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青打断道:“我要为骑兵们换上重甲争取时间。”
加百利毫不迟疑,更没有因为二皇子殿下的反驳而萌生出退缩之意,继续道:“在行动速度存在先天差异的情况下,又是在最能体现出机动性差别的平原,即便争取到时间换上一百重甲骑兵,也没有能阻拦三只魔物的可能。这是二。”
“如果您真的决定将远弩队和重甲骑兵都当作弃子,为大部队的撤退争取时间,那也罢了。可听说直到最后一刻,您还在距离交战地不超过百米的马车上观望?士兵可以死,辙重可以弃,但您绝不能在那样的遭遇战中送命一一我并非出于对皇室的尊敬而强调这一点,当然,我对帝国的敬意不会比任何人少一一您当时的任务是尽快赶到约克堡,全军之中也只有您最清楚那三只魔物的实力。拥有了这样的第一手情报,能在接下去的交战中减少许多不必要的流血。您却没有好好保重自己。这是三。”
宜青被加百列劈头盖脸地训了一顿,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犯了那么多错,后背不由冒出涔涔冷汗。
那名思维缜密、胆量过人的师团长最后以一句疑问结束了他的指责:“让我疑惑不解的是,以您的指挥能力,抱歉,如何能成功击杀三只魔物呢?根据我从维科郡得到的情报,以魔物的速度和防御力,即便那一百名重甲骑兵都是皇家守卫团的精锐,您至多也只能杀死其中两只魔物。”
宜青听得越多,对这名师团长的佩服之情便越浓重。对方虽然前往维科郡,获取了关于魔物的许多信息,但那也是近几日发生事,而且资料未必有多翔实。对方却能凭借有限的资料,在极短的时间内指出他指挥上的错漏,更是精准无误地推算出了那场遭遇战可能的结果。
最多只能杀死两只魔物。这个判断无限接近于事实,就在两只魔物轰然倒地后,他派出的一百重甲骑兵也都折损殆尽了。要不是西里尔悍然出手,一枪击毙了剩下的那只魔物,恐怕那三千人的皇家守卫团中未必有一半的士兵能幸存抵达约克堡。
“我承认,您的判断很对。”宜青沉思片刻,换上了敬语,“事实上,那场遭遇战中我做的确实很糟。”
加百列道:“属下不过是就殿下的指挥提出一些不足道的意见,白璧微瑕,就算有这些失误存在,殿下依旧取得了不错的战果。”和先前的话比,这段话就没那么真诚了,带着贵族式的圆滑的折中意味。
宜青的双眼盯着他,心中在飞快地思索着这名师团长说出那段话的用意。交出驻军的控制权,是在对他表忠心;那么后面的话,也就可以理解为谆谆劝导了。
加百列的态度很重要,他在这番话中表露出来的能力也很重要,最重要的是,宜青现在非常需要这样的人才陪在自己身边。
他在大的军事战略上的判断非常准确,然而涉及到具体战役的指挥,这类需要大量实战经验支撑的能力,是他缺乏且短时间内难以习得、弥补的。卢西奥虽然也是一名师团长,但同样缺少这样掌握大局又细致精微的分析力,加百列的出现如同一幅拼图中的最后一块,恰好可以帮助他将补全全景。
宜青下定决心后,便毅然站起身来。
“加百列师团长,我需要您的帮助。”
宜青没有保留地将他所知的关于魔物的情况、帝国.军方对于这场战争的支持力度、各阶段的布防兵力都告知了两名师团长。
其实大厅中的三人都心知肚明,卢西奥只是个陪客,宜青说出这些消息,真正想要得到的是加百列的意见。
他甚至将自己略显幼稚的、用枪械武装帝国.军队的想法又复述了一遍。卢西奥自从见到匕首能破开魔物的硬甲之后,对那种他不熟悉的、威力强大的事物就保持着不闻不问的态度,这时听见也是偏开了头,像是给皇子殿下一个面子才不出言反驳。
加百列一反常态地露出了个堪称温和的笑容,对宜青道:“殿下的想法,确实幼稚。”
宜青想着这名冰雕雪塑一般的师团长居然还会笑,可真是出乎意料。对方让他预料不到的举动不止有一个微笑而已。
加百列敛起笑意,郑重道:“策略虽然幼稚,但在大方向上我认同殿下的看法。这场战胜帝国想要获胜,想要大胜,只能依靠枪械。”
“加百列!”这是卢西奥费解的低呼。
同一时间,有另外一道更冷更脆的声音喊出了师团长的名字。
西里尔穿着宽松的睡袍,站在议事大厅门外。当他看清厅中的三人时,下意识地抬手揉了揉眼睛。
机械师站在门外没动,厅中的一人就已大步上前,以一种老友重逢,或者说旧情人再会的热情,重重地抱住了他。
“西里尔,我从没想过还能再见到你!”
确认两人互相认识且交情颇深时,宜青也蹬着军靴大步迈向了厅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