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宋依依不觉得那是什么好笑, 甚至不觉得那是什么真笑。
她胆子小,有些害怕,亦是初次见傅湛如此, 人便更要哭。
但又亲眼看着那男人好像在忍耐。
宋依依看对了。
傅湛是在忍耐, 在压着心中的火。
他又觉得自己可笑, 又完全控制不住内心起火, 根本压之不下, 因为他一清二楚, 知道她要去找沈怀琅,但他又不得不控制,确切地说是怕吓到她。
终是缓了好一会儿, 他终于平静了下去,温温和和地把话说了出来。
“本相同你说了,什么事都能为你解决。你到底梦到了什么, 说出来,嗯?是本相杀了你的亲人?朋友?亦或是你自己?宋依依.......”
宋依依已然哭了, 起先是因为害怕, 他也多少弄疼了她, 而他一开了口,她便大部分都是委屈。
感情上的委屈,是什么也填不满的。
能让她这么小的胆子,和他对峙,宋依依说不出来话。
傅湛也无真让她立马就答的意思,搂住了她的腰。
俩人靠的更近了去,他的声音也更低了几分,不难听出有些许的急促,自然,也依旧带着哄意。
“本相便与你明言,那几人均不是会留下破绽之人,你不可能看到她们杀了别人。但如若是你自己,本相告诉你,那不可能,你听懂了么宋依依?嗯?”
宋依依眼泪簌簌下落,我见犹怜,在他怀中好似风雨中瑟瑟发抖的小猫,呜呜地哭了起来。
她的眼泪已经决堤了一般,话亦是说不清楚,含混不清,什么情绪都有了,终于再也忍之不住,哭着开了口。
“......是后者,是你授意,指使了你的杀手,逼我喝了毒酒,我看见了你,亦看见了她,看得清清楚楚,绝对错不了,你满意了么?”
傅湛听罢面上无异,然心口一紧,很是惊诧。
他注视了她许久,好一会儿,方才再度开口说话。
“明日,同本相再去见见那几名杀手。”
宋依依别过头去。
她不知有何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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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傅湛上午处理完政事后,便欲来接宋依依,然突然忆起,前几天约了墨玉今日下棋听曲儿。
眼下竟是时辰已经就到了。
傅湛本想派人去通知改日,不想巧之不巧,路上遇了上墨玉。
墨玉拦下了他的车,上了去。
俩人见了,就彼此笑了。
敢拦他车的,也便只有墨玉了。
墨玉轻摇折扇,眉眼含笑。
“昨日,我便想找表哥叙旧了。”
“是么?”
墨玉“嘶”了一声,敛眉,“因为什么,表哥猜到了吧。”
傅湛道:“可是十月和离一事?”
墨玉折扇“刷”地一下合起,更敛了眉头。
“就是此事!怎么回事?外头怎会传出了这般消息,真的假的?为了什么?”
墨玉一连三问,倒也人之常情。
别人不知俩人是怎么回事,墨玉多少清楚那么一点,便就是因为如此,他才更好奇。
傅湛淡笑,没多言,只三个字。
“在哄了。”
墨玉这般一听,终于舒展了眉头,取而代之的是朗声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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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返回医馆,宋依依一夜几乎未眠,偷偷地躲在被子里哭了两次,只晨时休息了那么一会儿。
翌日到了下午,婢子来报,说那男人的马车在楼下,来接她了。
宋依依听罢半晌也没动。
昨日在沈家,傅湛有说要去干什么,是以她知道他接她作甚?
但,有必要?
扪心自问,宋依依实则已不大愿意再去想此事,很想就此忘了。
然犹豫许久,最后,她还是起了身,去了。
沿途俩人依旧相对而坐。
宋依依微微低头,且是侧着头,瞧着很乖,但始终没大说话,亦是未看傅湛。
那男人的眼睛像幽深的湖,看她也捉摸不透,只在傅湛问话时,时而答那么一句。
俩人无甚多交流,但不得不说,他依然对她极照顾。
小半个时辰后,到了地方。
地点不是上次那个偏远之地,至于是哪,宋依依不知道。
进了宅院,她跟在傅湛身旁。
不时,男人便把她带到了一间屋子中。
进去抬头,宋依依便看到了三个黑衣女子。
她的视线也是直接便落到了中间那人,那张熟悉的脸上。
傅湛没问,只看她的眼神就能知道一切,让另外两个退了出去。
最后那一个正面对上了宋依依,给她瞧。
宋依依没上次那股劲儿了,心思似乎都有一搭无一搭的。
她不知道有什么好瞧。
长得一模一样,她记的很清楚,还有什么必要再确认?
男人在一旁问着,“一模一样?”
宋依依点头,“一模一样。”
傅湛笑笑,“再看得仔细一些?”
宋依依瞅他一眼,但没反驳,亦没说什么,耐着性子又朝铱誮那女杀手看了去。
然她依旧不甚过心,从她的头发看起,慢慢向下,看她的相貌,看她的身段,看她的个子,怎么看都是一个模子。
宋依依瞧不出差别。
然正要转眼之际,突然,宋依依心口猛地一跳,眼睛蓦地睁圆,视线聚焦,由远及近一下落到了那女杀手的右手上,看得清清楚楚,浑身毛骨悚然,“她,她怎么只有四根手指?!”
空气中都弥漫着一种让人背脊发凉的惊恐之感。
小姑娘慌了,梨花带雨,顿时慌了,也早没了心思想别的忆别的,人顷刻严肃起来,心口狂跳,回头询问。
然那男人异常的镇静。
“你是说你见到的那个是正常的?”
宋依依连连点头,使劲儿点头,心绪一发不可收拾,难以平静。
她当然确定那人是正常的。
那女人给她递了毒酒,右手若无拇指,端杯的姿势会不同,这般奇特,她怎么可能没注意到。
宋依依下一刻便上前了一步去,握起了那女暗卫的那只手,仔细地看了起来。
她的右手无拇指,但并未天生没有,看得出来是后天断了,且伤势早已愈合,少说也得有两三年之久了。
她盯着瞧,亦是果不其然,女卫开了口,给她解释了这拇指之事。
与宋依依所猜差不多,其是两年前执行任务时,遇上意外。
宋依依慌张地抬头,看向那异常镇静的男人。
“为什么?”
傅湛依旧异常平淡,抬手弹了下袖上灰尘,说出了让宋依依浑身发冷的话。
“有人,冒充本相。”
宋依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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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则傅湛第一次带宋依依来见这些杀手时便看出了宋依依认得的是眼前断指的这位。
这暗卫名叫红裳,是个做事极其利索之人,深受他重用。
因为早便猜出来了事情与红裳有关的可能性最大,所以傅湛方才再度带宋依依来看,让她辨认,实则,就是想让宋依依发现红裳的断指,看她的反应。
如傅湛所料一致,宋依依看到的那人并无此特征。
由此可见,那果然是个阴谋——前世,有人冒充他。
但让人不解的是这个人这么做的缘由。
意义为何?
由此,傅湛也便又想起了半月前胭脂楼二楼掉落的那块牌匾。
对方目标明确,是宋依依。
前世今生,这两件事看似联系不上,但又好像有着什么千丝万缕的关联。
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