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不体谅和无理取闹间接要了她男友的命,她连他的最后一面也见不到。
吴迎夏说的没错,她是一个间接的杀人凶手,如果她更加重视一点钟政文的劳累,不会无理取闹非要在情人节这一天见面,他绝对不会开车路过松溪大桥遇到桥断而连人带车坠入松西江中。
南卿在雨幕中摇摇晃晃走远,吴迎夏的声音也渐渐飘散,耳边似乎传来一些陌生人的声音在雨中怒斥着:“这位女士,这里很危险,请您立即远离这里……”
“请您配合我们的行动!否则我们就要以扰乱公务逮捕您了!”
那些人到底在说什么,南卿恍惚之中无心在意,满眼只剩下那条断桥的横截面,他怎么可能就这么丢下她走了,她一定要去找他!
拖着沉重的双腿,她不知道她到底步行了多远才走到这条断桥,也不知道钟政文的家人是否知道真相,她只知道她再也无法安心活着了。
有什么人把她的手腕抓住了,她费力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是这里的民.警,但同时另一边也冲过来了几个穿着雨衣的人。
那几个人惊讶的看着她,忽然其中一人上前对那些民警说:“警察同志,这是我家的儿媳妇,我儿子今天、今天在路过这里的时候掉下去松西江了……”
这是钟政文母亲董莲的声音,南卿稍微清醒了一些,瞪大眼睛不顾雨水滑入眼睛里带来的酸涩感,挣开了民警的手冲到董莲的跟前重重跪下,激起一小层水花。
董莲慌忙想要把南卿拉起来,但南卿执意跪着,深深地垂着头。
董莲吓坏了,忙不迭地劝说着:“你这孩子怎么了?快起来啊!政文是不在了,我们家也不会一直拘束着你,你还是自由身啊……”
“不是这样的,伯母。”南卿沉重地打断伯母的话,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想体会一把悲壮的感觉,却吸了一鼻子雨水呛的直打了好几个喷嚏,“是我把他害死的。”
此话一出,董莲脸色大变,“你这傻孩子说什么傻话呢!”
南卿抬起手,狠狠给自己来了一巴掌,她没跟自己客气,一巴掌下去差点把门牙都打掉了,血丝溢出嘴角很快就被雨水冲散:“他已经连续加班很长一段时间了,但是我每天都会在他加班的时候要求要视频聊天,视频聊天结束之后他才能继续完成剩下的工作。第二天他又必须早起去工作。”
“因为情人节到了,我闹着他要在今天回来跟我一起过情人节,我知道他其实真的很累了,但是我还是坚持让他开车回来……我真的,我真的,就是一个混蛋!”她深深的弯着腰,整个人都几乎匍匐着贴到地面上,鼻尖刚好点着路面的积水。
“我真的知道错了!伯母,你打我骂我都可以!只要能让您泄恨,让您心里舒服一点!我毫无怨言!”这样的事情,她从前从未做过。
董莲早已被她一番说辞说懵了,哆哆嗦嗦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倒是她身后的丈夫凝重补了一句:“你现在知错又有什么用?他已经走了。”
这个中年男人的声音里也带上了一丝哽咽,显然对儿子的离世很是悲痛。
南卿摇摇晃晃站了起来,董莲后退了一步,有些恐惧。南卿一步步后退,被淋湿的头发紧紧贴着她的额头和脸颊。
“我知道无论我做什么、说什么都不足以赔罪,所以,我现在去陪他。我不会他在黄泉路上孤独的。”说话时她已经退到了断桥的边缘了。
众人大惊,劝说都来不及,那被雨水浇成落汤鸡的女孩已经犹如一个高空抛物直直坠下,一个小黑点消失在破涛汹涌的江面上,激起的那一点浪花很快便被更大的浪花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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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纵身跳入松西江里,在汹涌的江水里像浮萍一样随波逐流,最后终于一点点的下沉,沉到黑暗不见天日的江底……
突然!一阵“叮铃铃”的声音刺入耳膜,南卿猛地抬手捂住耳朵,睁开了眼睛。一睁眼她就愣住了,只见眼前是白花花的天花板,身上清爽干燥,唯一湿润的部位只是她流着眼泪的眼睛。
所以……这是什么情况?死后的世界吗?南卿疑惑的同时耳边依旧充斥着“叮铃铃”的声音,她坐了起来,寻找声音的来源,发现居然是她身边的一个小手机在努力发出声音。
另一个方向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南卿,还不快点起来!下午的军训马上就要开始了!迟到了看教官不罚你跑操场!”
南卿循声看去,看到一个很眼熟的女生,一边穿着学校统一配发的军训服装,一边往外走。
这个女生的身后还有几个人,不正是她的室友吗?南卿一下子脑子没转过来,心里在想军训?室友?她早就军训过了,而且这几个室友到了大三的时候基本都搬出去住了,她不是跳江自杀了吗?怎么会待在学校寝室里呢?
南卿没动,已经一只脚踏出寝室门的室友又回头看了她一眼:“怎么?军训一个早上就傻了吗?还是说还在为你那个男朋友的事情伤心啊?”
“什么?”南卿终于出声了,她手里捏着小小的手机,这个按键手机是她刚上大学的时候买的,用了一年之后就换了智能机,而这按键手机就不知道被扔到哪里去了。
种种事迹结合在一起,一个大胆的猜测在她的脑海里成型,她为了求证忽然从床铺爬下来,把那个就要出门的室友都吓着了。
室友嘟喃了一句:“看这样子还真的是在纠结钟男神的事情呢?谁不知道钟男神跟吴迎夏女神是公认的金童玉.女,从来都没有听说过钟男神有女朋友,倒追也要有个限度吧!”
室友的话并没有传入南卿的耳中,她躲在卫生间里,照着镜子,难以置信地轻轻抚摸自己明显年轻了几岁的脸颊。
她跳入松西江寻死却重生回到刚到大学的时候了,现在的她18岁,这是真的。
此时她还没有学会化妆,脸型是鹅蛋脸,眼睛是水汪汪的杏眼,头发半长不长,随意地扎起一束高耸的马尾,虽素面朝天却充满了青春的活力。
后来的她学会了化妆,自己没有足够的钱买化妆品,总以“爱我就要为我买xxx”为理由威胁男朋友为她买各种化妆品。
钟政文是一个很好的男朋友,无论她提出多难堪的要求,他都默默地为她做到,没有任何怨言。
可也正是这样,她越发不知道收敛。
前世死前的事情让她生出了一个深深的疑惑,她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因为什么而变成了那样子?明明她以前不是这样的人。
她和钟政文在同一个高中,因为一些因缘巧合认识并且秘密在一起,他们一起努力学习,一起定下远大的目标,立志要考同一所学校。
但是实际情况是她跟钟政文差了两届,没错,钟政文是她高她两届的学长。她还在高中的时候,钟政文已经考上了大学,跟她开始了很长时间的异地恋。
那时候的她为了考上钟政文的大学,整日翱翔于学习海洋里,终于在两年后考上了钟政文的大学,得以结束苦涩的地下异地恋。
但当她开学来到大学的时候才发现两年时间可以改变的太多了。钟政文在大学里表现很优秀,是校园里一个风云人物,长得英俊有才华,只输在出身差了一点。而只要提到这个校草级人物,总会有人提起一个富家大小姐——吴迎夏,吴迎夏是一个名副其实的白富美。
草根男神和白富美女神,这样的两个人凑在一起刚刚好,而且他们还同一个专业,同一个班级,经常可以看到他们一起进出教室,或者一起吃饭。
大学里所有的人都说钟政文跟吴迎夏才是一对,她这个迟来的正牌女友就像是一个笑话。
☆、第3章 不作or分手?
相聚的喜悦被背叛的愤怒代替,南卿记得很清楚,那正是军训的第一天,一个烈日炎炎的下午,她因为伤感钟政文和吴迎夏之间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而耽误了去集合的时间。
他们学校对于军训有些规定,早上集合时教官才宣读过。其中一条是绝对不允许迟到,如果迟到了,男生罚做一百个俯卧撑,而女生则要跑五圈操场。
不知是巧合还是钟政文的刻意为之,学校抽取了一部分大三学生过来当教官,当然这在别的学校比较少见,重点是钟政文居然刚好是她的教官。
这真是好大一盆狗血浇在南卿的头上,只是兴奋过后南卿才在一早上的训练中发现,钟政文公私分明,在训练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把她当女朋友看待。
期间吴迎夏还多次为他们送水,实际上谁不知道她是专程送水给钟政文的?休息间隔时,南卿想上前说话,就看到钟政文刚好被吴迎夏拉到一边不知道在谈论些什么,钟政文看起来听得很认真。
南卿只在不远处看着,因为钟政文在训练时候那冷硬的态度不敢上前,周围的同学注意到她的神态对她说了一些话。
“看,女神还真是体贴,这才军训一个早上呢,就心疼地来给男神送水了。他们看起来很般配吧?你就别想了,人家的感情好着呢!”
“听说学长上了大学之后对所有示好的女孩都很冷淡,只有吴学姐是被区别对待的。”
这些闲言蜚语加上钟政文的冷漠让南卿难过地整个人都没有精神了,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那个早上的。
中午的时候,她想找钟政文一起吃饭却看到他跟吴迎夏坐一起吃饭,一怒之下回寝室拿出手机给钟政文打电话,在电话里跟钟政文大吵了一架了。
午睡两个小时她以泪洗面,醒来后赌气没去军训,之后的事情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了,她被铁面无私的钟政文罚跑了五圈操场。
这件事过去很久了,细节之处她记得不清楚,却对那次一边哭泣一边跑完五圈操场印象无比深刻,像一根钉子钉在心上,痛彻心扉。
这件事之后她跟钟政文冷战了很久,甚至想过分手,但是后来是怎么解决的,她的记忆却模糊了。
从记忆中抽离,南卿才恍然发现时间又过去几分钟,现在就算是赶过去也肯定迟到了。
南卿暗暗恼怒,又要重复前世的事情吗?
她把军训服换上,感觉到腹部传来胀痛,才恍然又想起一件事,那天被罚跑操场她就来大姨妈了,第一天不是很疼,但是这一个下午的运动让她第二天疼得几乎晕倒。
回想前世的种种,她跟钟政文虽然经历了这么多磨砺,但也有很多甜蜜幸福的回忆,也正是这样,南卿跟他交往时大作小作无数次,从未真的提出分开。
而钟政文跟吴迎夏实际上是真的什么关系都没有,只是吴迎夏在倒贴又利用关系让同学传播谣言,大肆夸大吴迎夏跟钟政文那点可怜的交情,可她却逼的钟政文被迫去请吴迎夏来当面澄清,让钟政文欠了吴迎夏一个又一个人情。
南卿一边小跑,脑里闪过的是自己每次跟钟政文因为一点小事大吵大闹的画面,这一世她一定不会再变成那样了。
军训的地点就在学校的田径场里,露天田径场内参加军训的新生们都已经排列起整整齐齐的方阵了。
南卿忍下腹痛,快步跑到他们专业的方阵跟前。在排列整齐地一排排学生面前,站着一个腰板挺直,站立如松身穿军服的男人,他背着手对学生正在训话。
她看到这个身影,眼眶马上就红了,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想起了前世的事情。
虽说那是前世,但是对于南卿来说,还只是几个小时以前的事情,她还没从钟政文去世的悲痛里走出来。
她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可是谢天谢地她重生了,她一定不会再任性,一定不会再无理取闹,只希望这一世能与他白头偕老,再也不要发生前世的悲剧。
有几个学生看了看跑过来的南卿,钟政文也察觉到了,背着的手忽然攥紧,目光冷淡地看向南卿,略微责备地说:“怎么迟到了?”
他的声音清朗很好听,但他的语气却如冬日飞雪,冷的可以结冰。如果是前世,南卿一定会很委屈的瞪一眼钟政文,倔着性子什么都不说,又或者会当场跟钟政文吵起来。
但现在的她不会,她只会收起眼里的委屈,挺直腰板,抬手敬礼,大声地报道:“报告教官!午觉睡过头了!”
钟政文深深地看着她,对上她微微红肿的眼睛,似乎微不可乎地叹了一声:“向左转!迟到跑五圈操场,跑完再来集合!”
果然……
南卿早已猜到这结局,刚好心里有一堆情绪要发泄,跑跑也好,她大声回道:“是!教官!”
说完就小跑跑向跑道,方阵内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钟政文一个眼神扫过去就都安静了。
伽理大学的田径场一圈是四百米,五圈就是两千米,换算下来就是两公里了。这样的运动量对于经常运动的人来说不算什么,可一般的女生跑下来可能就要脱水了,南卿也只是一般女生而已,所以跑完五圈后她几乎晕过去,肺都快炸开了。
前世跑完五圈的经历对于她来说还是一场噩梦,让她想起来就打冷战。
南卿跑了一圈感到太阳火辣辣地晒在身上隐隐发烫,额头和鼻翼乃至鼻头上都是绿豆大的汗珠,许久没有运动的人忽然跑起来是很难适应的,正如她现在这样。
只是第一圈她就不想跑了,但是每每想到钟政文那冷淡的目光,她就很委屈,她知道自己确实太作了,可是钟政文有必要对她这么冷淡吗?
如果她跑了五圈,真的出了什么问题,他会心疼吗?或许是不会的吧。
南卿艰难地拖着沉重的双腿继续跑,头有点晕,汗液晕在她的睫毛上让她的视线有点模糊。
此时的辛苦,让她生出了一个念头,或许是她太执拗了呢?
他们异地恋两年,本来每年的寒暑假应该是有时间相见的。但由于南卿家里人管得严不允许她谈恋爱,南卿有空钟政文忙碌时,她不能去找钟政文,而钟政文空闲她忙碌时,钟政文也不能来找她,怕被南卿父母知道。
再加上钟政文暑假需要打暑假工,她暑假需要补课,也就导致这两年来他们见面的次数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
他们通过通讯软件每天联系维持感情,渐渐的居然弄得好像网恋一样,在网络上聊天可以应对自如,但见面时候两个人都很尴尬,根本就找不到好好相处的模式。
或许其实钟政文早就不喜欢她了,只是不好意思提出分手呢?前世他们刚在一起时浓情蜜语,不知道多亲密,可随着时间过去,钟政文变了,她也变了。
再回想他冷淡的表情,和他起初跟自己在一起时的宠溺,南卿一瞬间真的很恍惚,应该放手吗?
这不是可笑吗?钟政文前世是被她害死的。如果她放手了,钟政文跟吴迎夏在一起,应该会有一个很美好的未来吧?
身体上和心理上的疲倦让南卿开始动摇,她渐渐停下脚步,五圈已经跑完了,她虽然一直在喘大气,但是居然没有很难受想吐的感觉。
一摸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居然又流泪了,她擦干净眼泪,不想被别人看到自己哭泣的样子,这才往他们的训练营地走去。
她如今已经平静了许多,脑中只纠结一个问题。
她可能一直都错了。钟政文的冷淡不是在气她不懂事,而是厌烦她了。
有些男人习惯于冷暴力分手,她看了这么多的情感文章应该早就想到的。
改变自我让自己别作了和放手让钟政文走,效果都是一样的不是吗?如果她最后没有成功改变自己,还是那么作,钟政文还不是要被她害死?
南卿心里的天枰已经倒向一边,一个决定悄然在她的心里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