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明珠一身粉红色的喜服盖着鸳鸯盖头羞答答的被扶入了四爷谢祖怀在依兰轩的偏房,开脸做了四房的二姨奶奶。谢祖怀要丫鬟婆子们敬她做“珠姨太”,依兰轩外摆满了新奇的花草,四爷一连三日不肯入慕容思慧的养病的卧房。
晚妆楼,隔了茜纱窗,慕容思慧眺望依兰轩,恨得牙关发紧,手里揪扯着一朵绢花,竟然扯得凌乱。瑞乳娘在一旁轻声劝:“小姐莫急,看她能笑到几时?横竖如今小姐你膝下有儿,是四房的嫡子。她一个小妾生的,那是个庶出。”
慕容思慧更是冷冷一笑,收回眸子悠悠道:“罢了,便是抬举她为四爷延续子嗣,还要她那肚子有这份福气呢。”
瑞乳娘一怔,旋即会意的一笑应承:“也是这个理儿,小姐这些年得不了子嗣,或许,未必是小姐身子的毛病呢……”
一句话,倒是慕容思慧闻之一震,她凝神打量瑞乳娘,又听了依兰轩依约传来的嬉笑声,更是犯了些寻思。
瑞乳娘凑近前悄声道:“小姐,如今纳了明珠为妾也好,咱们也能看看,这毛病出在哪里?”
慕容思慧脸一沉道:“若她果然为四爷生了一男半女呢?”
“那是她的造化,庶出的子女,小姐忌惮什么?倒是,若她果然生不出,那可就……”乳娘幽幽的一笑,“那岂不是证明了四爷广播种却颗粒无收,四爷还有脸见人吗?那日日见到那明珠姨娘,还不恨得咬牙,必然一早的打发了。”
慕容思慧豁然开朗,才露出笑意。
“小姐,您如今要稳坐钓鱼台。那五哥儿在小姐你手里呢,如何调教这四房嫡长子,才是小姐的正经差事,至于旁的,不必费神。万事自有命,不是不报,时辰未到。”
午后,女眷们在园子里赏过花儿各自散去。流熏同春旎沿着湖畔且行且停,举头望着絮云一抹的蓝天空阔浩渺,拂堤碧柳舒展腰肢在风中轻舞,流熏长吸一口清新空气,透出几分畅快。
“哥哥想必已经出了闱,不知这几日在外面如何了?”她轻叹一句。
“大表兄才华绝世,一定能金榜夺魁!”方春旎信心满腹道,她轻摇纨扇立在白玉栏杆前眺望满池碧莲散落尖尖角,稀稀拉拉的散满波光粼粼的湖面。九曲朱栏板桥蜿蜒去湖心小亭,若逢了盛夏时节,应是满池风荷娉婷,风景倚旎,如今还逊了几许熙熙攘攘的热闹。
哥哥离家已有一个多月,流熏心头思念之情日盛,记起前些时府里的刀光剑影,哥哥那无奈的眼神,仿佛一把利刃又划开她才愈合的伤口,更是一阵绞痛。
“熏儿,”方春旎轻声唤她一声,流熏才收回思绪,淡然一笑,就听不远处桃花林外的九曲游廊外一阵呜呜的哭声,那哭声越来越高,是个孩子的哭声。
流熏同方春旎互视一眼,方春旎寻着那声音望着寻思着道一句:“似是五弟在哭。”
这几日五弟哭哭啼啼的声音在府里哪里都能听到,倒不足为奇。只是如今听得格外的撕心裂肺的令人难以搁置。
“这是怎么了?大白日的,刀割鸡脖子了吗?”流熏气恼道,但心知慕容思慧心里暗恨封氏的出卖,如今她将错就错死里逃生才掠了封氏的儿子据为己有,心里那口怨气一定要在小五身上发泄的。
“走,咱们去看看!”流熏提议,方春旎却停住步伐摇摇头,示意她不可生事。如今流熏心中自有盘算,哪里还顾她这许多,不容分说带了丫鬟们寻声向前去。
廊子下,几名婆子围着立在一旁揉眼睛大哭的小五谢子佐,才略略制止了哭声。
婆子说:“五爷可不许顽皮了,乖乖的把这段文章背熟了,就可以去耍了。”
小五更在抽噎,流熏的眸光一瞟,果然看到廊子外秋千架上,四夫人慕容思慧正悠然清荡秋千,丫鬟们伺候在一旁轻轻为她推着。不远处两名婆子满脸横肉立在一旁面无表情,一人手里握着一卷书垂个眼诵读着《弟子规》,沙哑苍老的声音含了几分炫耀“步从容,立端正,揖深圆,拜恭敬,勿践阈,勿跛倚,勿箕踞,勿摇髀,缓揭帘,勿有声,宽转弯,勿触棱,执虚器,如执盈,入虚室,如有人……”
婆子背过,耷拉个眼冷冷瞟一眼抹着泪眼的小五吩咐:“公子背吧!”
小五揉揉泪眼动动唇,恨恨的眸光狠狠掠过怡然在秋千架上边荡边吃瓜子的慕容思慧问:“勿践阈,勿跛倚,勿箕踞,勿摇髀…..那四婶婶在秋千架上晃来晃去算什么?”
小五平日被大夫人封氏宠得无法无天,哪里受得半分委屈,如今他梗个脖子如此挑衅的发问,秋千架上的慕容思慧手中一把瓜子掷向小五满脸。她一笑也不出声侧头,旁边的婆子手执的细藤条狠狠地向小五小腿上抽去。
“哇!”小五疼得噗通跪地,揉着腿纵声大哭,“你凭什么打我?我要回家!我不要背书!”
“慈母多败儿!这里就是你的家,我就是你的娘。你过去的娘不会养儿子,把你养成如此不争气的模样,大老爷气得七窍生烟,才把你这个小无赖送给了我当儿子。如今我是你的娘!乖,叫娘,磕一下头叫一声,叫上二十声娘,就长记性了,日后就不会忘记。”慕容思慧要挟地笑着说,目光里透出一丝狠厉,若连个黄口孺儿她都无可奈何,她还如何在谢府立足?
旁边的婆子一脸诡笑里透出狰狞,手中细长的竹篾子在小五眼前威胁般晃来晃去,似乎随时就要打落身上。
小五一梗脖子对她吼道:“你不是我娘!你这个毒妇抢人家的孩儿,你才不会生养儿子!自己生不出,就去抢人家的孩子,是贼!”
慕容思慧顿时脸色惨白,婆子不容分说手中藤条狠狠抽在小五的腿上,疼得小五鬼哭狼嚎。
慕容思慧从秋千架下来,徐徐走来,闻声道:“来,快起来,让娘看看,伤在哪里?疼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