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房水根年底真要被转业,自己再想帮那小姑娘可就难多了...
有了担忧,等到学校的时候,蔺葶便与顾芳商量起这事来。
她对于文工团招人这一块并不了解,不知道有没有特招这一说。
幸运的是,曾在文工团服役过的顾芳立马点头:“有特招的,14岁也不算个例,倒是可以帮你联系我之前的文工团问问。”
蔺葶心里松快下来:“先不问,回头我找房翠花谈一谈,还不知道她愿不愿意。”
这样的好事有什么不愿意的?顾芳心里嘀咕,却没说出来,只是感慨了句:“你真是操不完的心。”
蔺葶不以为意:“做老师的不仅仅只是教导知识。”
闻言,一直只把老师的工作,并不怎么当回事的顾芳愣了下。
这一刻,她突然就明白葶葶每日下课做总结,晚上还要辛苦写教案是为了什么。
她在全心育人。
而自己...则是在混日子。
蔺葶不知自己的行为让朋友开始反思。
下午合唱训练中途休息时,她便拉着房翠花寻了个没人的地方说了文工团的事。
房翠花有些懵。
上午学校发生的事情,中午父母也知道了。
爸妈又是担心惹恼刘政委,又是嫌弃自己让他们成了家属院的笑话。
被惩罚不许吃饭的房翠花正饿的头昏眼花,就被英语老师的话给惊到了。
随之而来的,则是巨大的惊喜。
她第一反应不是将来出息。
毕竟她再是早熟,虚岁也才14岁,见识有限,想不到未来,也没想过未来。
房翠花只知道,如果去当兵,她就能远离父母。
没什么比这更好的了!
可是,她才高兴了一会儿,眼神就又暗淡了下来。
一直留意着小姑娘表情的蔺葶便问:“是怕你爸妈不同意?”
房翠花摇头,踌躇了一会儿,还是老实道:“我...我要是走了,妹妹怎么办?”妹妹才10岁,要是自己离开,她要怎么办?
蔺葶眼神软了软,没忍住摸了摸小姑娘有些干枯的头发,夸讲道:“是个好姐姐呢。”
从小到大,几乎没有被夸赞过的房翠花脸颊瞬间通红,眼神却又忍不住亮了起来,这是除了唱歌外,第一次有人夸她。
见状,蔺葶好笑的又揉了揉她的脑袋,才温声分析:“你的顾虑是对的,但是老师觉得,与其陪着妹妹一起留在家里,不如发奋努力,等你优秀了,在家里就有了话语权,退一万步,就算你爸妈不改变态度,但你有了正式工作,有了工资,是不是就可以做很多事情?是不是也可以帮助妹妹?”
房翠花年纪不大,但脑子不笨,甚至可以说,她很聪明。
从前只是没人告诉她,还有这样一条路可以走。
现在知道了,当即就认真考虑了起来。
蔺葶:“这事不急,你好好考虑,如果想去,顾芳老师会帮你写推荐信,后面的事交给老师就好。”
说着,她又让人在这里等自己,然后去教室把零食拿了过来。
方才她就听到小姑娘的肚子在咕咕作响。
又担心伤了孩子的自尊,所以什么也没问,只是将零食塞给对方时,弯了弯眼:“这里面的绿豆饼是老师自己做的,帮老师尝尝味道好不好。”
说完这话,她又揉了下小姑娘的脑袋,便走了出去。
站在原地的房翠花捏紧零食,怔愣了好一会儿,才似反应过来般猛的低下头。
然后,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吧嗒吧嗒砸到了地上。
表彰大会,每年都要办上好几次。
不止战士熟悉流程,就连家属们也不稀奇了。
当然,不稀奇归不稀奇,没什么娱乐活动的现今,热闹热闹也不耽误,毕竟好多军属的孩子可是要表演节目的。
而头一回参加这样活动的胡秀,是唯一期待值拉满的存在,时不时就要看一下手表,就怕错过。
唐问兰则不厌其烦的再解释一次:“算着时间呢,这会儿去也是听首长们讲话,每次都差不多,没意思,秀婶子你信我的。”
事实也的确如此。
等唐问兰说了句“差不多了”,又领着胡秀与孩子们走到操场时,报幕员刚登上简易的舞台。
胡秀跟着唐问兰直奔靠右前排的家属区位置,眼神却四下逡巡。
儿媳没瞧见,儿子倒是坐在第一排,正侧头听着卫旅长说话。
见她四处张望,唐问兰一边拉着人坐下,一边道:“葶葶这会儿应该在帐篷里面盯着孩子们呢。”说话间,还伸手抱起果果,将之安置在腿上。
其实她更想抱苗苗,但小姑娘不大愿意与外人亲近。
“瞧我这脑子,葶葶这会儿肯定忙呢。”胡秀一拍脑门挨着唐问兰坐下,把苗苗也抱到了腿上。
这时,舞台上的第一个节目已经开始了。
唱的是样板戏‘沙家浜’,胡秀最爱这些戏曲,顿时就顾不上旁的,全神贯注看了起来。
另一边,临时搭建的帐篷里,作为压轴节目,倒数第二才出场的学生们这会儿已经收拾齐整了。
一溜的白衬衫配军裤。
没有白衬衫的,男孩征用父亲的,女孩则征用母亲的,再没有的,就找交好的家属借。
蔺葶与顾芳还给孩子们上了妆,红脸蛋儿那种。
当然,虽然为了符合这个时代的审美,才会这般收拾。
但蔺葶到底没有将人涂成猴屁股,只是给孩子们提了提色,叫气色能好一点。
这么一装扮,别的不说,还真有模有样起来。
不止是从未这般打扮过的学生们觉得新鲜。
就是等不及跑过来的军属们也是笑的满面红光,自觉女儿/儿子给家里挣了大脸。
于是乎,初中合唱队的节目便在众位家长的期待下,正式登上了舞台。
蔺葶与顾芳作为组织的老师也跟着出来了。
不过两人没去家属区那边,而是站在舞台的侧边,做着最后的检查。
观众席第一排最中央的霍啸,在妻子出现的时候就看了过去。
今天的她穿了深灰色列宁装套装。
从前垂在身后或者放在身前的麻花辫,这会儿全被盘到了头顶,露出了纤长莹白的雪颈,使本就明艳的五官更加惑人了几分。
这是霍啸从未见过的模样,视线忍不住就跟着妻子移动。
舞台旁边的蔺葶似有所感,转头看过来,然后冲着带着军帽,越加俊帅的丈夫弯了弯桃花眼。
霍啸眸色深了深,刚要回一个笑时,就听到后排有倒吸凉气的声音。
再然后,细细碎碎的声音传了过来:
“团长家嫂子真好看。”
“对,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
“学历也高。”
“听说脾气也好,不管哪个战士上门,都是笑脸相迎。”
“也不知道嫂子有没有妹妹。”
“......”
随着听到的话越多,霍啸的脸也越黑。
就在他浑身冒冷气,打算回头给个警告的眼神时,一道空灵悠扬的歌声就飘荡了开来。
不止霍啸,场地上所有人,无论前一刻在做什么,此刻全都因为这抹干净到,仿似能够穿透人灵魂的声音,集中了注意力。
蔺葶看着站在最中央,唯一一个穿着白衬衫配玫红色尿素带长裤的房翠花,心里也不禁生出骄傲来...
她想,这就是作为老师的快乐吧。
培养、发掘、指引...不管哪一样,都让人觉得高兴。
而房翠花大抵就是那种,天生属于舞台的人。
这一天,全旅战士们为她的喝彩,便是她走上专业舞台的底气。
初中部这一次的节目无疑是成功的,对得起压轴位置。
尤其主唱,那嗓子,就算不懂艺术的人,也觉惊艳。
当然,要说最吃惊的,还属房水根与丁飞燕。
两口子从来不知道大丫头打扮过后还挺漂亮的。
也不知道她唱歌居然这么好听。
更不知道她是这次节目的主唱。
直到合唱结束,夸赞的话语不断传递过来,房水根与丁飞燕依旧是茫然不解的。
那样自信又有才的姑娘...怎么会是大丫呢?
对于房水根两口子心中的翻滚,蔺葶完全不知道,当然,也不感兴趣。
这会儿的她又来到了帐篷里,笑着给了同学们赞美与肯定,才让他们自由活动。
表演节目再是激动,也没有自由活动来的吸引人。
果然,等蔺葶宣布解散,少年人们一窝蜂跑了出去。
就连本来还想跟老师说说话的房翠花,也被几名女同学嬉笑的拉着跑开了。
见状,蔺葶的心情忍不住也跟着飞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