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知罪。臣救驾来迟,望陛下恕罪。”黄标跪在司徒复山面前,毕恭毕敬的说。
司徒复山这才平息一点怒气,沉声问道:“这次来的事情,你告诉过几个人?”
“就我自己,谁也没说。送来的信在我看过之后,已经烧掉了,这鱼跃客栈除了我之外,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哼,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他们怎么会在我来的路上偷袭?而且连我用的替身都算计到了,路上都没有一个活口,若不是贴身护卫舍命保我,只怕我现在早就成了一具尸骨,咳咳咳……”司徒复山说得气愤难平,胸口不断的起伏着,连带着肺部又觉得抽抽起来。
黄标知道他的顽疾,立刻把身上的披风解下来,给他披上,然后说:“陛下,臣敢保证,属下没有把你的消息透露给任何人!”
“那是谁知道我的行踪,半路劫杀我?!”司徒复山愤愤的说道。
黄标微微抬头,轻声问道:“陛下,你来的时候,宫中可有其他的人知晓?”
司徒复山不吭声了,脑子飞快的运转起来。他来渝县的事情没有跟宫里其他人说起,哪怕是最信任的贴身内卫和太监,也没有提及。
每到中秋月圆时分,司徒复山都会独自在宫中备好一壶酒,以酒代人,对月独饮。几年来一直如此,今年他思念故人,特意来渝县会会故人。
原本一切都计划好,故意在宫中传出风声,说自己旧疾复发,需要中秋静养,瞒过了朝中所有的人,只让自己的替身留在宫中,自己则带着一小队人马独自来到渝县。却没有想到一条会友之路,差点变成不归的黄泉路。
司徒复山怎么也想不明白,那帮人是怎么知道自己行踪的?除了黄标,他也只是把自己的行踪告诉一个人……难道会是他?
司徒复山坐在山庙中,黄标的属下已经重新点燃了他们面前的火堆,几十个精兵护卫整整齐齐的围在周围,让这间看似破旧的山庙突然变得有几分肃穆。
司徒复山沉思片刻,挺了挺身,恢复几分君主的威仪,他吩咐黄标:“把小阳叫过来。”
“是。”黄标立刻复命。
小阳,耶律旭阳,这个几十年的好友曾跟自己朝夕相伴。当年的耶律旭阳是布依国最不受宠的王子,年仅七岁,便被送到大靖国当作质子。而司徒明因为母亲早亡,自己也不受父王宠爱,或许正是同为天涯沦落人,两个异国的王子居然成为好友。
当年司徒明九岁,是几个王子之中最小的,也是最淘气的。跟骁勇善战,又善于讨好父王的哥哥们相比,他是最不让皇帝省心的。
九岁的司徒明常常带着布依国的质子,一起爬山,一起骑马,一起游玩。久而久之,他们两个倒是像亲兄弟一般。
那一年,大靖国初建,几个哥哥相继战死。皇帝悲痛欲绝,他族又屡屡侵犯,十六岁的司徒明来到大殿,向父王请命:“父王,儿臣愿替父王收回被抢走的山河。”
那一刻,这位最不讨喜的王子才进入皇帝的眼中,他带着满心的欢喜同意了儿子的请求。
为了能打赢这一仗,司徒明还特意给自己改名叫“司徒复山”,就是收复大靖山河的意思。可是,除了耶律旭阳之外,所有人都不看好他。
只是一个卑贱宫女的儿子,没有学过兵法,也没有行兵打仗的经验,他的出征受到朝中大臣的一致反对。
可是皇帝力排众议,相信自己的儿子可以替自己一战,他也只能相信他这一回。
因为连年的战争,让大靖国痛失了多个王子。剩下的几个王子当中,除了几个身体羸弱的,就是不堪重用,有事情只能躲在别人的身后,他也想借机考验一下司徒复山的能力。
结果那一年,司徒复山带着三万精兵,在摩耶谷同敌军大战三天三夜,回来时仅剩下三千人不到,可是他却提回来敌军将领的首级,带来了十万敌军大败的消息。
司徒复山还记得,那一年跟自己浴血杀场,并出任先锋官的就是自己当年的好友,来自异国他乡的耶律旭阳。
‘不能同生,但求共死’,是耶律旭阳上战场前对自己许下的诺言。那一场战役,是司徒复山经历的最为惨烈的战役,时隔多年,他还会在梦中想起,那一战中无数的亡魂与尸骨。
正是因为这一战,司徒复山才让大靖国扬眉吐气,战胜回国后没多久便被立为太子。
立志收复山河,振兴大靖是司徒复山的理想,可是没想到,等他真正当了皇帝,才发现自己的理想远没有打胜仗那样容易实现。
大靖国开国数十年,先皇采用的是士族制度,从上到下用的都是士族家庭的人。刚建国时士族是大靖国的栋梁,时间久了,就成为阻碍国家发展的毒瘤。
司徒复山改革朝制,建立四大书院,鼓励从民间选拔人才,可是他的举动受到士族家族一至的反对,明里暗里进行阻挠。
当初追随自己的那些人,或明或暗也被士族的人拉拢,整个朝廷飘摇不定。为了江山稳固,司徒复山不得不做出一些妥协,而始终站在自己一边的唯有这个童年的好友耶律旭阳。
为了自己,他不惜背上一个叛国的罪名。多年未曾回国,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大靖国的子民。
然而,就算唯一一个这样的好友,自己也不能护他周全。
六年前,朝中大臣联名举奏,弹劾右丞相耶律旭阳,说他是外族奸细,常年潜伏在大靖国有所图谋。
司徒复山极力为他辩解,可架不住整个朝廷的官员以集体辞职相要挟,只得退而求其次。罢免耶律旭阳的右丞相职务,可那些大臣仍不肯善罢甘休,非要皇帝赐他死罪。
司徒复山怒了,拼死也要保住挚友,甚至为耶律旭阳改姓,赐他司徒姓氏,与自己同姓,并让他离京任鱼龙书院学监一职。
一转数年过去了,他从来不相信这位一生的挚友会背叛自己,哪怕他是除黄标之外,自己唯一告知行程的人。
昨夜的暗杀虽然记忆犹新,但藏在暗处的主谋者与执行者依旧逍遥法外,司徒复山看着燃起的火堆,眼神晦暗不明。
究竟是谁泄露自己的行踪,组织了这样一起精心设计的刺杀?他眼神专注的看着前方,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