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真好。”她在娘亲面前很会撒娇,犯些小错娘亲也舍不得责罚她。
她还记得娘亲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柔声道:“以后我们绥绥长大,有了自己的孩子,会是个更好的娘亲。”
那时这些话对她还太遥远,她不想长大,她永远留在爹娘和姐姐身边。
“姑娘,您醒一醒,咱们到了。”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是怀香在叫她。
顾璎回过神来,才发现马车已然停下。
她扶着怀香的手下了去,发现在门口等着她的人是顾元景。
“阿璎回来了。”顾元景待她态度很亲切,温声道:“你赶路辛苦,我看不若就住在家里,互相也有个照应。”
顾璎叫了声二哥,懒得跟他寒暄,只问顾老太爷在何处。
她冷淡的态度让顾元景有些不快,不过面上仍是客客气气的。
正院卧房中。
顾老太爷正靠在房中的躺椅上,听到动静才睁开了眼,看上去仿佛有几分病气。
“阿璎,以后万不可再气祖父了。”顾元景跟了进来,道:“上次回来,祖父甚至就一直不爽利,请了大夫说是肝气郁结所致。”
顾璎淡淡的道:“二表哥这话差了,难道不是你拜错了庙门,三万两银子白白打水漂才让祖父气病了?”
眼看顾元青在祖父面前“失宠”,顾元景又跳了出来,只是他老毛病不改,瞒着顾老太爷支取了银子送礼。
结果显然易见。
她话音才落,祖孙二人面色皆是一变。
“我人虽不在京中,不代表对外头的事一无所知。”顾璎瞥了一眼恼羞成怒的顾元景,对祖父道:“祖父就不该换了三哥。”
难不成他们以为她会因此自责内疚,然后妥协去求陆川行?
“阿璎,你二哥确有不妥之处,祖父会考虑的。”顾老太爷见她态度强硬,换了态度,温和的道:“那日祖父话说得重了,你别放在心上。”
顾璎并没放松警惕。
“阿璎,这是你姐姐的信。”顾老太爷太知道什么能打动她,他从身边拿出一封信递了过去。
顾瑜是她唯一牵挂和愧对的顾家人,顾璎这次来,也是为了给姐姐写信。
“去你的房间看罢。”顾老太爷大度的道:“写好回信再走,祖父安排了人,明日一早就往松江送。”
顾璎点了点头,带着怀香回了她的房间。
推开门后,怀香先进去开窗子通风,又移走的香炉,才请自家姑娘进去。
防人之心不可无,顾老太爷对姑娘可没多少亲情,当初就是他给姑娘下了药,才让姑娘跟安郡王扯上了关系。
“老太爷见上回态度强硬没用,这回准备从来软的?”怀香替顾璎研着墨,低声道:“姑娘还是多戒备些好。”
顾璎温声应下,拆开了信封。
是姐姐的亲笔信没错,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叮嘱,仿佛是姐姐在耳边唠叨。她说多亏了安郡王帮忙,家里的生意已经度过了难关,让她放心。
她跟陆川行和离的事在京中已传开,姐姐竟还不知道么?祖父是如何瞒住的?
可这信确是姐姐亲笔所书没错,而且为了拿捏她,祖父反而要好生帮衬着姐姐一家。
她犹豫片刻,提笔写了一封回信。
“等棠棠治好了病,我想回去一趟。”顾璎吹干了墨迹,将信装了起来。“不亲眼看看,我不放心。”
怀香一边收拾屋子,一边道:“那姑娘您这两个月可要好生补补身子,三姑娘看了您这样,可是要心疼的。”
顾璎摸了摸自己的脸,似乎确实清减了些。
虽惦记着棠棠,可今日再回去已经来不及,顾璎只得暂住一夜。
临近傍晚时,顾璎出门给棠棠买了礼物后,又带着人去了趟卖绣线的铺子。
“姑娘不是已经给宋公子绣好了帕子?”怀香在一旁悄声打趣道:“这次又做什么?”
顾璎轻轻咳嗽一声,道:“没什么,想多买点线练练手。”
挂在他身上的那个荷包看久了着实有些碍眼,她本是糊弄棠棠随便做的,偏生他要随身带着,简直与他通身的气质都不搭配。
“姑娘莫非真的对宋公子动了心?”上了马车后,怀香压低了声音问。
顾璎面不改色道:“他年长我几岁,哪怕是当成兄长,赠个帕子荷包也是应当的罢?”
怀香笑而不语。
到了用晚饭的时候,顾璎招呼怀香和陪她来的季滨一起去酒楼用饭,她胃口仿佛好了些。怀香记下她爱吃的菜,准备想办法学一学怎么做。
翌日一早,顾璎带着人离开了顾家的宅子。
回到宅子途径一段山路,顾璎觉得胃里隐隐有些不舒服,才想让马车再慢些时,却见马车停了下来。
“姑娘,路上有滚落的山石,要搬开才能过去。”季滨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顾璎掀开帘子往外看过,果然有几块大石头,阻碍了他们赶路,季滨和车夫正准备搬石头。
在车里坐久了有些闷,她拿着帷帽下了车,到了旁边的树林等。
没过多久,石头还没搬完,却见有一行人护卫着一辆车朝这边走来。
顾璎下意识抬眼看去,却发现一个熟人,领头的竟是陆川行。
他们同样被拦住了去路,陆川行下了马,看到搬石头的人,立刻往四周找去。果不其然,林边有个带帷帽的纤弱女子,她身边站着怀香。
陆川行吩咐手下跟他们一起搬,大步流星走了过来。
“顾姑娘,真是太巧了。”他主动搭话道:“你这是从京中回来?”
顾璎不欲多言,只轻轻应了声。
“我奉命护送白鹿回行宫。”见顾璎对自己淡淡的,陆川行以为她瞧不起自己,特意强调道:“这当世罕见的祥瑞之物——”
好在带着帷帽,顾璎不必直接面对他。听他与有荣焉的语气,仿佛是他自己猎到似的,她唇角勾起嘲讽的弧度。
“王爷猎得白鹿,当真神勇。”顾璎不咸不淡的道。
陆川行哪怕想在顾璎面前表现,也不敢抢天子的功劳。
“顾姑娘误会了,这是天子猎到的。”他只得强调道:“我幸而得天子信任,得了护送的重任。”
这话听起来总有些底气不足。
实情是天子有事不能先回行宫,陆桓要伴驾,护送的任务给了仪鸾司。他因陈太妃到了行宫,特意请旨先回来,正好求来了同行护送的差事。
仿佛怕顾璎不信似的,他当着仪鸾司护卫的面指手画脚一番,一会儿说要放些风,一会儿说要给鹿喂食喂水。
隔着车帘,顾璎隐隐看到用黑布蒙着一个笼子,想来里面就是白鹿了。
本来陆川行以为顾璎定然会好奇求他想看看,可顾璎竟丝毫不理。
好在来搬石头的人多,两边很快分开,顾璎上了马车,虽有几分好奇,她却知道那是天家之物,她还是不好奇为好。
他应该见过了罢?
顾璎想起“宋公子”说的“等他回来”,也就在这两日了。
到时候自己问他就好。
顺便也该问问他的真名了,不能老是他呀他的。
顾璎唇角浮起一丝笑容。
***
长春宫。
庄太后听到宫人通传,说是陈太妃到了时,立刻让人请进来。
“若不是哀家三催四请,只怕你还不来。”在陈太妃进来要行礼时,庄太后亲自扶住了她,嗔道:“哀家瞧着你气色好了不少。”
陈太妃在庄太后身边坐下,恭声道:“多谢娘娘关怀,臣妇本也想早来陪伴娘娘,只是身上不爽利,这才耽误了。”
一旁的郑柔冰蹲身行礼,庄太后像是才瞧见她,道:“平身罢。”
庄太后和陈太妃相识超过三十年,还在闺中时几乎无话不说。。
“哀家听说皇帝猎到了一头白鹿,极为稀罕。”庄太后提到天子时,面上满是自豪。“今日就能送回行宫,到时候你也一起去瞧瞧。”
陈太妃忙道:“皇上励精图治,如今天下海晏河清,万民安泰,故此才天降祥瑞。皇上和娘娘都是福泽深厚之人。”
庄太后闻言,唇畔的笑意更深了些,可旋即又叹了口气。
“哀家如今只有一事不遂心。”她倒也没在陈太妃跟前避讳,叹道:“皇上勤于政事,子嗣一事上并不上心。”
哪里是不上心,只怕是生不出来罢?
陈太妃忙安慰太后,说是等明年选秀充盈后宫,子孙绕膝的日子自然就快到了。
郑柔冰在旁想起陆析的话,心思又活络了几分。
只是今日她有更重要的事,暂时将这些按捺下来。
终于快到晌午时,有内侍进来回话,说是安郡王一行到了行宫。
“哀家让人放到西南边的仙苑里养着,咱们过去看看罢。”庄太后才要携陈太妃起身时,却见陆川行满脸惶然的走了进来。
“太后娘娘,臣办事不力。”陆川行跪在地上,愧疚的道:“白鹿丢了。”
不止是庄太后,就连陈太妃也露出愕然之色。
这可是天子亲手猎到的祥瑞之物,丢了可是重罪!
“还不快去找!”庄太后只觉得额头隐隐作痛,她沉声道:“传哀家的懿旨,立刻调动行宫的护卫,沿路寻找白鹿!”
虽然陈太妃不喜陆川行,可也不能看着他因此犯下重罪。
她起身跪在太后面前,道:“请太后给王爷戴罪立功的机会——”
若是陆川行自己寻回来,也可稍稍减轻罪过。
庄太后脸色虽极为难看,似是被陈太妃的慈母之心打动,叹了口气道:“起来罢,哀家答应就是。”
陈太妃忙谢恩不迭,陆川行心中对嫡母也多了几分感激。
陆川行磕了头就要离开,郑柔冰趁乱也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