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后,机器人重新走了出来,它甚至自备了一个行李包,里面备着雨衣还有充电器,这个机器人行动举止根本不像其他大型机器人那样笨重又机械,它除了又小又是个机器人以外,其他根本看不出和机器人有半点相似。
只能说,这个机器人太过成功,应该可以创世界发明纪录了。
机器人背上包之后,这才当先开路走了,燕廷枭站了起来,从口袋里摸出一盒巧克力丢到了地毯上,“走了。”
门被重新关上。
良久,等楼梯上都听不见半点声音之后,床上的人才动了动,他小心地下床,随后捡起地毯上的巧克力,小心地撕开一角,放到嘴边咬了一口。
甜腻的味道漫进口腔里,青年苍白的面颊上终于展开一个极淡的笑容。
江栩跟在燕廷枭身后走到车门口时,回头又看了眼阁楼,声音被风吹得有些细碎,“他为什么不出来说话?”
燕廷枭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阁楼边上飞舞着的三条鲤鱼旗,那是公孙父母专程去日本为他祈福带回来的,封建的公孙家为了长安这个孩子,无神论者也都无头苍蝇似的信奉了各路牛鬼蛇神,甚至戒荤吃素,不杀生不吃肉,只求让这个孩子出来见一见这美好的世界。
但……事与愿违。
“他不喜欢跟人沟通。”
江栩终于懂了,她最后看了眼阁楼,随后怀着一种莫名的情绪上了车。
这个世界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照着正常人的路在走。
但生命不息,生活依然要继续,哪怕前路坎坷看不到尽头。
小机器人就背着自己的行李坐在了后座中央,他的腿可伸可缩,甚至可以自行飞翔,但他就像个出来旅游的,十分自在地坐在了江栩边上。
燕廷枭伸手把它提到了窗户边,小机器人的五指立马根据环境自动变成了极具吸附力的万能胶,牢牢粘在了窗户上。
江栩好奇地看着它,“枭爷借这个回来干嘛?”
燕廷枭看了她一眼,随后把背着行李包的小机器人又提起来丢到她掌心,“它刚刚已经识别了你的声音,你可以吩咐它替你跑腿。”
江栩错愕了片刻,才意识到,枭爷借的小机器人是为她借的。
小机器人在她掌心站起来,冰凉的触感,很有重量的存在,却是那个人唯一的伴侣,她就这么把人唯一的陪伴给拿来了。
大概猜出她心里想什么,燕廷枭淡声道,“他很久没看到外面的风景了。”
江栩不知道枭爷这个“他”指的是机器人,还是阁楼上的那个人,但听话音,多半是阁楼上的那个人吧。
饭后,两人进了书房。
一个处理公司没忙完的事务,一个边看书边复习昨晚学习的知识要点——二年级的。
马超时不时精分,一会是中学老师,一会是总裁特助,偶尔还没来得及切换,一张严肃的脸就已经怼到了燕廷枭跟前。
“……”
小机器人就在地上到处走,走到书架也不拐弯,直接从地面垂直贴着书架向上走,眼睛看到的一切全都输送到了阁楼那端——包括二年级教学完毕……江栩坐在枭爷腿上学炒股的画面。
只是阁楼那端却不太安生。
长歌踩着高跟鞋踏踏地直接闯进了阁楼里,因为小机器人不在,房间里只剩下被封住的红玫瑰以及床栏上挂满的神神叨叨的辟邪的东西。
她一般不常过来,偶尔一个月进来看一次,也不说话,就隔着帐子看看这个异卵双生的弟弟,走的时候会带走一束玫瑰花。
但今天,她一进来就有些气势汹汹,刚推开门就问,“廷哥来过了?”
小机器人不在,长安无法说话,只是在床上轻轻动了动。
全家人二十多年如一日地将时间和精力都花费在长安身上,可他偏像个无知无觉的人,蜗牛好歹还会缩缩触角给点反应,他却是连触角都没有,一直缩在壳儿里。
长歌忍了这么多年,终于忍不住对着床上那个“壳儿”爆发了,“你说话啊!你哑巴了?!”
阁楼上飞扬的鲤鱼旗似是都被震住了,忽然瘪了气,全都瘫在一起,底下一群佣人们紧张地挤到了底下,焦灼惶恐地问,“大小姐?发生什么事了?”
刚刚没听错的话,大小姐好像和少爷吵架了?
长歌把门关上,隔绝了门外那群下人叽叽喳喳的声音,她一步步走到床边,脚下的高跟鞋在地毯上戳出一个又尖又细的洞,然后一把拉开床上的帷帐,“长安!你明知道我喜欢他的!我等了他这么多年!”
床上的青年忽然被暴露在光线下,他四肢颀长,却是穿着长衣长裤,脑袋上兜着帽子,长长的帽檐遮住了视线,让人看不清他的模样,只看到他瘦削苍白的下巴。
他是病态的,整日里不是对着那个机器人就是对着一台电脑,肤色像吸血鬼一样透着病态的苍白,长歌最后一次见他是四年前出国的时候,他让小机器人出来送红玫瑰,而她走到阁楼上隔着门看他,那时候他隐在门后,偷偷地看她的鞋子,看她的衣服,让小机器人跟她说,“一路顺风。”
可现在,他就抱着膝盖窝在床上,在她的大吼大叫下,他除了沉默依旧是沉默,只有面前的电脑屏幕闪着画面。
长歌忽然无助地瘫倒在地上,她捂着脸难过极了,眼泪从指缝间流出来,她呜呜地哭着,像受伤的小兽,低鸣阵阵,偶尔还会发出嘶吼声,“你难道看不见吗?!凭什么你也这样对我?!凭什么……”
第104章 截肢
她哭完又去床上扯纸巾,摸索半天没找到,却是盯着长安面前的电脑画面看直了眼。
只看画面上江栩坐在燕廷枭的腿上,两人正专心致志地盯着面前的一台电脑,虽然电脑传过来的画面没传来半点声音,却是将两人之间的甜蜜传播得淋漓尽致。
长歌疯了似地去抢电脑,却见方才还沉默的长安终于有了动作,他抢了电脑另一端,他的电脑是军用电脑改装,厚度相当于普通电脑的十几倍,重量更是相当于一个孩童的重量,长歌抢了半天居然没能从长安手里抢过来。
“长歌!”公孙夫妇俩终于从外面赶来,看见门内的场景险些昏过去,赶紧走过去把长歌的手从电脑上扯下来,又赶紧把帷帐重新拉上,对儿子说,“长安,别怕,我这就把姐姐带出去,她今天喝醉了,你别往心里去。”
长歌被公孙夫妇架到外面,又被几个佣人搀扶着下了楼,一脸的失魂落魄,嘴里喃喃着,“他今天故意的。”
下人没听清,小声问,“大小姐,你说什么?”
“故意挑了我出去的时间。”长歌眼角又流下一滴泪。
下人茫茫然地问,“什么?”
“为的就是避开我。”到了楼下,长歌扶着栏杆站住,公孙夫妇俩也下来了,长歌扑到母亲的怀里,委屈道,“妈,他为什么不喜欢我?为什么……”
公孙夫妇俩自然也听说了燕廷枭今晚过来的事,只是进去了之后才从管家嘴里听说,燕廷枭身边还带了个女孩子,看起来年纪不大,但是长得挺漂亮。
听到这话,长歌忽然就冲了出去,公孙夫妇根本没想明白怎么回事,紧接着就听下人火急火燎地冲过来说大小姐和少爷吵架了。
这么些年,别说吵架,长安几乎都没和人对过话,要是能吵架也是好的,想是这么想,亲眼看着那就不一样了,夫妇俩急忙跑到这儿,目睹了那一幕,到底是心疼儿子,赶紧把长歌带了下来,还没来得及训斥,就听到女儿如此委屈的控诉。
“我喜欢了他那么多年,我好不甘心啊!”
阁楼上的长安,蜷缩在床上,等外面没有任何声音,他依旧一动不动,直至手脚有些发麻,他终于动了动,电脑黑屏了,他重新启动,随后画面上跳跃着各种信息,他将信息全部截取到一个对话框里,随后切换了画面。
画面上,那两个人依旧坐在椅子上依偎着看电脑屏幕,是雍和制药的股票,男人很有耐心地讲解着,间或从边上的盘子里剥一枚瓜子投喂怀里的丫头。
长安静静看着,不知不觉闭上眼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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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栩洗完澡之后,才抽出时间给大哥打了电话,那头江逸城果然装作在公司很忙,还说这几天就不去看她了,让她在燕家多住几天,不要在燕家惹麻烦之类。
江栩也装作不知道他住院一样,闲聊几句之后,两人才挂了电话。
江逸城被打,嫌疑最大的就是秦家叶,毕竟上次宴会才过去没两天,可秦家叶怎么着也是一身伤躺在床上,下令让手下来打?
不对。
江栩虽然对男人不太了解,却直觉认为恶人一般被打,想要报仇,一定是耀武扬威地带着帮手光明正大地站在对手跟前。
秦家叶站不起来,即便站起来,满脸伤也不太光彩,那么出面动手的人一定不是他。
是谁呢?
打了大哥的那个人。
上一世打大哥的杭呈礼在这一世却阴差阳错救了大哥,江栩陷入了矛盾中,若不是中间夹了个秦家叶,那么她势必要怀疑到杭呈礼身上。
手上忽然传来冰凉的触感,却原来是小机器人爬到了她掌心,它不知道什么时候抽了个毯子披在身上,俨然一副要睡觉的模样。
江栩觉得好玩极了,捧着它到床上,又问,“你需要充电吗?”
小机器人又跳到了床下,地上不知何时多了个银色底座一样的东西,小机器人抬步走了进去,随后全身流动着电流的紫蓝色光亮。
它的毯子歪了,江栩伸手替它盖好,忽然又想,阁楼上的那个人,有人替他盖毯子吗?
这一晚,有人夜不能寐,有人酣睡不醒。
躺在床上夜不能寐的唐玄接到了长歌的电话,他第一次犹豫着没有接,毕竟他已经决定明天要正常去上班,而不是继续浑浑噩噩地“失恋。”
这么犹豫的功夫,电话停下了,唐玄坐起身,心里默念,只要她再打来一遍,刀山火海他也去。
然而,有些东西冥冥中注定了似的。
第二遍,是老五打来的。
“唐玄!救命!我现在开车马上到市医院了,你快来!快来!”
唐玄听他这凄惨恐慌的声音,还以为是老五他小姑马上要生孩子了,又一想,不对啊,他小姑连男朋友都没有,哪来的孩子。
不管怎样,他速度极快地换好衣服,拿了另一辆不常开的车钥匙就直奔市医院。
深更半夜的市医院依旧人满为患,像是病患们约好了似的,全都挑在这么个时间段,白大褂们脚下生风,小护士们手拿病历跟在主治医师后忙前奔后,血淋淋的车祸患者被移动病床抬进了手术室,白色的地板上流下一串血迹,保洁赶紧拿了拖把过来拖洗。
小护士们高声叫着患者的名字,消毒水的味道混着血腥味充斥在鼻尖,唐玄几乎窒息在这环境里。
好在没多久,老五就抱着个女人急急忙忙地冲进了大厅,隔着距离只看到那女人一身白,唐玄赶到跟前,问,“怎么回事?”
这一低头,才发现一身白的女人并不是老五他小姑,而是那位看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单亲妈妈。
“小姑说她再不送医院就要截肢了!”老五急哄哄地就把怀里的女人塞到唐玄怀里。
唐玄没防备地兜手接了过来,这女人看着挺瘦的,抱在怀里才感觉她身上的肉不是松软的,倒像是练过似的紧绷绷的。
他一低头看见怀里的女人额头满是汗,她睁眼看着他,倒是罕见地没有出口拒绝他。
唐玄倒是毒舌了一回,“截肢关我屁事,你叫我来干嘛?”
第105章 好心
“我还要赶着回去照顾我小姑呢,她没人照顾,你反正也没事,就当行善积德。”老五直接从怀里拿出一沓钱塞到半雪怀里,又冲唐玄道,“我先走了。”
唐玄一个尔康手伸到半空,被怀里的重量压了压,好歹把那只手又给伸了回来,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女人,她大概真的不好受,全程没发出一丝声音,只满脸的汗,她脖颈的皮下血管清晰地凸了起来,正常人大概早就嚎叫出声了吧。
唐玄自认倒霉地抱着人拦下了一个小护士,“帮忙把她送急诊室,再不抢救就死了!”
小护士被他这么一喊,并没被他的话吓到,这个时间点送到医院的不是快死的就是在和死神拔河争分夺秒,值班的医生都分身乏术,更何况值班的小护士,她先是询问了下半雪的情况,又让唐玄挂号填资料。
半雪半昏半醒,根本回答不了任何问题,唐玄又不清楚她这是什么伤,只知道被蛇咬了,小护士却是问得详尽,“被咬多久了?之前注射过抗血清?注射几天了?现在什么感觉?腿部还有知觉吗?年纪多大了?有无过敏史?”
唐玄被她问得一个头两个大,无奈之下又打了熟人医生的电话,“赶紧过来!”
巧的是,熟人医生刚好值班,接了电话后没多久就赶了过来,先是指挥小护士把人抬到移动病床上,推进就近的急诊室,随后看向唐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