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便是那般想离开么?这儿的一切,就让你那般厌恶么?当世子有什么不好?便是你不肯承认,对旁人而言,你依旧是这府里的世子,是我的哥哥。
这个事实,是不会因为你不愿承认而改变的,你也很清楚的。既然如此,你还在抗拒什么?”
身后传来小姑娘的声音,秦岳回头,便见她站在那儿,鼓着腮帮子,小脸也涨得通红。血缘这东西很是奇妙,对着她,秦岳也没能讨厌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这一路你都跟着我么?”
听了秦岳的话,小姑娘也只点点头,扬了扬抱在怀中的厚实的斗篷:“天儿冷,你才好点儿,别又着凉了。这是今年进贡的贡品,娘特地去跟陛下讨来给你的。诺,你快披上罢。”
将斗篷递过去,却不见秦岳接,便抖了抖斗篷,想要给秦岳披上。奈何人着实矮了秦岳一大截,踮起脚也没成后,便将披风塞进秦岳怀中闷声道:
“我也不晓得我叫什么名字,娘说,要等爹回来了给我取名的。不过你可以叫我宁安,我的封号,宁安。
本来给的封号是舜华,可冒犯了娘不说,还有个什么舜华公子。所以,娘上折子给我改成了宁安。”
早听说秦王不肯见长公主了,那么多年都不曾回京过,她却还等着秦王回来给女儿取名字。秦岳不晓得该说她执迷不悟的好,还是说她痴心妄想的好。
不过这些事儿,也不曾告诉眼前这女孩儿,秦岳只点点头,披上斗篷后见她笑得眉眼弯弯了才道:
“宁安,你现在无事么?带我出府去罢。”
宁安微微愣神后,小脸便皱起来了,望着秦岳的脸,似是要哭了:
“你根本不晓得娘找你找的多辛苦,为了你,娘差点儿失了心智。我女扮男装,也不过是为了娘能从我身上寻你的影子,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哥哥,这儿才有你的血脉至亲,这儿才是你的家,冷府不是。明明她们就待你不好,在你金榜题名后塞了个养女给你,不过是拉拢你利用你,你为什么还要回去?”
秦岳尚未答话,长华长公主便从一旁疾步追来了,见了秦岳后方松了口气,带着宠溺的笑将目光停在秦岳面上:
“宁安乖,你先下去习字,娘同你哥哥说说话。”
宁安不甘不愿的离开后,长华替秦岳擦了擦额上快要干的汗水,眼中满是疼惜说出口的话却是没半点儿商量余地:
“小岳,你是娘唯一的儿子,谁都不能从娘身旁抢走你。娘感激冷家替娘抚养你,娘也感激冷家将你抚养成人,可这不代表冷家能从娘这儿夺走你。
留在娘身边好不好?你要什么娘都给你,权利?功名利禄?女人?只要你说,只要娘有,娘都给你。”
对于她这番话,秦岳面上仍旧是平平淡淡的,瞧不出他究竟是何意:“若你真的什么都肯给我,那么,便放我离开罢。”
秦岳一番话,将正在替秦岳整理衣裳的长华听得浑身僵硬,只见她缓缓放下手,语气里也染上一丝狠意:
“那晚你喝多了,吐血前说的那番话为娘一个字一个字的听得一清二楚,也去查了查。
小岳,娘若失去了你,也必然叫冷大人失去女儿才是,失去孩子的痛我若要在尝一次,总得有个人陪着才好。
须知,娘虽没什么本事,随便给一个不受宠的选侍安个什么罪名,也是容易得很。
她几次三番的不让你娶她妹妹,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若叫陛下知晓了身处后宫的女人,心中却念着别的男子,还为此哭的稀里哗啦。你说,依着陛下的性子,他会怎么做?”
对于她这一番话,秦岳面上还是没什么表情,只是眼底有了些许波动:
“你又在胡说八道什么,那个心怀不轨之人明明是我,为何我生了妄念却要她来承担?
别忘了,将我从醉忘生拉出来的人是她,你便是这般对待我的救命恩人?”
见秦岳如此,长华长公主在心底悄悄松了口气,脸上却依旧紧绷着:
“我顾不得那么多了,但凡我有一点法子,我又何苦做这些伤天害理之事?小岳,只要你留在娘身边,娘便什么都依你。
如若不然,谁跟娘争,娘都不会让他有好果子吃,绝不手软!”
秦岳沉默良久,长华也就陪着他那么站着,直至秦岳从沉思中回过神:
“我需要回冷家住几天,顺带收拾一下行囊。”
秦岳这番话,长华长公主听得先是呆住,本打算先是威逼的,待会儿还有更多的利诱加之感情牌,却不想就这么容易便让秦岳点了头。
欣喜之余,忙不住的点头,且吩咐道:
“娘答应你,你可要早些回来。胭脂翡翠是娘身旁得力的大丫鬟,得寸步不离跟着你才是。如今你是世子,出门不能一个人了,那太危险。”
最终,随着秦岳去冷府的除却胭脂翡翠,还有浩浩荡荡一长串的侍卫。
第70章 婚书
跨进冷府那一刻,秦岳觉着一切好似还同以往一般无二,可又总觉着有什么是不一样的。
听雨轩的一切还同去宫中赴宴离开之前一样,并无什么变动。昭历似是早晓得秦岳要回来,等在听雨轩外。
不知他站了多久,身上都沾满了冬日的凉意,见了秦岳也只轻轻抱拳:“公子,你回来了。”
一路上,冷府众人皆称秦岳为世子,也就昭历还同以往一般,唤他公子。秦岳点点头,不曾答话,领着身后长长一串便进了听雨轩。算不得小的听雨轩,此刻倒真显得拥挤。
本是要收拾行囊的,文大管家前来报,冷燕启让去前厅用饭。秦岳正收拾着画稿的手微微一顿,又将画稿放回原处:
“老师叫我用饭,你们不必跟着了。”
这话是对长华派来跟着他的人吩咐的,是以其余人都停下脚步,除却胭脂与翡翠仍旧寸步不离。秦岳回头,云淡风轻的面上瞧不出喜怒,随后又转过头大步流星朝前厅去。
冷家的一众人已是到齐了,就连那七八岁的冷青宴,也都站的笔直的站在厅中等着。见了秦岳很是欢喜,脆生生的叫了一声:“岳哥哥,你来了。”
楚芊一把拉过冷青宴,忙按着他同自己与冷家众人一道行礼,且解释道:“世小儿不懂规矩,世子勿怪。”
除却冷燕启与冷二老爷,所有人纷纷行礼,主子还好,奴才就得下跪行礼了。不知为何,秦岳看着冷燕启那波澜不惊的脸,一丝别样的情绪闪过,很快又恢复自然:
“无事,不必多礼了,各自坐罢。”
昔日吃饭,秦岳是坐下方的,今日冷燕启却是让出了主位。对此,秦岳也只一眼略过众人面庞,随即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