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父母给自己介绍的,两人相亲见面,交往三个月后,在上个月正式见了双方父母,她已经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妻了。
他对那女孩子没有爱和不爱之说,他年龄太大,工作太忙,父母说,我们不放心,你该结婚了,你需要有个人照顾你,你该生孩子了。
于是自己也觉得,累了,不想爱了,不想恨了,他的青春激情也已经被那个狠心的女人带走了,他现在只想安安稳稳平平淡淡的过日子,而如果自己身边需要那么一个女人让父母放心,那他觉得这个女人非常适合自己。
他也不知道她爱不爱自己,从不会对自己撒娇,不提任何一点无理要求,更不会对自己生气,自己说什么就是什么,她只会点头说好,她就一直那样安安静静的站在自己身后。
回去后随时有做好的可口饭菜,放好的温度适中的洗澡水,永远整洁安静的环境,永远熨烫整齐的衬衣西服,她会陪自己的父母去逛街,陪他们上医院,这所有的一切无不昭显着她是一位中国传统意义上的好妻子,好儿媳,以后也会是一位好母亲。
这样一位女人,自己没有理由不满意不是吗?他相信他们之间就算谈不上爱情,但也会有亲情或者其他的感情,他再也不想触碰爱情了,爱情太激烈太炙热,自己不想折腾了,自己老了,就该享受一点平淡舒适的生活。
所以当那女人委婉提出见父母时,自己稍一犹豫就点头了。
可如今,自己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两难,一边是还没组建即将要开始组建的家,一边是组建了一半的家。
按照投入与收入比,利益最大化的角度来说,当然是选择那组建了一半的,更划算,而那也是自己本心所向的。
别说这本不是买卖不成仁义在的生意选择,自己的心也早已有所选择,想来自己骨子里也是贱,明知那个狠心的女人不会给自己好脸色,甚至自己也都没把握还能让她回到自己身边来,但自己却依然选择义无反顾,不仅仅是那里有自己的儿子,更是因为那是曾经自己唯一爱过的女人,自己从来没放下过她。
只是现在,要怎么给那个一直很安静又有着兔子般眼神的女人解释这阴差阳错的一切呢?她会怎么反应,还是一如平时乖顺的点头吗?
自己都能想象到自己说出的话对任何一个女人来说,都是多么的残忍,自己真的就像拿着铡刀的刽子手,伤了两个女人。
赵翼遥在第二天中午就回到了自己的城市,然而他并没有马上回家,而是照常去了公司,处理了积压下的工作,直到下班时间都过了,他才起身拿起衣服往外走。
他盲目没有方向的开着车,突然两旁越来越熟悉的景物让他猛然一脚踩住了刹车,突兀的停车,惹得后面的司机破口大骂。
他好像全然不知,只惶然四顾,才发现自己居然不知不觉的开到了以前他和陈嘉月一起生活了五年多的小区外面。
这里是他工作后买的第一套房,陈嘉月还没毕业时,周末就会到这里来,陈嘉月毕业以后顺理成章成为赵太太,当然更是顺理成章的住进了这里。
这里见证了他们所有的甜蜜和痛苦,这里发生了太多的故事,陈嘉月走后,他把这里原封不动的全部盖了起来,也搬出了这里,这三年多没有回来过一次,也不知道梳妆台上的一对戒指还在不在?是否依旧光亮如初呢?会不会已经被小老鼠们当成了玩具拨到了某个阴暗的角落里?
是的,那梳妆台上有一对戒指,而不是只有陈嘉月的一枚。
当他那晚回来发现,陈嘉月已经取下戒指,从此悄无声息后,他在里面坐了一晚,抽了一晚的烟,然后在天亮以后,摘下了自己手上的那枚,放到了那枚的旁边,再把所有家具家电全都盖了起来。
最后就要关门时,他还是忍不住回头,久久凝视这一方空间,他仿佛听到了曾经的欢声笑语还在里面回荡,最后闭了闭眼,狠狠的但在最后关头又轻轻的,轻轻地终于关上了那扇门,把那些欢声笑语全关到了里面。
他只是怕关地太重了,那些欢声笑语真的就被吓散了,再也寻不到一丝踪迹了。
从此,他再也没有踏足过这里一次,他把这里连同他们的过往,一起原封不动的尘封了。
里面所有的一切都保持着他们生活过的最后的模样,就像本来正播放着的电影大片,突然被人按了暂停,画面永久的定格在了那一刻。
只留下那两枚孤零零的戒指,还在互相依偎着,只是少了带给它们温度的人,也终究不过是两坨冷冰冰的贵金属而已。
他也不知道自己固执的留下这里的意义何在?直到今天无意中回到这里,他才发现,其实自己一直在等她,尽管她不知道,自己也不知道,但自己真的在等她。
这里是他的禁地,没有那把钥匙,谁也不能进入,包括自己,而那把钥匙就是他和她。
里面的两枚戒指就是这个禁地里深藏的宝藏,只有二人合力才能拥有,才能给它们重新带去温度。
他至始至终都没下过车,也没进小区,他最后张望了一眼他们家所在的那栋楼,擦了下有些湿润的眼角,重新发动车,再一次的没入了滚滚车流中。
既然如此,那就让我把你带回来吧,在这里开始,在这里结束,那就再在这里重新开始,然后直到生命终结不会再有结束……
他回到现在的家门口,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掏出了钥匙,她是一个好女孩,自己不该耽误她;她是一个好女人,会理解原谅自己的。
他想,自己真禽兽,难道因为她是一个好女人,就该一定要理解自己,要原谅自己?
他想,那就尽我所能在其他地方补偿你吧。
他才刚推开门,那个温婉的女人就已经出现在厨房门口了,手里还端着一杯水,她把水放到桌上,她轻声温语道:“回来了?稍等一下啊,再炒两个菜就可以吃了”
一样的话,只要自己没有说不回来吃饭,那无论自己什么时候回来,听到的都是这句,再炒两个菜就可以吃了。
就是这样一个女人,无论你什么回来,都是刚刚好,不早不晚。
他知道她在等自己,但她从来不会开口说,你能下班就回来吗?你要晚点回来的话给我说一声啊?从来不会!
反倒是后来自己会主动的给她信息,说自己晚点回,让她先吃,而就是那再平常不过的一条信息,都会让她欣喜异常,但也同样会等着自己。
所以有时他会突然冒出一种非常可耻的想法,那不像自己的未婚妻,更像是自己的保姆佣人。
他心情复杂的换好鞋,走进客厅,四处一张望,家里一如既往的收拾的井井有条,一尘不染,他来到了自己的书房,站在窗边,点了一根烟,望着眼前缭绕的烟雾,陷入了沉思。
曾晓晓炒好最后的两个菜,把炖好的汤也盛上了桌,客厅里没看到人,她来到他的书房外,就看到他挺拔的背影,就那样一动不动的站在窗边,他在看什么呢?他又在想什么呢?
曾晓晓觉得自己从来都没看透过这个男人,他有让所有女人为之倾倒的魅力,英俊沉稳,多金禁欲,他谈笑自若,妙语横生,但又沉默寡言,不苟言笑。
自己其实早就见过他,并不是他以为的他们第一次见面是相亲的时候,她见识过他在外人面前的谈笑风生,然而和自己在一起时,他却惜字如金,但他对自己不错,至少做到了一个男友的本分。
这是一个对自己来说,就是谜一样的男人,自己尽了全力,但仍然游走在他心的外面,但她仍然高兴,因为他答应了自己见父母,那他也该是喜欢自己的吧。
那就行了,她比很多人都看得透,只要成为了一个男人的妻子,那么那个男人从里到外都会是自己的,至于其他的,只能说,女人们总喜欢做梦。
她也喜欢做梦,但更喜欢在现实里实现梦,所以她相信赵翼遥迟早会爱上她,她也迟早会真正的走进他心里,如果连这个人都触碰不到,再多的梦也仅仅只是梦而已。
“翼遥,吃饭了”,曾晓晓看到他抽完一支烟还没有动,于是出声喊道
“好,马上就来”,赵翼遥背着她答道
赵翼遥洗好手到餐桌时,曾晓晓已经帮自己把饭盛好,还用另外一个碗盛了一碗汤放在旁边。
“吃吧”,赵翼遥端起碗开始吃饭
“嗯,味道还合适么?”,曾晓晓点点头
“嗯,不错”,赵翼遥也点点头回道
两人的吃饭,认真的贯彻了食不言这一传统礼仪,只听到两人咀嚼的声音,偶尔勺子和碗相碰的声音。
“翼遥,这次的工作很棘手吗?你去了那么多天”,看赵翼遥放下了碗筷,端起旁边的碗开始喝汤,曾晓晓小心翼翼的问道。
赵翼遥突然觉得就有点烦闷,其实她更想问的是自己为什么去了那么多天吧?可为什么要拐弯抹角呢?直问不行吗?
☆、第十九章(微修)
赵翼遥也知道自己这无名火来的有点无名无实,莫名其妙,他看向她兔子般怯怯的眼神,又压下烦躁道:“有一点吧,你知道什么都是刚接手,事情就有点多”
“哦”
“那,那翼遥,我去帮你行吗?”
“怎么帮?”,赵翼遥有些讶异的挑眉
“我,我也,也知道帮不了大忙,我专业是文秘方面的,我以前一直是做行政文员的,你,你觉得—”,曾晓晓见他沉思着微皱着的眉,声音越来越小了。
“你想工作?”,赵翼遥打断她道
“我是这样想的,你看你白天上班,有时还出差,我一个人在家也没啥事,当然如果你觉得不行的话,就,就算——”
“没有不行,我也觉得你该出去上上班,在家确实太委屈你了”
赵翼遥本来也觉得让她就在家呆着不大好,可自己妈觉得两人都上班,都忙,那不跟自己一个人时没两样吗?所以不知道怎么跟她说的,她真得就辞职了,于是在家全身心伺候自己,自己也不好说什么,只以为她自己也不愿意上班,自己当然不介意养着她,只是认为女人还是应该上班,不是为挣钱,只为让自己与社会保持同步。
“真的?你同意了?那我从明天开始就是你秘书了?”,曾晓晓一脸雀跃的高兴道
赵翼遥一愣,自己什么时候就答应他当自己秘书了,他回想了一遍他们的对话,她首先提出要帮自己,然后说以前是行政文秘,然后说想工作,然后自己同意了,可自己只是同意她出去工作啊?甚至自己也愿意帮她推荐工作。
但他从来没想过让她去自己公司上班,就是以前陈嘉月都没有去自己公司上班,当然她那时也不乐意去,唯一一次算主动插手自己的工作,就是帮自己找了一个全能助理,沿用至今。
自己是把工作和感情分得很开的人,他不想把生活工作揉成一团,互相牵连互相影响。
“晓晓啊,你想工作,我很乐意,但是我现在助理做得好好的,也跟了我好多年了,所以我另外给你安排一个工作,你看行吗?”,因为对她算是心存愧疚,所以赵翼遥打算破例在公司里给她安排一个职位,而且她胆子那么小,也不会是一个惹事的人,那应该没什么问题。
“可,可你就不可以有两个秘书吗?这样我工作的时候也可以照顾你生活”,曾晓晓居然首次对自己的安排提出了异议。
“晓晓,你可能还不了解我,我工作就是工作,生活就是生活,如果你是我秘书了,上班时间做的就只有工作的事,没有其他”,赵翼遥语气稍稍带了一点严肃。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会认真工作的,只是想…想离你近点”,曾晓晓又带上了那种怯怯的表情,小声的解释道。
“好了,如果你真得想工作,我帮你安排一个文员的岗位,”,赵翼遥看到她的表情,也有点不忍心,只好叹了口气说道。
“好吧”,曾晓晓想了下还是点头了
“还有在公司不要透露我们的关系”,赵翼遥又补充道
“为什么?”,曾晓晓突然瞪大眼睛道
“我喜欢纯碎一点的工作环境”
“哦”,曾晓晓有点泄气,原本还想借此细雨润无声的昭告天下,此男人已名草有主的想法彻底泡汤了。
他是真的只是想工作和生活完全分开?还是打心底不愿公开自己呢?曾晓晓有点害怕。
赵翼遥自己泡了一杯茶端着进了书房,不知道刚刚是不是自己多想了,感觉怪怪的,仔细回想下她的表情,还是那样怯怯的,声音柔柔的,可怎么就觉得有那么点不舒服呢?
算了,只要她高兴,就随她吧,就算这也是自己补偿她的一部分吧?
趁她收拾的时间,他掏出电话给儿子打了一个电话,本来想和她说两句的,然而她并不领自己的情,两句话就把自己堵的说不出话来了。
他叹了口气,看向外面还在忙碌着的曾晓晓,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翼遥,你很累吗?我给你按两下吧”,赵翼遥在椅子上闭着眼仰着头,听到有细微的脚步声进来,声音响起的时候一双手已经按在了自己的肩上。
她按摩的手法确实很专业,力度合适,甚至还能找到穴位,以前他还好奇问她说你专门学过啊,当时她带着点小小伤感说,自己母亲有点肩周炎很多年了,自己常常给她按,也算是久病成医了吧。
当时自己就想,这真是一个孝顺的女人,心地善良,脾气温顺,不吵不闹的,哪像曾经的那个,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别说伺候自己了,随时指使自己伺候她还差不多。
可如今,自己却还是只心水那个,难道自己还真成了张爱玲口中的臭男人,心里总是有一朵白玫瑰和一朵红玫瑰?
“晓晓,你觉得我对你怎样?”,良久,赵翼遥还是艰难迂回开口了
“很好啊”
“可我觉得我对你没有你对我好,你觉得委屈吗?”
“你对我已经很好了,我为什么会觉得委屈?”,曾晓晓有点疑惑的说
“这就算好了?”,赵翼遥在心里苦笑了一声,那那个女人岂不是老佛爷的待遇了,于是心里也更加的愧疚,这真的是一个太容易满足的女人了。
“对呀,我觉得很好了,翼遥,你怎么了?”
“你爱我吗?”
肩上的手停下了,却没有拿开,两人都没有说话,几秒钟后,曾晓晓如无其事继续按了起来,然后赵翼遥听到她说:“我不知道,但我想我迟早是会爱上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