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青移开视线:“无事。”
他勉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其余弟子也压根没将这一插曲挂在心头。在他们看来,兽丹碎末这等邪物如何能撼动师尊一心修行、坚定无比的道心?
只有宜青自己知道,他在忍受着怎样的折磨。
那种从骨缝里钻出的痒意能将最端方有礼的正人君子折磨到发狂, 最微弱细小的风吹草动也能在他心间掀起轩然大波。风将发丝吹拂到他的颈间, 像是时有时无又总搔不到痒处的爱.抚;道袍的质地已经足够柔滑细软,却还是在举手投足时不断摩擦着他敏.感的肌肤……
最让他难以承受的一直紧随着他的那道视线。
那带着温度的视线好似穿透了他外表的掩饰,望见了他暗流涌动、无风自起浪的识海。
好在夜色.降临,他终于得以摆脱对方。
谷底的山壁上有数处崖洞,最宽敞干燥的一处被弟子们让给了宜青。他一走进崖洞,双腿便是一软,险些跌倒在地。
内衫已被汗水浸透, 紧贴在肌肤上,湿冷的好似重铁。宜青撑着崖洞走了两步,无力地靠坐下来,解开了外衫系带,将手指探进了领口。
他原想着将领口掀开一些,好让湿黏的衣料不再贴着肩窝,然而当手指碰到锁骨的刹那,往日的记忆不受控制地浮上心头。
曾经有一双宽厚粗糙的手掌一寸寸度量过他的每处肌肤,继而由干燥带着凉意的嘴唇亲自印上章纹。
宜青猛地将领口拉上,双手绞到一处,指节发白。他那方才都想了些什么?
他取出随身带着的乾坤戒,在一应丹药秘籍中翻找出了本《清心诀》。这是青玄宗弟子拜入宗门后必须修习的功法,旨在帮助修士摒弃杂念、一意修行。
如同即将溺水的人抓到了根稻草,宜青迫不及待地翻开功法,指尖点着字句,默声念起了法诀。
可那白纸上的黑字像是嗡嗡叫的飞虫,不安生地吵闹着,越看便越心浮气躁。本该如同一湾清水浇灭心火的法诀,此刻全失去了作用,将他烤得愈发灼热躁动。
宜青蓦地将功法扔回了乾坤戒。
这崖洞之中就他一人,其余弟子也不会前来相扰。他想做什么,都尽可以去做。意外遭了这祸事,已是万分积郁,他为什么还要委屈自己?
宜青方要解开衣襟,便听得崖洞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来人的鞋履踏在碎石上,轻盈而缓慢,发出?的响动。洞口原本漏进了些许微弱的星光,经来人身形一遮挡,便立刻暗了下去。
一片幽暗之中,宜青咬紧了牙关。
“师尊。”
来人正是罪魁祸首。
秋夜白的身影在洞口一矮,弯腰走了进来。洞内光线复明,宜青靠坐在山壁上,双腿盘坐,犹如刚从入定冥想中被惊扰了一般睁开眼,看向他道:“何事?”
“夜间起了风,怕是要下雨了。”秋夜白的手上托着一盏青瓷烛台,“弟子担心师尊忘了备上这些杂物,特意送来。”
他转过身,在山壁上寻了个凹处,将烛台安置好。一点火光自他的指尖腾起,点燃了烛台上的灯芯。
烛火幽微,能照亮的不过方寸之地,但在此时的宜青看来简直有万分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