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清笑道:“我何时为难过你?明明是你处处与我为难。若论起真实岁数,你爷爷做我孙子还嫌小,你不尊老,还要用拳头打我,我给你一点教训又有什么不对?我问你家主任去向,你只跟我说了便是,否则今天你恐怕拉不开这扇门。”
小厮无奈道:“我家小人去灌县访亲了,要明早才能回来。”
岳清点点头,摆了个请的姿势,那小厮一把拉开门,兔子一般飞跑进去,在里面将们栓死。
他转身要走,又被一个中年汉子叫住:“若是有人着魔,像野兽般乱爬乱咬,不知道长可有法救治么?”
“那是自然,贫道自幼随仙人在深山中学道,炼成无边法力,斩妖除魔不在话下!”岳清捋了捋胸前漂亮的长髯,打量这人,也是哪个大户人家里的奴仆,“我观你面色晦暗,身带邪气,尊府上定然是有人中了邪煞。”
那人把头点的如小鸡啄米:“法师您真有神通,只看我两眼就知道结症所在。道长你若真有法力便跟我走一趟吧,事成之后,我们家老爷定然不会亏待你的。”
原来这家人姓朱,也是官宦后裔,家财万贯,跟罗鹭家只隔了三户,前面是广亮的大门,檐下挂着一排大红灯笼。岳清跟那仆人入府,先前那个看热闹的小伙竟然也跟了进来,府上家丁只以为他们是一起的,也没阻拦。
113妖踪·香雾真人
朱家老爷年约四十来岁,大腹便便,满面油光,看岳清有些仙人气质,又听下人说了刚才在罗府门前露的那一手能耐,便存了希望:“中邪的是我的小女儿,本来已经说好了人家准备出阁,哪知却遇上了这样的事情!”
岳清道:“员外有什么话慢慢说,有贫道在这里,保管令千金安然无恙。”
“不能不急啊,唉!”朱员外愁容满面,“若非要请道长救治,此事还真让人难以启齿。自上个月初一那天开始,每晚我女儿房中都有男人的声音,让人去看时,却仍然只是我女儿一个人在睡觉,人一出来,便又灯火通明,男欢女爱。”
这时那同来的青年在旁边接口:“你让丫鬟去跟你女儿一起睡不就成了?”
朱员外道:“自然是想到这个法子了,只是不管派哪个去给我女儿做伴,都是躺下便睡着,一觉到天亮,问她昨晚发生过什么,俱都茫然无知。后来我又想办法让女儿搬到其他地方住,谁知只要一走出那幢绣楼,她便立刻跌倒,没了气息,直跟死了一样,唯有重新抬回去,才能逐渐唤过来,反复几次都是这样,我请了成都一代各大名医来看,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又去慈云寺里供大海灯,将那里四大金刚之一的慧行师父请了来,慧行师父说缠着我女儿的是个狐狸精,我女儿上辈子是个猎人,将他一家杀死,只跑出他一个,修成精灵,如今回来报复。正所谓一报还一报,最好的法子便是逆来顺受,等他报复完了,业障消除,自然安泰,否则的话恐怕还会有更大的灾劫落在咱们全家人的头上。”
那青年疑惑道:“慈云寺乃天下名刹,里面的诸位师父个个佛法高深,严守清规,想必不会妄语骗你。不过此话却有些不通,竟然是让你女儿以身饲妖么?”
朱员外愁眉苦脸:“慧行师父说,佛法无边,众生平等,那妖也是众生,与人没有高下贵贱之分,他若要降服那妖精自然是手到擒来,只是不愿意为我们家再积冤业。我百般苦求,又封了一千两银子做谢礼,他却将我训了一顿,最后分文未收,就会慈云寺去了。”
岳清也很奇怪,俗话说兔子不吃窝边草,智通他们虽然虽然内里不堪,表面上却把自己包装得很好,在四川盆地里民间的口碑比峨眉派还好,也做过不少降妖除魔的事情,更兼通吃黑白两道,不管是那条路上的飞贼淫贼,乃至妖邪魔鬼轻易都不敢在成都放肆,这回听朱员外这话,他们竟然是退让了:“员外不必着急,有我在这里保管你们一家人都万无一失。且待我去绣楼看看。”
朱员外陪着来见小姐,他们家的绣楼修在花园里,环境极为清幽,岳清一进园子,便嗅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甜腻腻的,几乎要将心肺胀满,浑身舒服的直要酥软,便问那朱员外:“那狐狸精是不是只在上半月才来光顾?”
朱员外略回忆了下:“不错,自上个月初一开始,过了十五便消停了,我们以为他报复完走了,还亲自去慈云寺去还愿,哪知这个月初一又来了。”
岳清顿时笑道:“不用再往里走了,我已经知道那‘狐狸精’的根底了!”
原来,这香气极为特殊,名为五欲迷神香,普天之下,只有一个人会炼,那便是巫山牛肝峡铁皮洞洞主冯吾。那冯吾出身阴阳教,天生雌雄同体,上半月为男,下半月为女,专门炼就采补功夫。他本身道号名为香雾真人,只因他会炼制这五欲迷神香,日日吞服,百年如一日,香气渗透骨肉,无论走到哪里,都自然向外散逸,让人嗅之动情,无论男女都要神魂颠倒。他还有一个外号,叫做粉孩儿,外貌看上去只有十六七岁,乃是旁门各宗各派里公认的第一美少年,跟各家男女修士都有够枕席之欢。
这冯吾有一个很厉害的师兄,名叫司徒雷,绰号阴阳叟,也跟他一样天生男女通体,修道至今已有五六百年,法力奇高,在巫山神女峰元阴宫创阴阳教,冯吾当年也算是阴阳教中的第二号人物,后来师兄弟不知为何反目,冯吾宣布脱离玄阴教,创温香教,自号温香教主。
难怪慈云寺对此事不问不管,想必法元他们虽然不惧阴阳教,但也想要引为强援,将来好请来共同对抗峨眉。
重新回到正厅,岳清跟朱员外说:“这个做邪法害你女儿的并非是什么狐狸精,乃是巫山阴阳教中的粉孩儿。”
朱员外听他一口说出对方跟脚,顿时喜道:“道长可能除之?”
岳清犹豫道:“此人有百年道行,法力不弱,更兼胆小惜命,一旦发现情况有异,立刻远遁千里,逃之夭夭,我若要赶走他倒是不难,只是日后他再来此地寻仇,你能承担得起么?”
朱员外一听,又愁眉苦脸起来,那青年又不满道:“难道就只能任由他肆意害人不成?”
岳清看了看他:“你倒是满身真气,既然如此你可敢以自身做诱饵,替我引妖人上钩么?”
青年怔了怔,随即大声道:“有何不敢?”
岳清道:“好!那冯吾如果知道我在这里,是死也不敢上门的,因此我得先并不能露面,在暗地里布置天罗地网,以免打草惊蛇让他跑了,那小子不敢向我报复,但必定要记恨朱员外,务必要将其一举擒拿,不留后患。只是你要有些危险……”
青年道:“大丈夫顶天地里,有所为有所不为,只要道长能够斩除妖魔,还天地正气,我又何惜此命!”
冯吾差不多是天下公认的淫贼,不但勾搭跟他相好的剑仙,还经常派人到凡间去捉少年男女到巫山给他享用,经他采补之后,元阳元阴尽失,最后化作一堆枯骨而亡,岳清为五台派指定的发展战略首先就要立足于玄门正宗,因此才跟左道妖邪之徒划清界限,不但跟华山派不来往,连五台派本门涉及魔道的也都断绝关系。除此之外,还要行正道,既能积攒外功,又能获得声望,岳清扫平山西便存着这个心思,等七星聚会之后,七大派会联手扫荡江北地区的邪魔妖孽,治理各地的天灾人祸,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如今在这里遇上冯吾,正好随手除了。
“今日就是初一,那冯吾必要采补,否则会损功力。”岳清从囊中拿出六枚金钱,就在桌上起了一卦,“天火同人。”他看了那青年一眼,“你叫什么名字?”
青年躬身道:“在下尤璜,祖籍桂阳府,自幼喜好剑仙侠客之说,因听得四川天府之国,峨眉、青城两处多有神仙往来,因此特来寻仙访道。”他一边说着一边注意看着岳清的表情。
岳清打了个哈哈,用手捋了捋胸前的大胡子:“你练过武艺?”
尤璜道:“我从小拜在石林怪侠门下,学得天罡龙爪手,八卦玄门剑,已有十余年火候。”
“那些对付冯吾都不管用。”岳清摆了摆手,跟朱员外要了文房四宝,朱砂磨墨,随手画了十二张符,“这些符你拿去,六张贴在小姐绣楼门窗上面,六张带在身上,等那冯吾现身,便用火点燃了,同时念诵咒语。”岳清又说了一小段咒语。
尤璜满脸怀疑地接过符纸,又反复把咒语念了好几遍:“这样就能对付那冯吾了?”
“不能啊。”岳清解释说,“这十二道斩妖符,对付二三百年气候的小妖倒是还有奇效,对付冯吾那样的旁门散仙就远远不够了,不过可以让他误以为员外请你来降他,又只有这么点道行,才会放心地下来,我好施法擒他。不过你也不必害怕,有我在这里,即便你被他杀死了,我也会为你挑个好人家投胎的。”
114画皮·兄终弟及
说起这尤璜也是个颇有心机之人,他看出岳清有真功夫,虽然还分不清楚真是法术还是极高明的内功,但无论是哪一种情况,他愿意拜师求艺,因此一直跟进朱府,也想看看岳清的功底和人品,所谓师父择徒,徒亦择师,若岳清是妖邪之辈,他也不会拜师。因此岳清让他做诱饵吸引冯吾他只当是高人对自己的试探,虽然心中也免不了有些忐忑,还是满口答应下来,年轻人血气方刚,头脑一热,心想若岳清真是世外高人,等降妖之后便立刻拜师,若岳清是招摇撞骗之徒,大不了搭上一条性命!
岳清让朱员外找来工具,把尤璜也给扮成盘髻长髯,蓝袍黄冠的游方道士,那幡和铃和剑匣全都交到他的手里,等到了晚上,便让他守在绣楼所在的花园里。
岳清自己却跟朱员外要了一间静室:“我要在这里做法运功,你们不许来打扰!以免被冯吾发现,一旦打草惊蛇跑了,你们家可后患无穷!”吓得朱员外赶紧回去吩咐奴仆院工都躲在自己房里,天不亮不许出来。
他将窗户门都关上,将太清八景灯取出来放在桌上,然后到踏上盘膝坐定,默默运功。
夜幕降临,满天星斗,梆子刚敲了两下,忽然桌上的太清八景灯火焰开始跳跃起来。
“噗!”火苗窜起两尺多高,室内的明亮却没有增加,只在火焰之中现出外面的情景。
只见火焰里,一个身穿黑袍的中年汉子从空中跌下来,只见他衣袍破碎,半身鲜血,满脸汗泥,狼狈万分,战战兢兢地爬到廊下的花丛里。与此同时,天上有一道白色剑光,自北向南像流星一样划过天际。
岳清看出来,那是峨眉派白云大师御剑飞过,他伸手一按,火焰之中,那个黑衣人的面孔出现大大的特写,认得是青螺峪前不久收进来的一位骨魔部众,名叫申武,是骨魔长老天门神君林瑞的大弟子,道法不弱,可惜遇上了白云大师,能够逃得性命也算他的运气。
那申武在花丛中等了将近半个时辰才敢露面,小心翼翼地爬出来,东张西望,确定白云大师已经走的远了,才彻底放心。他并没有急着逃走,反而闯进了附近的厨房之中,想要找点吃的,他有道法在身,即便不用点灯,也能看得清清楚楚,被他寻到一块白天庄子里送来的鹿肉,不惧膻气,直接送进嘴里大口咀嚼。
他刚咬了两口,忽然背后一声脆响,房门被重力击落,整扇门板直拍过来。他顿时吓了一跳,还以为白云大师去而复返,随后听见一个男人的喝骂,顿时放下心来。
“哪里来的毛贼,敢来太岁头上动土!”来人也是练家子,开碑铁掌挂着风声紧贴在门板后面拍了过去。
那申武冷笑一声,身体随风一晃,化作一股浓烟,门板从烟中穿过,重重砸在锅台上面。
对方是罗鹭花钱请来教艺的武师门客,名叫申纯,炼就一手隔山打牛的吸魂掌功夫,掌力之强可开碑碎石,中者立毙。他每晚子时出来练功,今日也像往常一样,飞身上了房脊,摆两仪桩,双手托天,向着月亮吐纳炼气,忽然听见厨房那边有动静,他顺着墙根悄悄过去一看,正好见到一个人影鬼鬼祟祟进了厨房。
罗鹭自幼好武,花重金延请名师,这申纯来到罗府已经有小半年时间,罗鹭看出他有真功夫,每月奉银极重,又以师礼敬他,申纯心怀感激,如今遇上府里来了小偷,哪能袖手旁观,
申纯紧随门板后面猛击一掌,见人竟然凭空消失,正在惊愕之际,忽然后颈剧痛,已经被一只冰凉的大手如铁钳一般掐住,向上提起,申纯双脚离地,还想使个倒踩七星的招式,却被一股透骨森然的寒气从脖颈两侧灌注过来,瞬间充满全身,立刻从里向外凉个通透,一命呜呼。
申武毫不在乎地把尸体扔在地上,又抓过一块鹿肉继续大吃起来,他食量颇大,一顿能吃两只黄羊,如今连吃了三大块鹿脯,才觉得有些饱满。
临走时,他把地上申纯的尸体拎起来,打算带回去祭炼白骨神魔,这次是拎着腰带提起,哪知申纯晚上练功,身上穿的练功服又薄又软,腰间只用一根布带束住,申武用手一提,立刻扯断,尸体又跌在地上。
申武气哼哼地骂着,抬脚就是一下,那尸体被他翻转过来,黑暗之中看见脸上长相,申武顿时大吃一惊,赶紧蹲下细细打量,这才发现,刚刚被自己杀死的这个男人竟然是自己的亲哥哥,兄弟俩已经有十余年未曾见面,申武当年被林瑞掳走时才十三岁大,那是哥哥已经过了二十了,许多年来容貌虽有变化,他也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记得他们家是汉中那边绿林道上的扛把子,他哥哥也使得一手好刀,霸气异常,如今怎么跑到成都来了?
申武呆怔了片刻,忽然俯下身,将申纯的衣服裤子全都扒光,赤条条地扔在案上,然后拿出一只黑雾缠绕的小刀,从脖颈往下,一路剖开,他手法甚是熟练,一手揭皮,一手下刀,很快就把一整张人皮给完完整整地剥下来,然后自己也脱了衣衫,将血淋淋的人皮抖开披在自己身上,用一张灵符,捻在手里,张口喷出一道碧火,那火焰将他包裹在里面,他的骨骼咯嘣嘣迅速生长,肌肉也跟着涨大,将人皮撑起,接缝处相互粘结愈合。
片刻之后,绿火散去,申武已经变作原来申纯的模样,身体高矮胖瘦,一般无二。
他将申纯的衣衫捡起来穿好,又讲一口红焰喷出,那褪了皮死尸,连同他先前的衣衫全都焚化成灰,彻底消去痕迹。
就在申武杀人的同时,岳清面前的灯盏上面,“噗”地一下,又喷起一条火苗,里面显示的是朱家绣楼外的情景。
星月之下,绣楼周围的空气里逐渐浮现出淡淡的粉雾,缕缕甜香让人浑身发懒。
尤璜事先服了岳清给的丹药,倒还是清醒,他按照岳清所教,一嗅到香气,立刻行动起来,用红绳在绣楼周围横竖拉出经纬,拼成八卦形状,又将八个贴满鬼画符的木桩钉在地里,然后一手拿桃木剑,乱劈乱砍,手上三清铃摇个不停:“呔!何方妖孽,敢在此放肆!贫道乃青峰山紫阳洞清虚道德天君是也!还不快快受死!”他取出一道符纸穿在剑上,在法坛上的烛火上点燃了,念动岳清交给的咒语,那符立刻化成一道火光向空中射去。
“啪!”灵符在三四丈高的地方炸成磨盘大的烟花,火光之中,现出一个羽衣星冠的少年道士,满脸怒容地往下观望,看见花园里的凉亭旁边摆放着一个桌案法坛,燃着四根儿臂粗的蜡烛,周围用红线布满,拼成八卦图案,一个年轻的道者正在那里拿着一柄桃木剑在挥舞,铜铃摇得叮当乱响,不禁气得笑出来:“你这厮是哪个山里蹦出来的野道士?只学了这么几手上不得台面的瞎把式,不去那些愚夫愚妇手里骗吃骗喝,却来捋爷爷的虎须?”
尤璜见他能在空中凌空虚度,头顶繁星,大袖飘飘,长得又是那么的清秀俊俏,真似传说中的仙童一般,有些不敢相信他会做出强逼民女的事来,想要问一问他是不是冯吾,话到嘴边上又吞了回来,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改口道:“你是哪里的道士?是路过这里还是专程而来?本天师在此降妖,你若是路过还请赶紧离去!莫要耽误本天师斩妖除魔!”
115冯吾·温香教主
少年道士正是冯吾,他虽然长得好看,心里却破恶毒暴戾,今日初一,正是他由女变男之后急于采补之时,依着他的脾气,下面那个道士这样不识好歹,放出飞剑斩了便是,只是看尤璜长得还算英俊挺拔,孔武健壮,正好昨晚九个禁脔有两个被吸得精尽人亡,化作骷髅而死,出了空缺,若能将这年轻道士掳走充数,正是上好的鼎炉!
他媚笑一声,忽地从空中飞下来,大氅飘扬,仿若谪仙临凡一般,直扑尤璜。
尤璜有些惊慌,连忙又点了两道符箓,化作火光往冯吾射去。
冯吾挥掌凌空击出,“砰砰”两声,符火再次炸成两团烟花。冯吾乘势飞到近前,挥掌拍出一股浓浓的粉雾,娇笑道:“还不给我躺下!”
尤璜只吸了一肚子甜腻香气,只觉得嗓子眼发痒,他事先服了岳清的仙丹,此时却不软倒,急将桃木剑向冯吾掷出,然后顺势滚到进入凉亭里面,急忙忙打开岳清的檀木剑匣,从里面拿出一口天罡剑,翻身一招“劈山断水”,宝剑划出一片清冷的光幕,狠狠向冯吾斜肩斩去。
冯吾追进凉亭,看见尤璜拿宝剑还不以为意,当剑光罩体时方觉出不对,那剑竟是仙家所用的飞剑,只轻轻一挥,便迸射寒芒,使他浑身汗毛倒竖,立时汗出如浆,惊呼一声,身子仿佛被无形的绳索向后牵拉,仰着身子向后疾飞,饶是他反应迅速,胸前还是被剑锋扫到,天罡剑上面凝聚有九天罡气,道袍破碎,皮开肉绽,竟然划出一道半尺长的伤口,几乎将胸骨砍断!
尤璜也没想到剑匣里竟然藏着这样厉害的宝剑,立刻垫步上前,一招“星月齐辉”斩向冯吾两个肩膀。依然是剑气迸射,寒芒如水,冯吾双臂应手而落,然而那双手臂却没有向下坠落,而是自行飞出,闪电般抓向尤璜面门,尤璜急忙挥剑乱砍,一条手臂被砍成两截,另一条却穿过剑圈死死地掐住他的脖子,尤璜奋力挣扎,真乃那手上蕴含的力道奇大,几乎将他喉骨捏碎,掐着他的脖子高高提起,拎到冯吾跟前。
尤璜双脚离地,还要用剑将那手臂砍断,忽然手腕上剧痛,宝剑失手掉落。
冯吾将天罡剑拿在手中,掂量几下,伸手一摸,使用阴阳法印将原主人的元神气息镇住,赞道:“果然是好剑!你这剑是从哪里得来的?”
尤璜他看冯吾双臂竟是完好无损,就连前胸那道伤口也在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在愈合,心中惊骇不已,他脖子被死死掐住,涨得满脸通红,说不出话来。
冯吾看着他笑吟吟地说道:“我倒是忘了。”伸手一指,掐着尤璜的那条手臂便化作一团粉色烟雾,尤璜又吸了满肚子的香雾,跌在地上,也不知是不是香得过了头,他直觉的口鼻之间满是恶臭,伏在那里忍不住大口呕吐起来。
冯吾又问了一遍:“说,你这口剑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尤璜伏在地上,忽然双手撑地,身子似风车一般旋转飞起,双足连环,踢冯吾的面门。
“混账!”冯吾抬手挥剑,就要将尤璜砍成两段。
他挥剑去斩尤璜,本拟一挥两段,哪知那剑忽然间暴起刺眼的青光,朦胧的罡煞喷薄四溢,仿佛被一只无形大手握住,骤然转向,锋利的剑刃从冯吾的脖颈之间划过。
“噗!”冯吾整个人爆成一团血气,落地时化作两截被砍断的尾指。
尤璜一脚踢空,折了个跟头落回地面,看见冯吾化成一道血光腾空飞起,那宝剑已经化作丈许长的青光,另一口也从凉亭里飞出来,两道青光紧随其后,不禁看得呆了。
冯吾最是奸猾,见暗中另有高人在此埋伏,也不想着报仇,立刻就打算逃之夭夭。
一道血光直射天外,在距离地面十余丈高的时候,忽然顿住,仿佛撞上了铜墙铁壁,血光急忙转变放下,却仍然不能逃脱,仿佛钻入玻璃窗的冻蝇。没头乱撞几次,天罡双剑已经追到,交叉成剪,咔嚓一下,冯吾碎成缕缕粉红烟雾,裹着两口宝剑一起飞落回地面上。
冯吾重新现身,他被双剑逼得狠了,脚下一绊向前扑倒,就势贴着地面向前疾飞,双剑紧跟着他的鞋底深深地刺入假山之中。
冯吾面色惨白,借着假山凉亭的抵挡才终于勉强缓过一口气,放出自己的雌雄双剑,一黑一红两道细光把天罡剑抵住,惊慌万分地道:“是五台派的哪位道友在此?我冯吾自问不曾得罪过你们……”话没说完,肩膀上被天罡剑锋芒扫到,登时飚起一片血花,半个肩膀都几乎被卸下来,他刚痛呼一声,头冠又被削掉,披头散发,带着哭腔尖叫,“道友饶命!我不知做了何事得罪了道友?恳请你饶我一条小命,我愿意给道友当牛做马啊……”大腿又被剑气刺穿。
岳清隔空御气,操纵两口天罡剑舞出漫天罡气,将冯吾团团围住,四面围攻,冯吾拼命喷吐真气,催动他那雌雄双剑,只是他的剑术如何是岳清的对手,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身上就接连被创,从头到脚全是伤痕,连那堪称异派之中第一美男子的脸蛋也被划出一道由额至颊的伤口。
冯吾真的哭了出来,如今天地之间都被布下了天罗地网,他根本无法逃出,对方又隐在暗处,自己即便有攻击的手段也不知该往哪里下手,他嘶哑着嗓子大喊:“岳琴滨!你是岳清岳琴滨!呜呜……道友,我没得罪过你啊!道友!你为何跟我过不去?我,我只不过前几日在慈云寺跟着他们说了你几句不好听的话,岳道友,你饶了我吧,我愿意给你端茶倒水,打扫庭院,你让我做什么都行,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他全身都被鲜血染红,在那里手忙脚乱地指挥御剑,哭一阵求一阵,状若癫狂。
尤璜在月下看得震惊万分,此是他平生第一次见到真正的仙人斗剑,过去都只是停留在传说当中,甚至世上到底有没有仙人的存在他都不能确定。而更让他难以置信的是,那个看似招摇撞骗的道士竟然有这么高的法力!在他眼中,冯吾就已经是天仙一般的存在,能够凌空虚度,腾云驾雾这且不说,就连被砍掉脑袋也能够起立即死回生,而就是这样一个仙人,被岳清不露面,用两柄仙剑就几乎给完虐致死!甚至痛哭流涕,艰难哀求。
他这里看的热闹,那冯吾却发起狠来:“岳琴滨!怪不得龙飞师兄说你性情大变,成了峨眉派那些王八一样的伪君子,迟早有一天要对我们这些昔日的同道赶尽杀绝,先前我们还不愿相信,如今看来却是至理名言!你要想杀死我,却也没那么容易!”他尖啸一声,将雌雄双剑合璧一处,冲破天罡剑圈,拼命斩向尤璜。
尤璜正在那看得心潮澎湃,猛然见冯吾合身同剑化成一道两丈多长的红黑色长虹,直向自己当胸飞射而来,急忙顺地滚倒,冰冷的剑锋几乎紧贴着他的后背扫过,发梢被削掉一截,扬起满天寸长碎发,衣服也被剐破,脊背上划出一条半尺长的伤口,鲜血淋漓而下,很快将衣服裤子浸透。
那冯吾打得是声东击西的主意,故意让对方以为自己的目标是尤璜,一击之下没能杀死尤璜,在空中没有丝毫停顿,直接冲向朱小姐所在的绣楼,他是想趁对方保护尤璜的时机将朱小姐擒住当成人质,好跟对方换得一条性命。
116赤阳·太乙仙火
黑红二色剑虹仿佛切豆腐一般将木质的二层小楼拦腰劈成两半,冯吾凌空一掌,将上半截打得横飞出去,落入后面的水池之中,砸的土石破裂,泥水飞溅,冯吾跃进没了房顶的绣房之中,一剑将床幔劈去半边,从床上扯起抖似筛糠的朱小姐,掐着脖子拖出来,大声喝道:“岳琴滨!你敢杀我,就连她一起杀了!”
话音未落,绣楼周围涌起大片火光,冯吾吃了一惊,急忙到床边上查看,只见整座绣楼都被一个大大的圈子套住,黄澄澄的有碗口粗细,上面缠绕爬满了大大小小的火龙,认得是太乙仙火所化,顿时惊骇欲死,急忙腾空飞起想要逃走,那圈子生出无穷吸力将他托住,千万条火龙随即升空向中央聚集,冯吾在火焰之中嘶嚎惨叫:“岳琴滨!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你这个畜生!”被火焰烧得皮焦肉烂,又痛又怕,复又哭求,“只要你能饶我一命,冯吾愿意给你端茶倒水,做孝子贤孙……”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他连人带楼一起被炼化成为灰烬!
朱员外忐忑了一宿,天刚亮就急急忙忙来花园查看,只见法坛好好地摆在那里,作为诱饵的青年道士尤璜趟在凉亭外面的台阶上,他顿时心头一紧,还以为又像先前几位法师一样被妖怪害死了,急忙过去看时,竟然只是睡着了,略微放心之余不禁又有些生气,把尤璜摇醒。
尤璜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衣衫完好地躺在地上,左手拿着三清铜铃,右手拿着桃木剑,再看那栋本应该已经被烧成灰烬的绣楼竟然好好地立在那里,不禁惊愕非常,再看周围情况,花园里一切都和昨晚来时一样,根本没有一点激烈斗法之后留下的痕迹,就连那剑匣也完好无损地放在亭子里,他快步跑过去将剑匣打开,两柄宝剑也安然其中,根本没有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