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这时候庆幸有棺材盖子挡着。不然这些石头砸下来,她这条命也就没了。
她索性逼着眼睛,让自己再回复一点力气,慢慢等着这地震过去。不少的石头砸了起来,砸在冰棺上,导致棺材不时地抖动一下,磕磕碰碰的,她这具身体原本就没有力气,而且动弹一下就感到疼痛,现在就越发痛苦了。
心里真恨不得这地震早点过去。
不知道等了多久,她的意识甚至渐渐模糊起来,只是强撑着不敢再昏迷过去罢了。
等大地重新回复平静以后,安宁透过这冰棺,看到外头的场景,差点没呕出一口血。冰棺的上面压着好几块的石头,一看就是四五十斤的那种。
以她原本的身体,推开都困难,更别提现在这具明显年幼的身体了,而且这身体还四肢无力。
她尝试着推了一下,果然不为所动,手都快推得酸死了,连移动的迹象都没有。
我命休矣……她没一会儿功夫便累倒不行,气喘吁吁地闭眼休息。她原本以为以前穿越成被拐卖的农家幺女已经够可怜了,结果今天更惨,直接穿成了被锁在冰棺里的年幼小萝莉。
真是一惨还有一惨高,她简直欲哭无泪。
难不成她即将成为了刚穿越过来就活活饿死的人吗?
她完全不想啊,她还想看看这地方是不是大周,她到底只是穿越到同时代的女孩子身上,还是穿到别的朝代,甚至别的世界了。
若是同一个时代的话……
安宁轻轻咬了咬下唇,若能确定的话,即使以这副陌生的样子,她也一定要回到自己的亲朋好友身边。只是不知道到那个时候,他们是否能够相信她。
相信她便是周安宁。
安宁的心情瞬间变得沉甸甸的,对于古人来说,要接受这种事情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吧。她脑海中下意识地浮现出蔚邵卿的脸,隐隐有个直觉,若是她的话,他肯定能够毫无保留地相信她的话的。
唇角不由自主勾起一抹甜蜜的笑意,只是片刻,这抹笑容便转为苦涩。
她深呼吸一口气,尽管安宁从来不是那种会认命的性子,即使面对再大的困境,也能够寻找出一线的生机。但是在这种时候,却难得体验了一把束手无策的感觉。
她深呼吸一口气,眼眶红了红。或许她现在能够期待的便是有人过来寻她吧。能够用冰棺将尸体放着,想必这具身体的身份很是不一般。她也察觉到她身上所穿的衣服是昂贵的天蚕丝,还佩戴了好几个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玉佩首饰。刚刚闹了那么大的一场地震,肯定会有人看的。
她努力这样鼓励自己,心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冰棺里的冷意依旧侵袭着自己的身体,牙齿也上下抖动个不停。
不知道等了多久,这安静许久的地方终于有了动静。
似乎有人在搬开这石头的样子。
“这次的地动,恐怕是一百多年来,最大的一次吧,我们南夏这回不知道要受伤多少人呢。”
安宁的耳朵瞬间竖了起来,心也提到了嗓子口,手指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着。
南夏?这里是南夏?她还在这个世界?
她不敢呼吸太大力,只是闭着眼睛,生怕被对方发现自己已经“诈尸”了。
“管他受伤多少人,反正不关咱们的事情,咱们还是先赶紧将这冰棺挖出才是。这可是殿下最珍视的东西。”
“你说,咱们殿下在想些什么呢?那位圣女都已经到了大周,剩余的这尸体根本就没用吧。”
“你少说两句吧,总有一天,你肯定会死在你这张肆无忌惮的嘴上。对于殿下来说,同圣女有关的事物,都是他最珍惜的宝物。”
安宁在那边听得迷迷糊糊的,忽的想起了她曾经做过的那些光怪陆离的梦境,隐隐觉得她似乎窥探到了冰山的一角。
同上次穿越不同,这回的安宁根本就没有接收到所谓的记忆,在对于周遭根本完全不懂的情况下,她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先看看具体的形势,在决定要不要装失忆。
别以为装失忆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在装的对象还是个五六岁的小姑娘的时候,简直就是对她演技的最大考验。
她唯一能够确定的是这里是南夏,那两人所说的也是南夏这门她无师自通的语言。
“还是快点把这个挖出来吧,然后送去那里再说。”
“殿下也不知道去大周做什么。”
“你好奇心还是别那么强的好,小心惹祸上身。”
之后这两人没有继续说话,安宁只听到石头被一块一块地搬出来的声音。
在事情明了之前,她不敢让对方知道自己已经诈尸了,只能下意识地放轻自己的呼吸声,幸好卫先生以前教导过她,如何运行龟息**,让自己的呼吸最大程度地减弱。不过这种法子还是没法做到真正屏住呼吸,若是在蔚邵卿那样的高手面前,还是会漏了痕迹。
等最上面的大石块搬开以后,安宁感觉这冰棺被抬了起来。那两人的身手还算可以,或许是因为她现在穿越的这具身体身份高贵的缘故,即使只是他人眼中的尸体,这两人动作依旧很轻,走路也十分稳当。
安宁默默在心中给他们点了个赞。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已经抬到了室外的缘故,即使是闭着眼的她,也可以感受到有点刺目的阳光落在她脸上。
不知道走了多久,这两人停了脚步,将冰棺轻轻放在地上,恭敬说道:“见过二祭司。”
一道老迈的女声响起,“放下吧,我会好好照看她的。”
那两人行了一礼,便离开了。
眼睛闭着的安宁隐隐察觉到他们口中的二祭司,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心中越发紧张起来,生怕对方看出端倪来,毕竟这龟息法没法做到完全没呼吸。
半响之后,她听到门被关起,紧接着是上锁的声音。
然后她顶上的盖子被打开,一双像是树皮一样的手落在她脸上,动作很轻,却有种十分怜爱的感觉。
对方似乎叹了口气,说道:“好了,没人了,你这孩子躺在这里不觉得冷吗?可以醒了。”
她果然发现了!
安宁的心剧烈地跳动着,在这时候继续装傻下去似乎也没用,她睁开眼,跳入视野之中的是一个看起来有七十多岁的老人,一头发白的头发,满是皱纹的脸,唯有那双眼睛跳动着温和慈爱的光芒,她浑浊的眼光慢慢溢出了一层的水雾,嘴唇抖动着,放在安宁脸上的手也微微颤抖着,似乎在强忍着激动的情绪。
这个人,不会害她的。
安宁莫名有这样的直觉,张了张口,因为喉咙的干涩,依旧说不出话。
老人似乎也发现了这点,佝偻的身体连忙去给安宁倒水。
安宁现在肚子饿极了,手甚至没有力气,刚接过水,就直接掉了下来。老人也不生气,又倒了一杯,只是鉴于刚刚的小事故,她这回特地将水亲自送到安宁面前。
安宁只觉得这水十分的甘甜,虽然有点冰,可是对于刚刚在冰棺中躺了许久的她来说,并不算什么,一杯水下肚,她感觉自己整个人又要重新活过来了,有种说不出的慰贴。
“谢谢。”她这回总算成功说出口了,用的是有点生疏的南夏语。
老人露出一个笑容,“你肚子饿了吧?等下会有人送吃的。”
安宁不想继续呆在这冰棺之中,毕竟太冷了。她直接坐在床铺上,身子又不由自主地打了个颤抖。老人连忙将一条毛毯包裹着她的身体,这份久违了的温暖让安宁潸然泪下。
虽然不知道这人的具体身份,但是她对她的善意,安宁还是感觉的到的。
好一会儿,身体终于暖了起来,安宁回过头,打量着这个不算大的屋子。这屋子看起来十分简陋古朴,完全不像是老人应该所住的。从刚刚那两人对她恭恭敬敬的态度来看,她身份应该不低才对。
屋内只有一张桌子、一张床、一个书柜,一个用来烧水的小炉子,除此之外,看起来价值最高的便是一面镜子。
在看到镜子的时候,安宁眼睛亮了起来,她早想知道自己穿越的这具身体到底长什么样子。
她迈开小短腿,身上还披着保暖的小毛毯,哒哒哒地跑到镜子前面,在看到镜子里的具体样子时,她直接呆了。
这张脸,同她很是相像,只是看起来缩小了不少。她曾经看过的……在梦里看过这张脸的。
她心中忽然有了明悟:这具身体,便是慕清玄的表妹。
在明白了这点以后,心中涌现出来的是更多的困惑。为何在她死了以后,会重新穿越回来这具身体呢?慕清玄是不是早就料到了这点,才会口口声声喊她表妹的?
现在又是什么时间段?难道她穿越回来前几年了?
老人走到她身后,看着镜子里的她,眼眶发红,声音哽咽,“九年了……整整九年,你都没有醒来,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九年……
安宁的心跳了跳,“现在是什么年份?”
老人摸了摸她的头,尽管老人个子不高,但是因为安宁现在这身体是小豆丁的缘故,所以这个动作对方做起来还是相当容易的,“南庆二十二年四月二十五了,清玄说的没错,你肯定会回来的。”
南庆二十二年四月初五,安宁在心中默默计算着时间,也就是说距离她当时被刺杀,也就只过去了十五天。
一股莫名的惆怅忽的降临在她身上……十五天过去了,是不是周安宁在这世上,已经算是一个死人了?
她深呼吸一口气,鼓舞自己:即使再穿越回这身体又如何,只要能够回到大周,她一定可以让自己的家人朋友重新接受她的,只是这事毕竟太匪夷所思,若是传出去的话,恐怕会引起轩然大波,所以还是得从长计议。
再说了,一个五六岁的身体,想要自己从南夏跑回大周,难度不是一般的大啊。
想到这里,安宁瞬间就觉得这回家之路,难于上青天。
她默默给自己鼓气:不能放弃!
她看着老妇人,鼓起腮帮子,做出不满的神态,看上去娇憨可掬:“为什么都过去九年了,我还是一点长高都没有。”
老妇人慈爱地摸着她的头,“傻孩子,那千年冰棺,本来就能够让人的时间停止,加上你当时生病了,一直躺在里面,自然就不会长大了。你现在病好了,很快就可以长高了。”
她说话的神态语气,完全是给安宁当做一个小孩子。
千年冰棺吗?安宁曾经在一本书上看过这消息,据说这冰棺是由万年的寒冰做成,即使是在三伏天,冰棺依旧不会融化,只是她却不知道这千年冰棺居然还有冻结人时间的效果,只知道它能够保持尸体不腐。
果然是好东西啊。
安宁顿了顿,问道:“我该如何称呼你?”
老妇人眼中的光芒黯淡了少许,“安宁已经不记得了吗?你以前常常喊我嬷嬷的。”
“嬷嬷。”安宁毫不犹豫开口道。
嬷嬷的眼神又重新亮了起来,脸上满是雀跃,她笑得眯起了眼,然后两行清泪顺着脸上凹陷下去的皱痕流了下来,哭泣声在这小小的屋子内响起。
安宁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她伸出手,肉肉的小手,牵住了嬷嬷鸡爪一般的手,传递过去无声的抚慰。
等哭了一会儿以后,嬷嬷将她抱在床上,轻声哄着她,还问她想吃什么,想听什么故事。
安宁问道:“嬷嬷,我能够见一见表哥吗?”她若是想要回去的话,以她自己本事没办法做到,只能求助于慕清玄了。唯一让她忐忑的是,不知道慕清玄愿意不愿意这么做,要知道他以前可是心心念念想将她带回南夏这里。结果她现在却突然来到慕清玄的大本营,对方愿意送她回去的概率实在很低。
即使再低,安宁也不愿意放弃这机会。
嬷嬷回过神,压低声音说道:“不能,殿下现在不在,前几日出去了,恐怕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我不能让人发现你已经醒来的消息。”
她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慌张,然后又转为了坚决。
安宁拉了拉她袖子,“为什么不能?大家不想要我醒来吗?”她必须得问清楚,她在这地盘上有没有所谓的敌人。
嬷嬷直直地看向她的眼睛,似乎想要将自己的决心传递给安宁,“小姐,你要记住,在这府上,除了我和殿下,谁都有可能对你不利,你一定要记住这点,牢牢记住。”
安宁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向她保证:“我一定会记住的。”
所以除了这嬷嬷和慕清玄,她不能让别人知道她醒来的消息了。
嬷嬷同她说了一些话以后,敲门声响起。
安宁连忙重新躺回冰棺之中,嬷嬷则是将盖子盖上。别看她年纪大了,出乎意料挺有力气的,拿着冰棺的手还特别稳当。
安宁细细听着这动静,听到是一个丫鬟来给嬷嬷送今天中午的饭菜。
别看嬷嬷刚刚在安宁面前,那叫一个慈爱,在丫鬟面前,特别冷淡,做足了一个孤拐老人的形象,丫鬟看起来对嬷嬷也十分地敬畏,说话时恭恭敬敬的。
等丫鬟离开以后,安宁终于能够吃到了久违了的饭菜了,虽然只是一碗粥,却也足够让她心满意足了。她现在这副身体才刚醒来没多久,所以嬷嬷也不敢给她一口气吃太多的东西,只是先让她吃一碗粥,让胃适应一下食物。
安宁便暂时在这小屋子内呆了下来,平时都有嬷嬷给她掩护,谁也没想到这屋里还藏着一个人。
嬷嬷身为二祭司,身份也算得上很高,那些丫鬟护卫在她面前都是战战兢兢的,不敢放肆。
安宁隐隐约约察觉到,她之所以会呆在这种简陋的屋子,似乎同她还有那么一点的关系。
从这嬷嬷的只言片语之中,她大概听出她十分宠爱原主,甚至为以前没法护住原主而耿耿于怀。正是因为如此,现在的她怕极了安宁若是被人知道的话,很有可能会再被害,所以一直小心翼翼地遮掩。
每次有人来的时候,她总是让安宁装作仍然是死尸,躲在里面。
安宁唯一疑惑的是,她一个在冰棺里沉睡了九年的尸体诈尸了,这嬷嬷怎么毫无心理压力就接受了这一切呢,甚至连半点的怀疑都没有,仿佛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实在匪夷所思。
唯一不好的地方是,为了不引人怀疑,嬷嬷总不能饭量一下子就增大了不少,一人份的饭量要两个人一起吃,终究有些不够。嬷嬷倒是想多让安宁吃饱一点,自己吃点残羹剩饭就可以。
但是安宁哪里会愿意一个老人为了自己而饿肚子,直接表示嬷嬷吃多少,她就吃多少,不然不会多吃半口。
两人就这样过着半饱不饱的日子,安宁从未如此期待过慕清玄的归来。他若是回来的话,安宁好歹可以吃饱饭了。
不过每天嬷嬷以要给她换衣裳的名义,让她换下了那套冰蚕丝做的衣裳。那衣服质量再好,安宁也不可能一直穿啊,事实上,只要想到那件裙子已经穿了九年,安宁的鸡皮疙瘩就都要起来了。
时间缓慢流淌,不知不觉中,十天便过去了。安宁仍然还没等回慕清玄。在这段时间,她唯一有防身工具,还让嬷嬷帮她找来了一些要求,自己配置了迷药、毒药等必备的工具,这样即使出了什么意外,也能够有最基础的自保能力。
嬷嬷甚至没有多问,便将她所要的东西都准备齐全了,其中还不乏几样珍贵的药材。
这一天,在有人来的情况下,她照例躲在冰棺中。
依旧是一个叫千艺的丫鬟来送饭,这回的她不仅送饭了,还对嬷嬷福了福身子,“大人,大祭司有事寻你。”
安宁这些天大概弄明白了慕清玄身边的一些人员组成,单单从前朝继承下来的祭司便有五位,地位最高的大祭司同慕清玄在这些前朝人心中的地位相当。五个祭司,按照名次分地位等级,除了慕清玄和大祭司,便是嬷嬷身份最高。不过在大祭司有命令的情况下,嬷嬷也不得不服从,给他面子。
她的视线落在冰棺上,然后收回眼中的担忧,说道:“我马上就过去。”
以她的身份,以及那千年冰棺的地位,应该不至于有人会出手吧。
她压下心中的烦躁,一会儿便跟着千艺一起离开,临走之前,留给安宁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在嬷嬷不在的情况下,安宁还真不敢随意乱走动,万一有人突然进来,看到她诈尸就不好了。她只能强忍着躺在冰棺之中,心中期待着嬷嬷尽快回来。
嬷嬷怕她在里面呆得太冷,特地用一种看似轻薄,实则十分保暖的白色绢布给她做了里衣,加上安宁现在又已经躺习惯了,所以也就觉得没什么。她觉得这段经历下来,她的抗寒能力似乎有了飞跃的进步。
在她默默思考着事情的时候,门锁却突然响了起来。
安宁对于嬷嬷的脚步声已经十分的熟悉,一听就知道开锁的人不是嬷嬷。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下意识地使出了龟息的法子,让自己的呼吸声轻到让人难以察觉。
等门锁被撬开以后,三道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其中一个听起来像是年轻的小姑娘,声音娇俏,“这冰棺里装着的就是清玄哥哥的表妹吗?不过是一个五岁的小丫头,何必浪费这价值连城的冰棺。”
“你这话有本事当着她的面说。”
那姑娘的声音弱了几分,说道:“不过真的会有人帮我们收尾吗?若是我们拿了这冰棺回去,这慕清玄的表妹尸体直接腐了怎么办?若不是大哥重伤,我才不愿来做这事。”
另一道男声响起,“只要不让慕清玄知道是我们拿的就可以。我们可以将这冰棺带回去,等大哥用过以后,再装作这冰棺是被贼人给夺了的样子。到时候再送回来就是。至于这尸体,就丢在这里吧。”
说罢,安宁感觉到头顶的盖子被打开,然后一个人将她身体抱起,放在床上。
那男声发出惊讶的一声赞同,“这慕清玄的表妹长得倒是真好,但若是当年活下来的话,现在也该十四岁了,定是个难得的美人。”
安宁听着他语气中的调笑,心中暗恨不已,心里第一次庆幸这具身体在被封进冰棺以后就不再成长,不然说不定还会被揩油一把。不过她现在袖子中也有毒药,若是这些人想对她做些什么,她定要给他们一个好看。
“慕清玄同表妹青梅竹马,感情甚笃,说不定当年就有着结亲的念头。”
女声骂道:“一张狐媚脸,死了都还不放过清玄哥哥。前些天我们找清玄哥哥要这冰棺,为大哥治病,偏偏他却为了一个死了九年的人,丝毫不肯让出。我们两家的情谊,都比不过他死了多年的表妹,简直可恶。”
声音中透着愤怒和明显的嫉妒。
不用猜,安宁也知道这姑娘一定喜欢慕清玄。
“看我划花这张脸!”
安宁心提到了嗓子,随时做好出手的准备。这女子也太过狠心了吧,连一个死人都不放过!
另一个人急忙拦住她,“你划什么划?你若是划了这脸,人家到时候肯定猜到你头上。除了你,还有谁妒性那么大!反正没有了这冰棺,这小姑娘最多两天尸体就要腐了,你还有什么不解气的。”
那姑娘听起来算是被劝服了的样子,哼了一声,“我看你只是怜香惜玉吧,连一个丫头片子都能怜惜上,果真是护花公子。”
“你又在说笑了,我再怎么怜惜,也怜惜不到五岁的死人身上啊。若是她能够长成到及笄,我再怜惜也来得及。”
三人之后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将冰棺给带走,连同门也重新关上。
安宁从床上坐起,心中多少猜出,恐怕嬷嬷刚刚是被人刻意用借口带走的吧。
果不其然,等那三人离开大概一刻钟以后,嬷嬷回来了,脸上仍然带着怒气。
她一看到屋内没有了冰棺,只有安宁躺在床上,手愤怒一拍,那块木桌就直接散成了木头。安宁吓了一跳,没想到嬷嬷居然还有这样的本事。
“果然!”她的声音咬牙切齿的。
安宁问道:“嬷嬷怎么了?刚刚有三人过来,偷了这冰棺走了。”她将那三人的对话一一告诉嬷嬷。
嬷嬷的脸色越来越沉,黑得都要成木炭了,“千艺已经死了。”
安宁疑惑地看着她。
嬷嬷说道:“大祭司根本就没有寻我,千艺只是被人收买,来引走我罢了。在被我发现以后,她便服毒自尽了。”她冷笑一声,“家里有大哥受伤需要冰棺,而且还同我们有交情,不用猜,我也知道定是那陆家搞的鬼。那陆家丫头居然还想毁你容貌,我定要让他们好看!”
她眉毛之间笼罩着一股的戾气,安宁知道嬷嬷从来不算好人,她只在安宁面前表露出自己慈爱的一面。即使如此,冲着她对自己毫无保留的关照,安宁也不可能会责怪她。
安宁说道:“如今这冰棺已经毁了,我这尸体按照常理来说,应该要腐化,倘若一直好好的,肯定会被人怀疑。”
嬷嬷牵着她的手,说道:“你放心,嬷嬷定会护你周全。我等下就以要送你去冰窑的名义将她尸体送过去,然后我会安排一场刺杀,让你的尸体在这过程之中毁了。笑儿是我的心腹,她会带着你暂时离开这里,有她在你身边,我也会放心一点。”
她这些年因为安宁的死亡而一直心灰意冷,呆在这小屋子中,但手中仍然留有一些势力。笑儿便是她隐藏的心腹之一,即使这次会暴露出她的一些钉子,她也在所不惜。
九年之前,她没法护住安宁,这一次,发誓要护她周全。
安宁的心情有些复杂,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因为这种缘故,能够成功出府。
她想起慕清玄离开的事情,心中忽然一动,问道:“嬷嬷,表哥是不是去了大周?”慕清玄难道是因为收到她中毒的消息,所以离开的吗?
嬷嬷点点头。
安宁心中突然闪过一个想法:她等出来以后,是否能够以想见慕清玄的名义回去大周。
虽然嬷嬷对她的确很好,但是安宁更放不下的是周李氏这些相处了六七年的亲人。
嬷嬷又找出了一些银票,其中不仅有大额的,也有小额容易兑换的,另外还有一些银子,全都收的好好的。
她看着安宁身上首饰只有手腕和脚上的白玉,头发上只简单地别了一个绢花,十分为安宁委屈,“等出去以后,我就让人将一些首饰送去给你,你可是我们南夏的圣女,哪里能够如此的委屈!”
安宁嘴角抽了抽,她这身体才五岁!五岁好吗!哪里能够往头发戴那么多金钗玉簪啊。
由此可见,这嬷嬷以前不知道多宠爱她。
安宁点点头,心中对她不由生起了愧疚的情绪,她终究是要离开的人,只能辜负了嬷嬷的关爱了。
……
花开一朵另表一枝。
在安宁昏迷不醒的这段时间,蔚邵卿直接上表,暂时辞去了御林军统领的工作。以他现在的状态,也实在很难完美地担任这职位。而御林军统领关系到天子的安全问题,根本就容不得半点的闪失。
凌青恒在知道安宁中了那冰火之毒以后,很能理解蔚邵卿的心情,甚至还表示,若是需要什么珍贵的药材,尽快去皇宫的药库之中拿,里面可是有百年的灵芝这一类东西。
安宁之前所贡献的那些主意给大周带来了很大的益处。望远镜在战场上派上了很大的用场,冰糖、酱油等东西丰富了大周老百姓的餐桌,三锭脚踏棉纺车又大大的增加了纺纱的产量,也使得布价下跌,许多老百姓们能够用相同的铜钱,买相当于过去两倍的布料,改善他们的生活。至于稻田养鱼、杂交水稻、套种种植……这些的好处更是立竿见影,不仅让老百姓们能够吃饱饭,还大大提高了他这位天子在民间的威望。老百姓们只要能吃饱穿暖,就不会想到要造反闹事,治安因此也好转了不少。就冲着安宁这些本事,除了周李氏、蔚邵卿等人,凌青恒比任何人都希望安宁好好活着。
他更是下令,让手下配合蔚邵卿来调查这件事。更何况,这件事的性质也十分的恶劣,堂堂一个大周县主,居然遭遇了刺杀。
天子一怒,虽然不至于伏尸百万,但底下不少人也因此战战兢兢,生怕撞上了枪头。君不见太子只是稍微提了一句,便被天子给打脸了一把,让他回去禁足十天吗?
刺杀安宁的第一批刺客经过调查,显然是何贵妃所派来的,凌青恒在收罗到足够的证据以后,确定是南疆王身边的何贵妃出手以后,便直接向南疆王发难。
南疆王则是将何贵妃和她心腹的尸首作为给大周的交代,何贵妃原本那些凭借着她的宠爱作威作福的亲人也被纷纷压下大牢。
何贵妃之前可是在王宫里将其他妃子,包括王后都给压得喘不过气的人,她一死,不少人都暗地拍好,一个个忙着落井下石。何贵妃的亲人基本都没一个讨得了好。
南疆王更是因为这件事的心虚,而不得不在国事上做出让步。
蔚邵卿在卸了这御林军统领后,这一职位暂时由他原来的副官担任,很显然天子这位置明显还是要留给季延一,不少有心谋划的人都只能算盘落空。
也许是看在那显微镜的份上,也许是看在安宁勉强算得上他看得顺眼的人份上,路神医在得知安宁中了毒以后,这个万年宅男难得十分给面子地出了谷,前往京城。
这一路上日夜兼程,快马加鞭,把他的身板给累得够呛。
路神医在抵达京城以后,甚至还来不及休息一下,便先给安宁诊断了一把。
此时安宁正好呆在四周都建立起火炉的房屋内,刚走进去,路神医的汗就直接滴了下来。即使在这屋内呆了一个多时辰,安宁身上依旧一滴汗水都没有,她的身体此时依旧是一片的冰冷。这火炉的热量,也只能维持让她的身体不因为从血液中透着的那股寒意而冻结成冰。
路神医走了过去,在诊断以后,擦了擦头上的汗,从屋内出来。
刚刚那屋里的热度,差点要把他给热晕了。
“如何?”卫汀然迎了上来,蔚邵卿也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路神医皱眉:“情况不太好,我刚刚给她服了我这里最后一颗解毒丹。”他之前做的那解毒丹,大部分送给弟子了,平时逞着自己的本事,只留了一颗。
“解毒丹也没用吗?”蔚邵卿的声音有些喑哑,他的容貌因为这些日子的奔波显出几分的疲倦,但这份倦意不仅没有让他容貌受损,反而多出了说不出的忧郁。
路神医道:“如果是刚中毒的话,就服下,那么至少可以去除身体九成的毒性。现在毒早就侵入心肺,即使我给她服下了,最多也只能去除三成的毒素。”
其他七成,因为毒已经进入心脏的缘故,即使是他,也很难根除。冰火,原本就是出了名的难解之毒,让别人医治的话,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路神医定是有法子医治安宁的。”蔚邵卿道。
卫汀然眼神黯淡了少许,若是当时还有剩下一颗解毒丹就好了,只是将解毒丹给出去的时候,即使是安宁本人,也不曾想过自己会有需要用到的一天吧。
路神医冷笑,“你也不必拿激将法来激我。”
他顿了顿,说道:“我的大概只能够清除她身体七成的毒素,这剩余的三成,只能够用朝阳草和毒箭木压下剩余的毒,使得这冰火发作不了。”
卫汀然惊慌道:“无论是朝阳草还是毒箭木都是足够见血封喉的毒药,若是稍有差错的话,恐怕会直接中毒身亡。”她也想过要以毒攻毒,但是以毒攻毒中,最考验的便是剂量,一旦剂量有所不对,反而容易引发更大的毒素。
“除此之外,没有其他法子吗?”蔚邵卿问道。毒箭木,全大周恐怕还不到十株,他恰好知道有个地方有。若是这毒箭木被毁了……恐怕安宁就再无希望了。
路神医道:“若是要全解毒素的话,单单以毒攻毒自然没法,还需要一同时修炼阴阳调和功内功的人为她调解体内毒素。据我所知,天下也就只有三种功法符合这个条件。”
他看向蔚邵卿,显然是知道那三种功法的下落。
蔚邵卿没说什么,只是在让人送路神医去休息以后,对下属说道:“准备出行的车马。”
蔚甲问道:“少爷,我们要去哪里?”
蔚邵卿的神色中带着一丝的郁气,“回去冥月谷。”
冥月谷,正是他师傅所在的地方,蔚邵卿已经有好几年不曾回去,没想到这回却是因为这个原因。
------题外话------
只是暂时呆这身体,迟早还是会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