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不免也笑了,“你倒是听他的了。”
能被林如海派去京城接黛玉的,自然也是林家用惯了的下人,见到林如海这样说,一点都不慌张,道:“王爷对姑娘照顾颇多,还派了一艘船在后头跟着。况且王爷还说了,家里想必是早就收拾好的,也不担心姑娘回去没地方歇息,便不必早早叫您知道了。”
林如海叹了口气,“听你这么一说,将来她远嫁京城,我倒是能放心了。”
两人正说着话,便见不远处驶来两艘船,一前一后朝这边过来了。
“恭喜老爷,姑娘回来了。”
林如海急忙奔出亭子,站在码头上等着。
船渐渐近了,林如海定睛一看,前面那船上站着的人不是黛玉是哪个?
等到船靠近码头,不等停稳,林如海两步跳了上去,几乎要跟女儿抱头痛哭了。
只是哭了没两声,后面便有个婆子上来道:“老爷,姑娘,这大冷的天,要哭也得回去再哭,省得喝了凉风,回头就该生病了。”
这么一打扰,倒是哭不出来了。
黛玉道:“我许久没回来了,父亲看着……倒是比那年精神了许多。”
林如海也是老泪纵横,道:“先上马车,我们回家再说。”
等到两人走到马车跟前,林如海看着黛玉先上去,又道:“我记得你走的那年,上马车的时候才到这儿。”
林如海指了指马车旁边一个痕迹,叹道:“长大了。”
黛玉见了不免伤心,又落泪下来。
林如海劝道:“快别哭了,这都到家了。”
等到马车到了林府,两人又去林如海的书房坐下。
一人手里一杯茶,林如海心绪稍宁,这才注意到黛玉的打扮。
原先外面披着一身红狐狸皮做的披风,现在进屋去了外衣,里面是一件深蓝色的盘金彩绣棉衣裙,林如海心里暗暗点了点头,故意道:“看来你外祖母将你照顾的极好。”
黛玉不解,看见父亲眼神扫到被丫鬟拿下去的红狐狸皮披风,又道:“红狐狸皮难得,这披风上更是一根杂毛都看不见。”林如海摇了摇头,“早先王爷来说你外祖母一家……我倒是不信的。”
林如海一边说,一边留心看着黛玉,只见提到王爷二字,黛玉嘴角略翘了翘,说到外祖母,她又有些黯然。
“父亲,”黛玉叫了一声,扭捏道:“披风是王爷送的。”
林如海很是欣慰的笑了笑,想起早先瑞定说求娶的话来,又见到黛玉这个样子,才相信他是真心的。
只是……王爷现在便跟女儿见了面又有了来往……总有种留不住的感觉。
林如海不免皱了眉头,却见管家一脸为难的在外面张望。
林如海跟黛玉道:“你先回去歇着,晚上再跟为父好好说说。”
“出什么事儿了?”
等到黛玉回去,林如海将人叫了进来,问道,“不是让你去搬东西吗?怎么你父亲走了,你这点事情也办不好了。”
“老爷。”新任的管家是林安的儿子,叫做林云,一脸为难道:“王爷随船给姑娘送的及笄礼,一个纯金的头冠。”
林如海看他一眼,“你在我林家也待了这么多年了,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林如海说着便抬起脚步,道:“走,去看看。”
林云默默的将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东西现在都堆在偏厅,等到清点完毕,登记造册之后才能放到库房。
“林大人。”说话的是瑞定的侍卫丁义,他行了礼道:“东西都放好了,礼单王爷已经给了林姑娘。”
林如海点头,让人带了丁义等人下去吃饭,回头又看林云,“你说的头冠呢?”
林云带着林如海过去,亲手打开了盒盖,道:“老爷,四个人抬下来的。就算连着这盒子,怕是也不下一百斤了。”
林如海探头进去看了看,表面上很是镇定,只是心里也起了惊涛骇浪。
什么时候金子也能论斤了?
一百斤金子,还有上面的宝石,再加上手工,这东西没个小两万出不来。
林如海故作镇定,摇头道:“华而不实,华而不实啊。”
林云又跟着他出了偏厅,听见林如海道:“王爷派来那几个人,今天已经腊月二十二了,怕是回不去了。你去将家里东边的兰筱院整理出来,留他们过年。”
林云点头出去了,林如海这才露出个笑容来。
“可真是找了个好女婿。”
林如海口中的好女婿,现如今正在跟林如海闺女的大舅舅喝茶……算计人。
“多谢王爷。”眼下分家事情已定,分家文书也已经在官府存了档,等到过完十五,他就算是彻底跟偏心的妈,还有怎么看都不顺眼的二房分来了。
只是……贾赦伤心,摇头道:“我那女儿……”
瑞定知道他说的是迎春,问道:“你那女儿好好教便是了,就算……明年到了年岁找个好人家嫁了,当父母的也就能做这么多了。”
贾赦道:“我倒是给她找了好人家,谁料她临了捅了我一刀,跟她祖母还有二房一家子去了。”
说着,贾赦捡了能告诉瑞定的都说了,临了又道:“这个关头她们要了迎春去,怕是没安什么好心。”
瑞定咳嗽一声,贾赦毫不在意,“她的名字,想必明年便要在选秀的名单上出现了。我先跟王爷请个罪,这事儿我是管不了了。”
瑞定点头,“到时候再说。”说完,他微微一笑,道:“贾老太君快搬出去了,你不再去尽尽孝道?还有你母亲使惯了的人手,也得给她都带上才是。”
贾赦一愣,半响反应过来,“多谢王爷指点。”
他一脸的跃跃欲试,按捺着又喝了杯茶,道:“王爷,我这便告辞了。”说完一脸笑意回了家里,叫了自己的长随,一起去了荣国府。
从一进大门开始,贾赦便指点道:“这地方不用动了。那一处要重新修正,还有这一片地方,全推到了重新盖,给琏儿做了外书房。原先他住的憋屈,连奶妈家里都比他住的地方大。”
“还有梨香院,好好收拾洗刷了封起来,我父亲晚年静养的地方,不是什么人都能住进来的。”
贾赦毫不避讳人,不过三两个时辰,他这一番话便在荣国府上下传遍了。
贾母听了气得七窍生烟,只是王夫人比她还要再气上几分。
只因贾赦说的话里,两处都牵扯到了王夫人头上。
推倒重新盖的地方,原先是宝玉的外书房。
梨香院里住的,又是她的亲妹妹。
“我们这还没搬走呢!”
不过消息传到贾琏跟王熙凤耳朵里,贾琏是开心了,跟王熙凤道:“你看,我父亲还是向着我的。”
王熙凤还在床上休养着,一来是真的胎像不太好,二来也是借着避过这一堆的事情。
听到贾琏这么说,她挤出一个笑容,分辨道:“早先也不能……老太太她。”
贾琏没听进去,皱了皱眉头,道:“我也不是怪你,早先的确是过得艰难。我父亲袭爵,将来我也要袭爵,只是你看看,我们两个住的地方,别说奶妈了,还没宝玉的地方大,他都有个外书房,你看看我。”
王熙凤脸色更不好了。
贾琏又道:“现如今总算是苦尽甘来了。早先你……今后也改了吧,等这孩子生下来,晨昏定省不能省,咱们好好过日子。”
王熙凤闭着眼睛点了点头,心里却想,她交了账本出去,也的确没法子回头了。
“我知道你想什么,”贾琏笑道:“大太太管不得家,将来还是你做主。你想想,在荣禧堂,早先你姑妈的那三间屋子,等到过完年,便全部成你的了。”
王熙凤嘴角微微翘起,冲着贾琏一笑,道:“这一胎,必定要生个儿子。”
贾赦带着人将荣府看了个遍,气得贾母不住的骂他轻狂。
他将荣国府看完,过了两天,又拿着一盒子身契到了贾母院子里,跪在地上哭诉道:“母亲要跟弟弟过,这是明摆着说我不孝了。”
贾母冷哼一声。
贾赦又道:“母亲的院子,儿子好好留着,母亲若是想儿子了,便时常回来看看。”
贾母会想他?贾赦一边哭,一边在心里暗暗道:搬出去了就别想回来,反正他是不会主动去接的,横竖都告了他不孝了。
贾母看见贾赦这个样子,很是嫌弃,道:“快起来擦擦脸,一把年纪了,成什么样子!”
贾赦哪儿敢起身,他脸上非但一点泪没有,反而还有笑意。
“母亲这要走,儿子也没什么可送的,想来想去,便将母亲屋里的丫鬟身契拿了来。”说着,贾赦将东西放在了贾母身边的小桌上。
这可真是给贾母提醒了,她道:“你倒是孝顺。”
贾赦忙说不敢当。
贾母想了想,又道:“既然如此,你便将宝玉屋里,还有二房的丫鬟身契都拿来吧。”
贾赦还有犹豫,“这……府里人手也不多啊。”何止不多,简直是……
他在瑞定的提醒下去看了荣国府的下人,足足七百一十三人。
这些人每年的月例银子,就要一万两出头了。
而且关键问题是,这七百多人,真正伺候他贾赦的,不超过五十人。
贾母眼睛一亮,道:“还有现如今的管家赖大,他母亲是我的陪房,他这一家子,我是要带走的。”
贾赦兴奋的浑身颤抖,哭诉道:“母亲。儿子……”
贾母叹了口气,“你若是还念着我是你的母亲,便将他们的身契也拿来,毕竟是我的陪房,算起来也是嫁妆的。”
贾赦掩面抹泪而去,第二天,便将早就收拾好的身契齐齐交到了贾母手上。
贾母拿着这一摞的身契,冷笑道:“我让他再无人可用!”
贾母正高兴,便见王夫人带了薛姨妈进来。
薛姨妈意见来便面有愧疚的给贾母行了礼,道:“老太太,原是亲戚……只是听了这话,再不敢住下去了。”
贾母一想便知道是贾赦的话传开了,只是她们要搬家,薛姨妈特别是宝钗住在这里……为了什么她也知道,贾母扫了王夫人一眼,苦笑道:“让你看了笑话了,现如今家里乱,我也不便多留,回头等我们都收拾好了,在请你来坐坐。”
薛姨妈又道谢,说了他们现如今住在泰隆街上的薛家老宅,便离开了。
等到屋里没人,贾母看了王夫人一眼,道:“宅子找的怎么样了?”
王夫人面有难色,道:“已经让周瑞和赖大出去找了,只是年下却不太好找。”
贾母听着在理,便不再问了,只说快点办成,明年二月份便要搬出去。
王夫人回到自己屋里,立即掉了脸,跟周瑞家的道:“被大房的生生抢了五万两去,原想着有了老太太的嫁妆,什么都好办,哪知道她竟然分文不出!生生的要榨干我们!”
周瑞家的急忙劝道:“太太,好日子在后头呢。”
王夫人点头,“我知道,老太太的嫁妆,这么些年下来只增不减的,算下来怕是也有五十万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