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瓦兰躺在床上。
他盯着小镇俯瞰图右上角的金币数量皱紧了眉头。
这次出门没有一个月是肯定回不来的,他得留下足够的金币给马库斯打理庄园。
他可不希望回来的时候,看到的是因为付不起园丁薪酬而枯萎的玫瑰园。
那么就不能带人了,在外面每走一步都要花钱。
即便是到了蕾西,他也有可能需要自己花钱才能吃上饭或者有干净的衣裳穿。
他相信赫柏那个疯女人做得出来。
赫柏就是他父亲的现任王后,现在是遗孀。
在挤走瓦兰的母亲之前,她已经生下了一个女儿,并以此要求他的父亲和伊莎贝拉离婚。
当然,那一次她没能成功。
因为在克里斯曼,除非伴侣过世,不然法律承认的婚约对象只有一位。
这条律法,或者说宗教法,延伸到和伴侣的孩子身上。
比如瓦兰,他曾是合法婚生子,但由于父母离婚,他变成了“不合法”。
瓦兰的继承权,从斯坦利三世离世后的正数第一位,变成了在所有姓普尔曼的人里排倒数第二。
第二日醒来,瓦兰发现小镇的机场可以开始着手修整。
这是个好消息,每次开放新部分都能带来大量赚取金币的机会。
洗漱过后,瓦兰来到湖边。
一面呼吸新鲜空气,一面在心中默念「九天书·第一层」。
随着口诀一遍遍滚过心头,腹腔中滞留的那股凉意终于开始行动。
它缓缓地,缓缓地淌过「丹田」。
不放过每一丝角落,直到整个腹腔都被凉意浸染瓦兰才停止了这次修行。
说实话,坚持了这么些年他也只是觉得身体轻便些,没受过什么小病小灾侵扰,但也没有别的了。
瓦兰认为这是因为他不能理解这种文字。
不过,只是按照维拉教他的发音,一遍遍默诵就能达到这种程度的效果,已经很能说明这种修行的意义了。
瓦兰也曾写信问维拉,为什么没有跟着沈先生学习这种文字。
维拉的解释是“汉化不够”。
只能看懂“简单的汉字”而不能理解“复杂的汉字”,而且因为是妖精,所以不能修行这份口诀,他只是在沈先生教授学生的时候记了下来。
其实这么算,瓦兰也是那位沈先生的学生。
只不过是没经过同意的,属于偷师。
然而维拉说沈先生已近过世好多年,也没有机会再向他说明。
那就只能放在心里敬仰这位老师。
结束晨练,瓦兰换了身衣服后回到餐厅与艾德蒙一起用早餐。
“希望你能喜欢,”瓦兰举着餐刀说。
“我们这里的早餐是跟着我的习惯来的,可能过于丰盛。”
克里斯曼人不怎么重视早餐,生活富足的家庭也可能一杯牛奶就解决了。
但是瓦兰早晨修行导致腹中寒凉,他需要大量来自食物的热量把这股凉意压下去,同时丰盛的早餐才能让他一天都有好精神。
“不我很喜欢。”
艾德蒙眼里的笑表达了他的满意,“我是说,对于经常训练的人来说早餐很重要。”
“那就好。”
安静的结束了在庄园的最后一次早餐,马库斯已经为瓦兰整理好了行李。
为了省钱,他决定一个人去蕾西。
艾德蒙有些不赞同这样。
他觉得瓦兰看起来太单薄了,必须要人照顾。
但他不能改变瓦兰的决定,于是只能说葬礼结束后会亲自送他回来。
听到这句保证的马库斯先生终于放下心,并对艾德蒙的品行大加赞赏。
瓦兰不想麻烦他,但是,他没钱。
于是来自堂兄的好意,他略有愧疚后就立马接受了。
艾德蒙和他的侍从是骑马来的。
瓦兰本来想让艾德蒙带着他,这样他连一匹马都不用出。
结果挡不住马库斯为他套了马车。
好吧,这样也轻松点。
只希望最后马车能完好无损地带回来,坐在马车当中,跟着坑洼的道路摇摇晃晃的瓦兰如是想到。
驾马车比单纯骑马速度慢一点,他们在路上摇了整整四天才进入蕾西城。
瓦兰小镇的机场整修已经结束,然而左上角跳出的提醒说,提供充足的能量后可以送货上门。
“送货上门?”瓦蓝喃喃,“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什么?”
艾德蒙以为瓦兰在和他说话,他刚刚被马车外喧闹的人声吸引了注意,所以没听清。
“没什么。”瓦兰掩饰性微笑。
这时他也注意到外面街道上热闹得不正常,于是他问:“这是怎么了?”
还有两天就要为这个国家国王举行葬礼,蕾西城的人却这么……开心,这明显不对劲。
“我也不清楚,只能回去再问了。”
艾德蒙从窗外收回视线,他们也确实快到夏宫了。
前面站着一个相当英俊的男人。
他身姿挺拔,有着普尔曼标志性的黑发,高鼻深目,五官如刀刻斧凿。
这正是能令整个蕾西城,甚至全克里斯曼女郎为之疯狂的梦中情人——奥兹·普尔曼亲王,国王斯坦利三世的胞弟。
“你们来的可有点晚。”奥兹爽朗的笑声从前面传来。
下了马车,夏宫雕工精致的门廊出现在眼前,这也是瓦兰五岁那年离开时对夏宫最后的印象。
“父亲。”艾德蒙恭敬地喊道
“好久不见,奥兹叔父。”瓦兰看到他还是很开心的。
奥兹对他的长子艾德蒙无所谓地点点头,示意他可以去做自己的事了。
随后他转过身,用了点力气拍着瓦兰的脊背,像是在确定他这几年是否长得足够强壮。
瓦兰近乎是被他推着在往里走。
“还是不够壮。”奥兹磁性的嗓音从瓦兰头顶传来。
他实在是太高了,瓦兰即便长到二十岁可能也没这么高。
“我吃的挺多的。”瓦兰小声辩解。
“哈哈,也许你需要更多的锻炼,我亲爱的小伙子。”
他的笑声让瓦兰觉得他们之间还是亲近的,所以信那么短,一定都是斯坦利三世的错。
在进房间前瓦兰突然想起街面上不同寻常的欢乐,于是他问奥兹:“我们进城的时候街上的人都在欢呼,是有什么好事吗?”
谁知一路都很和蔼的奥兹叔父突然板了脸。
他低沉下嗓音说:“这事你先别管,当它不存在,你只需要打扮体面地参加你父亲的葬礼——有什么其他事都可以来找我。”
“十年没回来希望你能在蕾西待得开心!”
说完这句话奥兹就迅速关上门离开了。
瓦兰看着关上的房门心想:这可不像是欢迎我的样子。
第一天到,没有见到现在的城堡掌管者赫柏王后对他来说反而更轻松。
还有她的孩子们,这座城堡未来的主人。
而且赫柏应该也不怎么想看到他。
从他离开,这里早就没了属于他的位置。
这间给他临时居住的房间不是很大。
只有有一张床,以及床对面的斗柜。
剩下一张小圆桌有一大半都在阳台上。
透过被风吹起的白纱,阳台外面就是广阔的海面,也就是这点勉强让瓦兰满意了。
放下行李,瓦兰躺在被子上完全不想动。
来蕾西的路面实在颠簸,他到现在都能感觉脑浆在晃。
就这样睡吧,反正也不冷。
瓦兰一觉睡到了下午三点多。
中间应该是有人来过,斗柜上摆着一份冷掉的午餐,饿了的瓦兰还是选择吃掉它。
睡过头是他自己的错,有得吃就行,赫柏还是比他想象的有底线一些。
在阳台上用完迟到的午餐,瓦兰决定出去走走。
“你不能——赫柏,我说过你不能这样!”
会议厅里传出一个暴怒的男低音。
是奥兹叔父。
瓦兰没有去花园或者草坪,他仅仅在城堡沿海的那条城垛上散了散步。
然而海边的风太大了,他不得不提前回来,从另一条路上。
他记得这边有一处四叶草型的转角,可以同时看到海面和花园。
他小时候挺喜欢这里的,于是准备过来坐坐再回房间去。
只是他忘了,这边离会议室非常近,近到他可以轻松听见里面传出来的声音而不被发现。
瓦兰得说他从来没见过奥兹叔父这么生气,简直像一头被侵犯领地的暴龙。
他本想快点离开这里。
他看到会议室门口特意安排了卫兵,也许他们在里面开什么重要的会议,比如,关于斯坦利三世的葬礼,或者别的什么朝政上的。
但是下一刻他就否决了这个想法。
接下来说话的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她说:“我可以。”
非常的冷静,又直接。
大概是个固执又强势的女人,完全不在意奥兹的反对。
奥兹叔父肯定会被这简短的宣告给气到。
只是这个女人他不能轻易得罪。
瓦兰能听见他深深压抑怒火的声音说:“不,你不能,阿加莎还年轻,你明明知道的,她是那么的有魅力,追她的骑士可以从蕾西城的入海口一直排到克里斯曼的尽头。”
“她是我的女儿,我当然知道。”
仍旧傲慢又简短,宣告意味非常强烈。
是的,我当然知道她是你女儿,因为你是王后。瓦兰在心里重复道。
阿加莎就是他父亲与赫柏的第一个孩子。
瓦兰直到要离开夏宫的时候才遇见她,她比他大三岁,黑色的长卷发,有着和她母亲一样的强势风格。
自从她成年以后,她的任何风流韵事,事无巨细都能传遍整个克里斯曼,连他在乡下庄园里都能听说她后腰上纹的鸢尾花。
一个完全不在意他人眼光的大美人,除了风流债太多,她简直和她的母亲如出一辙。
无论怎样,奥兹叔父说得对,这确实不关他的事。
赫柏王后和她一家子对瓦兰来说都是陌生人。
瓦兰不准备再听下去,他得尽快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