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2-12-05
“……既犯天威,自当受惩,幸有英王神勇,代朕亲征,准节制河西、陇右、安西诸路兵马,克期制胜,以慰朕心,钦此!”
圣旨很长,啰啰嗦嗦一大堆,归纳起来,其实就一句话——你要战,朕准了,除此之外,再无其余,当真是宣者累,听者更累,奈何这是圣旨,哪怕再啰噪,也没谁敢胡乱吭上一声的。
“儿臣领旨,谢恩!”
李显实在是懒得去听那么许多废话,可这当口上,却也不能有甚失礼的表现,待得“钦此”二字一出,李显这才耐着性子谢了恩,站起了身来。
“奴婢给殿下道喜了,祝殿下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一见到李显起了身,刘启明忙陪着笑脸迎将上去,将已卷好的圣旨双手递交到了李显的手中,口中冒出一连串讨喜的话头。
“有劳刘公公了,您一路远来辛苦了,还请里面用些酒食可好?”
刘启明虽是李显的人,可这却是机密,这等大庭广众之下,该有的客气却是少不得的,李显这便笑着一摆手,道了声“请”字。
“不敢,不敢,殿下您先请。”
李显客气,刘启明自不敢真占了李显的先,忙不迭地倒退了两小步,躬着身子,让李显先行一步。
“那就一起好了。”
李显心中有事,自也不想在繁文缛节上多浪费时间,这便一摆手,吩咐了一句之后,抬脚便先行转回了大都督府的正门,刘启明见状,自不敢怠慢了去,忙迈着小碎步,落后小半步,紧跟在了李显的身后,也行进了大门中,一路无话地直入二门厅堂,分宾主落了座之后,自有一众随侍的下人们奉上了新沏好的香茶,而后各自退了下去,厅堂里只留下宾主二人对坐。
“启明,此番辛苦你了,能见你平安无事,孤也就能安心了些。”
众人退下之后,李显也就随意了许多,没再说那些无甚营养的客套话,直截了当地道了声谢,当然了,这谢的不是刘启明此番的传旨,而是谢其前番拼死直达天听的忠心。
“能为殿下效力,实是奴婢之幸也,虽百死不敢辞,惜乎再无此等机会了,奴婢来前,陛下另有口谕,让奴婢不必再回宫,就此留在殿下府中,奴婢已无处可去,恳请殿下收留。”
刘启明能被李显看重,自然不是愚鲁之辈,自是听得懂李显话里的意思,眼圈不由地便是一红,起身走到李显所坐的几子前,长跪于地,面色激动地说道。
口谕?呵,老爷子还真是用心良苦啊,罢了,事已至此,走着瞧好了!李显多精明的个人,只一听此言,便已猜到了内里的两层意思之所在,其一么,自然是给李显面子,保住刘启明一条小命,至于其二么,也不乏警告李显的意味在内,这是叫李显不要再肆意往御前塞人,再有此事,那可就不会如此轻易了结了的。
“启明不必如此,孤身边也确实缺些适用的人手,这样好了,尔且先将就着高邈的副手,待得来日方便时,孤再行调整,如此可成?”
老爷子发不发作无所谓,这人终归还是得塞的,若不然,啥时被武后坑了都不晓得,那日子还过不过了,当然了,这心思李显自己清楚也就是了,自不会在刘启明面前说起,李显这便虚虚一抬手,笑着给出了个承诺。
“奴婢多谢殿下抬爱,自当效死力以报殿下大恩!”
英王府副总管的地位自是非同小可,比起刘启明原先的职位来说,可是高了不止一筹,他自没有不满意的理儿,这便紧赶着磕起了头来。
“那好,这事便这么定了,高邈!”
事既了,李显也不想再多啰噪,这便提高声调呼喝了一声。
“奴婢在!”
听得李显召唤,早已侍候在厅堂外的高邈自是不敢稍有怠慢,紧赶着行上了堂来,恭敬万分地应答道。
“从即日起,启明便是尔之副手,府里的杂事尔二人商量着办好了,去罢。”
李显简单地吩咐了几句,便将高、刘二人尽皆打发了去,而后也没起身,就端坐在厅堂上,双眼略带一丝凝重地望向了西北方,静静地陷入了沉思之中……
落鹰岭,祁连山西侧的一座不算太高的山峰,海拔虽也有三千来米,可却是因地处高原之故,其本身的高度不过两百丈不到,只因山形像一只卧于地上的苍鹰,故此得名落鹰岭,此山怪石嶙峋,草木甚少,又地处边远,人迹罕至,属荒凉之地,十年八载不见人烟也属寻常之事,不过么,那都已是往事了,自打前日一千余吐蕃军赶到之后,此山便已是彻底闹腾开了,一众吐蕃士卒不单在半山腰处建起两堵不算太高的石墙,更在山顶上筑起了偌大的营垒,每日里各种声响喧嚣无比,将落鹰岭万载的宁静生生打得个粉碎。
“快点,动作都他娘的快点,大将军须臾即至,若不能筑好营垒,尔等有几颗脑袋也不够砍的!”
山顶处,一名身着千户长服饰的吐蕃将领手提着马鞭,领着十数名亲卫在混乱的营地中来回巡视着,这人便是杰明禄松手下的千户长鄂尔多明,为人最是凶残不过,口中骂骂咧咧不说,手中的皮鞭也没闲着,见着动作稍缓的士兵,便是毫不客气地扬鞭抽击,下手极重,丝毫不见半点的怜悯之心,不过么,也或许是过于专注督工的缘故,却是没注意到其身旁不远处两名正卖力地抬着大石头的士卒有些个与众不同——这两名士卒都是小兵,无论服饰还是服色,都与寻常吐蕃士卒一般无二,唯一的不同便是这两人的双眼总是时不时地四下扫视着,显得极为的灵动与警惕。
落鹰山多石少树,营垒的建设自然无法以木为之,只能是就地取材,垒石为墙,好在山顶上大石不少,吐蕃军却也不虞无石可用,数百人忙忙碌碌之下,石墙倒也砌得有些严整之模样,那两名奇怪的小兵正是垒墙大军中的一员,不过么,却并没将所抬的大石真的垒到墙体上,只是晃荡了一圈之后,便已悄然从营垒后方的无人处溜出了大营,一路蛇形地潜到了后山的山腰处。
“布谷,布谷……”
两名小兵潜行到了山腰之后,并没有再继续往下走,而是警惕地蹲伏在了一块大石头的背后,朝着不远处的茂密灌木丛发出了几声布谷鸟的叫声。
“蟋、蟋……”
鸟鸣声响过不久,灌木丛里便有了回应,但听一阵蟋蟀的鸣唱声响起中,两名身上插满了灌木枝的绿衣人便已如鬼魅般闪现了出来,冲着那两名小兵一招手,打了个“平安无事”的暗号,随即便见那两名小兵弯着腰,急速冲进了灌木丛中,一阵衣袂的摩擦声响过之后,便已是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报告!”
落鹰山背面的一座天然溶洞中,数百名精疲力竭的先锋营官兵身披着棉被等物躺满了一地,可溶洞深处的指挥部里,以刘子明、李耀东、陆三胜等人为首的一众军官却是没那个就地休整的好命,尽皆围在一临时堆砌成的沙盘前,紧张地推演着攻防之战,正自议论到激烈处,却听拉起的布帘外响起了报告的声音。
“进来!”
刘子明乃是此地的最高军事长官,自是当仁不让地回应了一声,旋即便见布帘子一动,早前在吐蕃营地里转悠的那两名侦查兵已是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情况如何?”
刘子明随意地抬了下手,算是回了两名侦查兵的行礼,也没多客套,直截了当地便追问起了敌情动态。
“报告副旅长,敌情已大体摸清,山上有敌约一千两百余,分成三部,其中山顶大营人数最多,约有八百之数,第一道石墙与第二道石墙皆有敌约两百出头,前后两道石墙有数道沟渠相连,并有一条山路直通山顶大营,背面则仅有一队五十人的巡哨负责警戒,分两班,每隔一刻钟交互一次,据敌千户长话语透露,敌之大军已将赶到,时间不确定,或许便在正午前后。”
刘子明有问,两名侦查兵自是不敢怠慢了去,彼此交换了个眼神之后,其中年岁稍长的一位便即站了出来,“啪”地一个立正,将所探出的消息一一禀报了出来。
“很好,都先下去休息罢。”
刘子明一边听着,一边调整着沙盘,待得侦查兵汇报完毕,他也已将沙盘调整到位,倒也没再细问,只是挥了下手,淡淡地吩咐了一声。
“是!”
两名侦查兵见状,自不敢再多逗留,各自立正行了个礼,转身退了出去。
“诸位,时间不多了,原定的夜袭计划怕是来不及实施,看样子只能强袭破敌,诸位可有甚不同意见么?”
刘子明虽说才刚走马上任,可这些年来却是没少奉李显之命到第一旅办差使,加之对火枪极为偏爱,没少在第一旅厮混,对第一旅的条令以及军事术语自是熟稔得很,这一下起决断来,还真似模似样的,就宛若当了第一旅多年的主官一般。
“附议!”
“战罢!”
“可行!”
……
事已至此,除了强袭之外,却也没别的路可走了,在场诸将对此自不会有旁的想法,纷纷出言附议道。
“那好,各连连长即刻集合队伍,准备强攻!”
眼瞅着众人皆无异议,刘子明自也就不再多废话,一挥手,豪气十足地下了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