身边人来去匆匆,却没有人看到一个撑着大黑伞,戴着厚厚眼镜的少年用手中可爱的小布偶将她吸引住,然后牵起她的小手,朝着与她家相反的方向离去。
猥亵,溺毙,分尸,被布偶塞住的小嘴发不出任何尖叫。
案发现场一片血红,浴缸中血水浸泡着大大小小的尸块,原来,那红衣小鬼皮肤上一道道的细纹,就是尸体缝合后留下的痕迹。
这个叫赵家豪的少年凶手手段残忍得令人发指,却因为年纪可以不用接受法律的严惩。
小女孩的尸体确是不齐全,全部缝合后胸腹处生生少了一块,赵家豪口供说是被他从马桶里冲掉了,若不是阿离,谁会知道,其实这畜生是肢解尸体时觉得有些饿,顺手一小片一小片将肉切下来生吃了。
资料上戴着眼镜的少年平凡且腼腆,一点也不像个犯下恐怖罪行的凶手,但看他诱拐受害者的方法,残害对方的手段,及被捕后一开始是冷静,后面却用痛哭流涕的样子来掩盖自己是故意犯罪,这一切都说明他完全具备分辨是非的能力,他的犯罪早有预谋,而且极有可能再犯。
这样的畜生,确是应该对他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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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医院时阿离做法将叶航的阳气引给周兴,周兴命火重燃,已无生命危险,叶航卸下心中大石,数日的疲惫此时慢慢涌上。
时间已晚,别墅区灯火大半已熄,地下室除了初时能闻到那股浓郁奇香,后面却是再也闻不到,叶航猜想,现在能闻到的恐怕只有那红衣小鬼了。
见阿离瞑目盘足静坐于沙发上,黑猫亦乖乖趴伏于她身侧,叶航知道自己不能再扰她,便放轻动作,关上一侧壁灯,准备离去。
突然小鼎内那只奇香“噼啪~”迸出一点火花,叶航心中一跳,朝阿离望去。
“无事。”阿离并未睁眼,只轻声回答他的疑问——
“那小鬼已寻到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更晚了~~求留言~~~
☆、阴珠
“死亡时间是凌晨一点十分左右,死亡原因坠楼,死者全身多处粉碎性骨折,体表未见典型搏斗伤和抵抗伤,初步符合自主高坠死亡特征......”
王大头紧跟在叶航身后走进电梯,将自己所知的情况一一报上,本以为老大会跟以前一样处处提问,谁知他听了以后只点了点头,道:
“嗯,我知道了。”
这反应让顶着一头乱发胡子拉渣的王大头有些摸不着头脑,抠了抠鼻子,他继续说,“不过,玲子说有个地方挺怪,死者嘴部张得特别大,大得几乎可以塞进一个小孩拳头了......”
叶航看着正在向上跳动的数字,问,“还有别的发现吗?”
“呃,我们在赵家豪的房间里搜到很多东西。”王大头皱了皱眉,见叶航侧头瞥他,他一脸厌恶地开口:“他的电脑里下载了大量的色-情影片,大部分是虐童,房间里还藏了针筒刀具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有~”王大头顿了顿,沉着脸继续说:“我们还在他书柜里翻到一些照片,查了一下,是最近拍的,拍的都是些孩子,幸好这家伙跳楼了,不然......”
他没再说下去,但那意思谁都能听明白。
“头,你说...赵家豪真的是自杀?”王大头迟疑地问叶航。
一个人格缺失,心藏恶魔,甚至还伺机再次犯案的人,会莫名其妙的大半夜从十几层高的楼上往下跳吗?
他不太相信。
但,也没有任何证据显示是他杀啊?
叶航沉默了两秒,淡淡开口,“谁知道?也许他半夜突然被鬼找上,中了邪所以跳楼了。”
“哈?头儿你真会开玩笑......”王大头怪叫。
两人出了电梯朝办公室走去,办公室里刑侦组的警员们正各忙各的,见叶航进来,纷纷笑着跟他打招呼,叶航一一答应过后,见一向干练的玲子正拿着纸巾捂住鼻子打了个喷嚏,跟着咳嗽了好几声,关心问道:“玲子是不是不舒服?”
“唔,这几天头晕脑胀的,可能有点感冒了。”赵玲扔掉纸巾,状态不佳的点点头。
“不行就请两天假休息一下。”叶航道。
“就是,玲子你平时那么强悍,也给个机会让男朋友见识一下你的娇弱嘛!”办公室里时常跟玲子斗嘴的小柯大呼小叫地开口,立刻全办公室的人都哄笑起来。
玲子长相其实颇俏丽,但性格一向直来直去风风火火,她身手不错,又整天跟一帮不修边幅的男人们一起做事,大伙几乎快把她当男人看了。
“死小柯!你玲子姐我就算病躺下了也照样一根指头摁死你!”玲子揉着太阳穴白了小柯一眼,然后跟叶航点头,“知道了,我已经给阿伟打了电话,他一会儿就来接我。”
赵玲有个交往多年的男友许伟,两人感情甚笃,半年前已订了婚,许伟时常会来接她下班,局里人几乎都认识他,叶航闻言放心地点点头,他身后的王大头却只抬眼看了赵玲一眼,然后很快将视线转开,眼底透着只有自己知道的辛酸苦涩。
去找阿离前叶航处理了两个案子,一个是亲戚间争产失手杀人,一个是入室抢劫行凶,不过这两起案件都是证据确凿,人也已经抓捕归案,只等他写份报告就能移交法院。
用从未有过的速度写完报告后,他再次看了看腕表。
这才不到中午,距离下班还有好几个小时,他还得等好几个钟才能赶回别墅,叶航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钢笔,踱步走至窗前向下看去。
楼下一高瘦男子刚接到走出警局大门的赵玲,许伟伸手接过未婚妻手上的包,又把搭在手臂上的外套细心的给许玲披上,隔得太远叶航看不清楚两人的表情,但叶航相信,即便是泼辣如玲子,这会也定是眉目含笑的。
真是幸福的一对,叶航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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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市新区一处住宅楼内,忙活了半天的母亲将烧得直冒青烟的热油“滋啦~”一声浇在刚蒸好的桂花鱼上,蒜蓉遇油后散出扑鼻鲜香,她将蒸鱼放上餐桌和青菜一起摆放好,再把煲了许久的老火汤舀出,擦擦手,然后走向客厅,口中温柔唤道,“宝贝,要吃晚餐咯~~”
客厅地毯上,幼小男童正努力的将手上的积木越搭越高,他身后,静静站着一个身穿红色连衣裙的小女孩。
跨进客厅的母亲见到这一幕瞬间整个人便瘫软在了地板上。
小女孩看着她,苍白的小脸上慢慢展开僵硬微笑,然后她嘴唇微微动了一下,浑身发抖的母亲看得分明,她唤地是,妈妈。
母亲嘴唇剧烈颤抖起来,喉间挤出一声短促泣音。
小女孩再次看了看坐在地上玩积木的小男孩,然后开始慢慢后退,一步一步,直退到厚重的窗帘阴影处,身体渐渐化作烟雾,直至一团红影从窗户飘出,朝着远处而去。
屋内,小男孩一无所觉,半坐在地板上的母亲怔怔看着窗户处,突然忍不住伸手捂住自己的脸,放声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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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航刚下了车打开门,还没来得及走进别墅,一股阴寒冷风便从他身边“呼——”地卷过,直奔别墅内地下室而去。
他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虽然知道阿离收那红衣小鬼易如反掌,但他还是忍不住心下一紧,朝着地下室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