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直接告诉霍啸,蔺葶就是个坏女人,前世她跑了后根本就没回来。
至于她,成不成的已经无所谓了,只要蔺葶那个坏女人不能过上好日子,她就不算亏,她就觉得解气。
可,一腔热血很快就被刺骨的寒冷给浇灭了。
等她来到霍家附近时,如何也迈不出去最后一步。
她不敢!
她怕死!
她好容易多活了一辈子,能从头再来,万一被当成精怪可怎么办?
越想越害怕,越怕越迟疑。
却...又怎么也不甘心就这么放弃。
于是左右为难间,刚蹲着挪到上次放信的后窗下面,就被逮个正着。
其实,除了小时候,王秀琴根本就没见过霍啸。
只是上辈子,回娘家打秋风的时候,听说过对方出息当大官了。
但没人告诉她,当大官的眼神这么吓人啊!
像是能将她所有的小心思与不堪全都扒光般。
一辈子都没出过镇子的王秀琴,见过最大的官不过就是村委书记,哪里遭的住这个?
顿时又心虚,又害怕,连滚带爬就要逃,完全想不起来意。
见状,霍啸哪里允许,直接翻窗去追。
没几步就将人按在了雪地里。
王秀琴的半边脸颊被死死摁在雪地上,人还没怎么回神,本能扯开嗓子欲大叫。
“闭嘴!”霍啸沉声呵斥。
王秀琴下意识闭了嘴,而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处境,又开始挣扎:“我不是坏人,你放开我,我...我是村里王六斤家的大闺女,你...你不能抓我,咋?经过你家都不行...”
霍啸懒得跟她掰扯,却也没松手,而是先关了窗,又将人提溜的远一点,才肯定道:“上次那封信是你放的!”
被丢在地上,嘴上还在虚张声势威胁的王秀琴瞬间如同被掐住了脖子,满面惊恐,完全没想到蔺葶有胆子将信件这事告诉霍啸。
“不承认没用,看笔迹就能确定,你要是不说,我就抓你去劳改!”
王秀琴怕的厉害,平日与人吵架骂街的本事这会儿完全发挥不出来,更不懂军人没有直接抓人的权利,霍啸只是在诈她,吞吞吐吐半天,才含糊说出自己想赶走蔺葶,当霍啸媳妇的心思。
当然,她现在悔的肠子都青了。
早知道霍啸生的这般凶,跟个煞神似的,她哪里敢生出心思?
霍啸看着眼泪鼻涕糊一脸,如同疯婆子般的王秀琴,抽了抽嘴角,又问:“信上说你知道葶葶不是去部队?”
肯定不能承认自己重活了一世,王秀琴在心里告诉自己:“就是...就是吓唬她的。”
她想的很好,却哪里知道,霍啸一眼就瞧出了不对。
果然,经过几番威胁加恐吓,很快就将没什么见识的王秀琴吓的瘫软在地,开始竹筒倒豆子。
未了,又捂着脸“呜呜”哭自己命苦,没有害人心思云云,又言说还不如不要重来。
而霍啸,却是惊的后背渗出冷汗。
实在是王秀琴口中透露出来的话太过匪夷所思。
这世上,居然有人能重活一辈子?
一开始,他肯定是不信的。
可随着王秀琴说出大领导的去世时间,龙凤胎不是他亲生的,未来近十年的‘□□’风暴...
一桩桩,一件件下来,容不得他不信。
半晌,好容易压下心底的惊涛骇浪,霍啸沙哑着嗓音问:“你说...按你上辈子的记忆,葶葶上次离开后,就没能回来?”
王秀琴整个人如同被抽干了般,颇有种破罐子破摔的丧气:“...对。”
得到肯定的答复,霍啸垂在身侧的手再次收紧,嘴角也越抿越直。
若没见到葶葶本人,没有与她近距离相处,霍啸也有可能将人往坏处想。
但,如今的他可以肯定,葶葶不是那种人。
她对母亲的尊重,对龙凤胎的喜爱做不得假,霍啸自认这点分辨能力还是有的。
所以,上辈子...是出事了吗?
思及此,霍啸心口又是一阵闷闷的难受。
而后又很庆幸,起码,起码葶葶现在好好的。
至于王秀琴...肯定不能痛快放回去,毕竟她知道的事件太重要了。
瞧着又是个藏不住秘密的,若被人瞧出蹊跷,再稍微用点话术,就能套的一干二净。
离开前,他得将人交到老胡手中。
组织上不会伤害她,但起码未来十年,她必须活在监视中。
且她透露出来的,有些东西要是操作得当...
对了...将人交出去问审之前,得将葶葶的诬名洗去。
思及此,霍啸又垂下眼:“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说的上辈子是真的,那么葶葶有可能是...遇到了不测,所以回不来了。”
从未这么想过,一直都是道听途说的王秀琴突然止住哭泣,仰头怔愣的盯着人瞧。
好一会儿,像是明白过来霍啸话中的意思,自认为落到这般田地,全怪蔺葶的王秀琴又快活的笑了出来,口中更是喃喃不停:“那也挺好...太好了,她死的比我早...死的比我早就好...”
霍啸瞬间皱紧眉头,弯腰将人再次提溜起来,先送去大队部,叫老书记先盯着。
村里少一个人,总要给个交代。
所以这事,瞒不住老书记,还需要他出面安抚家属。
而他,得再去一趟公社,借电话通知老胡来接人。
等霍啸从镇上回来。
时间已经是十二点半了。
也就是说,他只剩下半小时。
蔺葶与胡秀都以为他是去处理工作上的事情,谁也没多问,只抓紧开饭。
饺子是白菜猪肉馅的,桌上还有两碗荤菜,全是三婶张梅花送过来的。
霍啸吃的很快,只是时不时就要看一眼身边的妻子。
几回下来,胡秀都考虑要不要端着碗躲到厨房去吃了。
蔺葶也有些吃不消,红着耳根拿起筷子飞快给人夹了几块肉,忍无可忍嗔道:“多吃点。”
见妻子恼了,霍啸便也收敛了几分。
只是很快,又似想起什么般,看着人问:“你想过上工农兵大学吗?”
“啊?”蔺葶被丈夫冷不丁的问题给问懵了:“怎么突然问这个?”
因为按照妻子从前在学习上的拼劲,应该很遗憾没能拿到大学毕业证书。
说来,前年大学停课时,不少政治敏感的人都清楚这只是暂时的,毕竟国家的发展离不开人才。
但霍啸方才从王秀琴口中得知,一直到九年后,77年上半年时,大学也没有恢复。
所以他便想着,或许可以帮葶葶争取一下工农兵大学的名额。
蔺葶:“不想去。”
出乎意料!霍啸没想到妻子的态度这么果决:“没有大学毕业证书不遗憾?”
蔺葶说的很文艺:“遗憾,不过生活本来就是波折不断,再说我更想做老师,现在的学历也够了吧?”
其实她是觉得未来近十年,没有什么地方比部队更安全了,且多少觉得工农兵大学的毕业证书水分太高。
霍啸不知妻子心中的顾虑与嫌弃,确定她真不想去工农兵大学后,其实也欢喜。
虽然方才话说的无私,但心里头如何不想老婆孩子热炕头?
所以他面上就带了笑:“你的学历做高中老师都可以了。”
蔺葶惊讶:“部队还有高中?”
霍啸:“新单位只有初中。”
“那回头我去争取初中老师吧。”
“挺好的。”总比去市里当高中老师,一个星期只能见一面的强。
坐在对面的胡秀听到后面开始嫌弃脸...她还以为儿子盯着儿媳是舍不得,合着就这?
向阳大队村口。
胡部长没有带任何人,独自开车过来接王秀琴。
接到人后,见时间差不多了,便在村口的大路旁等了一会儿。
果然,漫天的雪白中,很快就瞧见了熟悉的身影。
他冷冷扫了眼被绑了手脚,封了嘴,垂头丧气坐在后座的王秀琴,确定她不会闹幺蛾子,才下车帮霍啸将自行车绑到车顶。
两人谁都没急着开口。
等固定好自行车,胡部长才吸了口叼在嘴里的烟,又吐出一串浓郁的烟圈,才含糊问:“来一根吗?”
霍啸很少抽烟,也没有所谓的烟瘾,但想到王秀琴身上一系列麻烦的后续,与方才母亲与妻子遥送自己的画面,终是道:“来一根。”
胡部长从口袋里掏出烟盒丢过去。
霍啸从里头抽出一根,又侧头避开风,半拢着火柴点燃香烟,深深吸了一口,才觉压在心中的复杂情绪好了些。
见状,胡部长笑问:“我看你这情况是舍不得媳妇儿了吧?”
霍啸倚靠在车上,眯眼盯着家的方向,也不否认:“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