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是颜安澜的人,所以看到镇北候派人来向她购买茶园,为了刺激镇北候,也为了给镇北候制造他们也想抢购松萝山上的茶园的假像,于是就来插了一手,出比镇北候略高一些的价钱来跟他竞价。而他能这样做,想必这位镇北候是个眼高手低,做事不够脚踏实地的人,来徽州不说调查一番,而是直接到了休宁出价购买茶园,给了那三家权贵人家下马威,还弄得人人皆知。如今被黄怀安这么一刺激,估计就能以一万五千两银子买下她的茶园。
想通这一切,苏玉畹的心情越发舒畅,她看清楚自己手上拿竟然是一本《女戒》,不由嫌弃地将书放回了书架。这种书,她最厌恶不过,连带着对于写这本书的作者,也嫌恶的不行。
她的目光在四周逡巡一番,最后找到颜安澜刚才所买的那本书,翻都没翻,直接递给身后的谷雨。之后又找到了两本比较感兴趣的,这才一起结账离开。
想来镇北候并没有将苏玉畹这样一个商户家的小姑娘放在眼里,苏玉畹在外面溜了一转,又平安回了家,其中除了在书肆里遇上颜安澜,并没有发生任何事。只是她们回到家不久,下人便匆匆而来,递了张帖子交给苏玉畹,却是黄怀安派人送来的,想下午的时候来拜访。
如果是平时,苏玉畹或许就拒绝了。黄怀安想要与镇北候竞价,完全可以派个人来报价,或是去找黄耀祖。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儿独自在家,多次接待黄怀安父子二人实在不妥。
不过既猜想到黄怀安可能是颜安澜的人,苏玉畹便好奇他的来意,让立春写了一张回帖过去,说会恭候他们的到来。
“姑娘,要不要请三老爷来一起作陪?”许妈妈问道。
以前苏玉畹去哪里,很少带着许妈妈。这一次回到休宁来估计时间不会短,她才带了许妈妈一起回来。平时没事还好,遇上了事,有时候还需得她们这些年长的已婚妇女出面才方便。
而许妈妈作为苏玉畹身边唯一成过亲的年长妇女,有义务要提醒苏玉畹注意自己的名声问题。
苏玉畹摇摇头:“算了吧。他本就不赞同我卖茶园,如果黄老爷他们再出高价,三叔见我还不卖,必然会像黄管事那样觉得我要求太过份的。黄管事是下属,即便不赞同还不敢说什么;三叔那脾气,非得把我臭骂一通不可。我何必去找骂呢?再说,咱们商户女子,既然抛头露面做买卖,就没办法顾及名声问题。”
许妈妈很识趣,问了这么一句,见苏玉畹不听劝就住了嘴,且她也不敢倚老卖老跟着苏玉畹去接待客人。苏玉畹治家甚严,为人又十分谨慎,她处理事务的时候,只有立春那四个贴身丫鬟才能在旁边,其余人等都不得靠近厅堂。
苏玉畹进了厅堂,正坐着喝茶的黄怀安父子两人都站了起来。黄怀安笑呵呵地拱手道:“苏姑娘,又来叨扰了。”
“黄老爷、黄公子请坐。”苏玉畹伸手做了个手势,在主座上坐了下来。
虽对这对父子的来意有多般猜测,但苏玉畹还是不好开门见山,先问了一下两人的住处,得知黄怀安在休宁还有一座宅子,且还是地段很好的大宅子,她越发觉得黄怀安的来历不简单。
寒喧过后,她这才问道:“不知黄老爷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黄怀安看了自己儿子一眼,这才向苏玉畹笑道:“老朽今儿过来,是想替犬子向苏姑娘提亲的。”
“什么?”不光是苏玉畹,立春等人都愕然一惊,诧异地看向黄文胜:他想娶自家姑娘?
回过神来,四个丫鬟就一阵无语。
前段时间颜公子倒还罢了,因着不确定自家姑娘愿不愿意嫁给他,如果拒绝,将对他的名声有很大影响,所以才私下里当面向姑娘求亲。可这黄家算怎么一回事呢?真要诚心想娶姑娘,为何不托媒人上门?而且为何不是向自家太太提及,反而跟到这儿来当着姑娘的面说起,这是什么意思?
想到这里,四个丫鬟心里对黄怀安稍稍改变的印象就又变回来了——这黄家果然还是那么让人讨厌。
而苏玉畹一阵愕然之后,心里对自己的那个猜想不确定起来。如果黄怀安真是颜安澜的手下,怎么会有胆子来提亲呢?莫非,他们根本不知道颜安澜曾向自己提亲的事?
那头的黄文胜见自家老子说出来的话似乎有口误,顿时急得满头大汗。他也顾不得当着别人的面做这动作有什么不雅,隔着茶几用力扯了扯自家老爹的衣袖,叫道:“爹,您说清楚呀。”
黄怀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说错话了,赶紧解释道:“是替犬子,向苏v姑娘求娶谷雨姑娘。”
这话比刚才那话还要出人意料,屋里的五个姑娘同时瞪大了眼。立春、夏至、霜降则转过头去盯着谷雨。而谷雨则一脸懵逼,还十分不雅地伸手掏了掏耳朵,生怕自己听错了话。
苏玉畹也担心自己听差了,忙问道:“黄老爷,你刚才说要替你儿子求娶谁?”
“就是谷雨姑娘。”这回黄怀安回答得清清楚楚,“谷雨姑娘救了我儿子一命,武功高强还识字,可谓是文武双全,跟着苏姑娘又学了做一身做买卖的本事,比那些中等人家的小姐还要强上许多。犬子虽不才,却也念过几年书,如今又跟着我做买卖,能独自在外面行走赚钱,养家是没问题的。
我黄怀安如今只得二子,都是嫡妻所出,文胜是老大,家中财产不说多,待我跟老妻百年之后,一半儿财产都是他的。他品行也端正,从未做过有亏私德之事,屋里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我想,他也算得能配得上谷雨姑娘,于是厚颜替我儿子求娶她为正妻。”
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之所以是我父子亲自上门,而不是托媒人来提亲,一来是因为文胜他母亲尚在徽州府,又不惯出门;二来则是担心所托的媒人说不清,不足以表达我们的诚意,所以这才亲自登门求娶。如果此举鲁莽失礼,还请苏姑娘看在我一片慈父之心的份上,宽恕老朽一回。”
听得这话,立春等人都看向谷雨。黄文胜虽说半低着头,端着一杯茶在那里正经危坐,可那眼眸却时不时偷瞥谷雨一眼,目光热切而期待。谷雨本来想装作若无其事,可被这么多人盯着,那脸一下子红得跟天边的火烧云似的,头恨不得埋到胸口去。
苏玉畹也看了谷雨一眼,又看了看黄文胜,转头对黄怀安笑道:“黄老爷、黄公子抬爱,我跟谷雨都感激不尽。只是谷雨名义上是我的婢女,但我们自小一块儿长大,我看待她就如同看待自己的亲姐姐一般,打我懂事起我就暗自发誓,往后一定要给四位姐姐择一良配,再多多地陪上许多嫁妆,定不叫她们受委曲,白跟了我一场。所以,还请黄老爷见谅,婚姻大事不是儿戏,我不能草率地答应这门亲事。这事且缓上一缓,再作定论。”
黄怀安膝下有二子三女,长女前年已出嫁,自然知道这正经疼女儿的人家,即便对那亲事十分满意,也不是媒人上门一说就应允的,总得让男人二请三请,才显得他家女儿的矜贵,以后嫁进了夫家,夫家也不敢轻易将她轻看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