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晚国中生们有多兴奋忐忑,今天就有多失望不解。与二军对战名单上,除了幸村精市剩下的全都是高中生。
“明明前三个球场的胜率比较多,”迹部景吾勾着唇若有所思,“现在这个安排倒是……”
穿着黑色外套的几人默默地走了,真田弦一郎站在原地,一只眼被纱布蒙着,却无损他坚毅的眼神。
柔姬没有去球场,精神好一点后就留在中控室里,与教练一起“旁观”。
中央球场上,很快迹部发现了端倪,问真田那几人去了哪儿,其他人这才发现同行的小伙伴早已不见踪影。
“你为什么留在这里?”迹部点了点泪痣,被抢先一步也没有意外的表情,而是饶有兴致地问真田。
真田站得笔直,像堵屏障一样站在队伍前方,平淡地回道:“我在这儿,才不会让人过早注意到这场行动。”但还是让敏锐的迹部洞察了。
不过也没关系,他本来就是想拖延一下时间。
另一边,几个球场同时闯入穿黑色外套的“不速之客”,向这场挑战赛的胜方宣战。
柔姬暗自比较着大家的实力,全国大赛上他们已经很强了,经过高强度的集训,实力又番了几番。
而与之相对的,心境和心志也不同以往。
像破坏秩序,擅自发起挑战的事,以前的真田弦一郎不会做,他一直以来也坚持着正面对决。但自他从后山回来后,也不再事事冲在前面,而是会关心同伴,为他们创造时机。
表面上是很沉稳,实际脾气愈发暴躁,柔姬想,这股火早晚得让他发泄出来,不然会影响以后的路。
还有迹部景吾,手冢去德国以后,明明没有人要求他,他却自觉挑起了大梁,凡事严格要求自己,永远站在队伍最前方,教练说他进步“日新月异”,很对。
迹部没有天天把自己是领头人挂在口头,却用实际行动让别人心服口服,很难想象这么高傲的人,会细心注意到国中生的所有人,了解他们的优缺点。
幸村、白石等人虽然也是部长,但不会有迹部的心思全面,他们会注意自己部里的队员,但未必会在意整个集训队,加上性格没那么“爱出风头”,大家倒是相处得其乐融融。
柔姬转到旁边的监视屏,幸村精市的精神力又提高了,生死病痛之后,既“灭五感”后开发了“镜像”,让对手在自己的美梦中失败,也不知道该说残忍还是温柔。
中央球场内,剩余的国中生都没有走,静静地等待大家回来。
除了入江和幸村之外,胜利者都是黑色外套的失败组,大家都露出一丝无奈又高兴的表情。
但柔姬注意到另一个监视屏的人,皱着眉走出中控室。
远山金太郎不仅带着金色铭牌回来,还背着受伤的高中生前辈,正兴奋得向大家打招呼。
柔姬走过来看到他对面高台上的身影,瞳孔一缩——
“平等院!住手!”
来不及。黄绿色的网球像闪电一样,带着主人的雷霆之怒狠狠砸到失败的高中生身上!
红发的金太郎错愕的神情还未展现,本就受伤的男生遭到重击,身体猛烈抽动,吐血和晕厥只在一瞬间。
然而施暴的人尤且不满地怒吼着“丧家之犬”,球场上本来欢喜的氛围霎时凝固如冰。
“……为什么?他不是你的同伴吗?!”
队伍里有不忿的声音质问向金发男人,但一军的所有人都无动于衷,甚至微微笑着,仿佛刚才受伤的不过是过街的老鼠。
“同伴?”平等院凤凰随意放下球拍,不屑地嗤笑,“这种货色……”
“够了。”
柔姬冷声打断,放下刚叫了医务人员的通讯,皱眉低呵,“在球场上无论怎样,那都是你的网球风格,但球场之外,就是故意伤人。”
平等院被一军的人簇拥着,像个君临天下的王,却毫无仁爱之心,他没再说话,眼神晦暗地看着柔姬,散乱的头发在脸上遮下阴影,慑人的金眸幽幽散发着暗光。
柔姬腰背挺直站在他面前,毫无顾忌地指责连教练都不管的NO.1。
“你该学着收收性子,不然迟早会伤到你自己。”
这也是为什么她不想靠近平等院的原因,他身上总有种气息,与光明无缘。
黑暗和血腥总会让她想起不好的事,夜晚的梦中,那些影影绰绰的身影像跗骨之虫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吞噬掉她。
冰冷,幽暗,如坠地狱。
清晨的阳光会带走噩梦的记忆,但那种感觉却留在心底默默发酵。
她知道自己丢失了儿时记忆,甚至都不清楚自己的由来,连身体也好奇怪,精神异于常人。
但她又做错了什么?
不过是像个不该活着的人一样活着。
柔姬偏头闭了闭眼,怕在众人面前失态,压抑着声音转身就走。
“医务队一会儿就到,你们该干嘛干嘛去。”
被在众人面前下了面子,平等院也没什么表示,只是一直看着少女渐行渐远,神色未明,身后无人敢说话。
越前龙雅依旧穿着套头的黑外套,半遮半掩着脸,像个影子一样站在队伍一边,墨绿色的眼眸若有所思。
许是她今天在球场明显状态不对,结束了一天训练后,入江、德川、毛利,排着队来宿舍找柔姬,或安慰或打趣,倒是让她有一点点哭笑不得。
其实只是她一时没控制住而已,冷静下来,那些负面情绪不会打扰她太久——她已经习惯了。
但柔姬还是很感谢朋友们的安慰。
好在明天开始就是与一军的对决,迹部幸村他们忙着安排比赛阵营,要不然今晚她还得再多接待几人。
入江他们也没久留,明天他们同样有比赛,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房间关了灯,柔姬冷淡了神情,抱腿坐在床上朝向窗外,看月光洒进屋内,飞鸟鸣叫回巢。
即使被梦境纠缠,她还是喜欢夜晚。
孤独而静谧。
是什么时候开始做噩梦的呢?
柔姬也很难说清了。
不如说,最开始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有做噩梦,因为每天早晨都会忘记内容。如果不是工藤担心地问她,柔姬或许还不知道自己曾在夜晚被惊醒过。
反倒是后来,在床上被折腾得没有一点儿力气,就那样昏睡过去的时候,柔姬累得美梦都没有,更不用说噩梦。
但最近大概是情感上有了变化,那些黏稠的、恶心的梦境又翻腾起来,覆盖在她心里冒出绿洲的荒原上,似乎在惩戒她不该有人的感情。
生而为人,非她所愿。
有时候手指碰到白大褂,柔姬心里就会有诡异的感知,她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不是在医院,也不是在研究所……
但再往下深入,就什么都感知不到了。
柔姬眨了下眼,叹了口气拉上窗帘,遮住漫天星云和月光,房间重新陷入一片黑暗。
耳机里循环着《Amazing  Grace》,是那个音痴的大侦探知道她做噩梦后,专门拉小提琴给她录下来的,音色柔和治愈,适合在夜晚静静地流淌。
——然而上帝不曾赐予她恩典。
“晚安……”
宫本柔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