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年夏天 第84节

但林贺公司出事后想到的不是从葛青那拿钱,反倒又是从她这个女儿身上索取,看来葛青也是在林贺耳边吹了不少的枕边风。

这套房子,无论是对卓季芳还是对她林漾来说,都是林贺一直的亏欠,这是他对自己失信的补偿,这是他作为一个不称职父亲的弥补和担当。

林漾知道,一旦同意房子过户后这笔钱葛青再也不会让林贺再还回来,更何况公司的账目一直都是葛青经手,她怎么会再允许林贺对她们母女的转账。

既然如此,她也就狠心一次吧。

“哥,我是不是挺不孝的。”林漾趴在桌子上问。

沈妄一只手被她玩着,另一只手搭在桌边,闻言,看过来,他没安慰,反倒是若有所思地眯了下眼:“是挺不孝的。”

不孝到林漾到现在还喊着那人爸,不孝到林漾到现在还存在那人的号码。

沈妄偏眸,望着她:“你爸的公司不是一套房子能解决掉的,这么多年早被那女人掏空了,所以林漾,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要有任何负担,你爸公司破产是迟早的事,那套房子对他来说只是杯水车薪。”

“你现在最正确的,应该是让我做点手段让他公司早点破产,让他接受现实,认清那姓葛的是什么玩意,早点醒悟。”

“……”

知道他这是故意不着调,但被沈妄这么插科打诨的一番话后,林漾刚才那一点的小情绪已被散了大半。

-

回长川的时候林漾是和同组的两位一起回的,一个男生,加她两个女生。沈妄直接在机场外安排了车子送他们到酒店,同行的女生曹敏兴奋:“跟着漾姐有肉吃,感谢漾姐把我们的酒店都跟着升了级。”

林漾笑了笑,不知道怎么接话。

沈妄连带着把他们也换了酒店并不是因为体贴细心,只是觉得林漾一个人住酒店多两个同事总会更多一点照应。

吃完午饭才下午两三点,几人也不困,想着先去长川三中踩个点。

这个时候因为学生正在上课,三中外面也没几个人,只有路边的几个小吃摊正在准备一会放学的食材。

曹敏调了半天的机器,没耐心了,跑到正在找角度的林漾身边:“漾姐,我们去吃个饭吧,有点饿了。”

“来的时候不是刚吃过?”另一个同事无语,“曹敏,你能不能不要把你的吃货人设发挥的淋漓尽致。”

“那我饿了还能不让我吃?”

林漾检查完了相机,小心的保存好,然后才抬头看了下周围:“我记得我原来在这的时候那家过桥米线的味道还不错,要不去试试。”

“好啊。”

店里突然来这么几个人老板还有点惊讶:“平常都是来的学生,你们这是外地过来的吧?”

“对,我们过来探寻探寻青春生活。”曹敏性格外向,没一会就跟老板聊熟了,“我刚刚看校门口的那些高考牌子,长川三中这几年的重点达标率一直都在稳步上升,去年还考了个市理科状元。”

“小姑娘,这你就不懂了吧。”老板笑笑,“我们学校出市理科状元是常有的事,15年的时候还有省理科状元,叫什么许纵。”

15年?

男同事看向不怎么在意的林漾:“漾姐,是不是就你那届?”

林漾正翻看着手机上的活动策划,闻言,抬头:“嗯,他是我同学。”

男同事惊讶。

老板听见林漾也是这里读书的,忙过来坐在另一张桌子上,聊得更起劲了:“不过这还不算最牛的,其实14年那年的省理科状元也应该是我们学校的,只不过当时的加分政策,这才让那年的那个考725分的同学成了市理科状元。”

“说起来,你也是三中的,应该认识他,14届的沈妄,你听说过的,就比你高一届。”

林漾:“……”

何止听说过啊。

她收起手机,看似镇定地又“嗯”了声。

她的两位同事对林漾更崇拜了,忙靠近让林漾讲讲这两位大神的风光事迹。

只是林漾还没开口,后厨里老板的老婆拿着把还没洗完的青菜出来,反驳:“你这人是不是记错了,沈妄什么时候是14届的了,他不是15届的吗?”

“什么15届,你才记错了,一个沈妄,一个许纵,那么有名,我怎么会记错?”

老板娘摆摆手:“不对不对,沈妄我记得就是15年的。”

“不是的,”林漾出声,解释,“许纵是15年的,沈妄比我们高一届,他是14届的。”

听见这话,老板底气更足了,嚷嚷着老板娘这都记不清。

“我怎么会记错吗?这学校里的几个重点尖子生照片都在那贴着呢,我记得可深了。”老板娘回忆着,试图也让老板记起,“你忘了吗,那年明明是15年,高考那两天那个叫沈妄的男生在我们门口一直站了两天啊,还就盯着学校里的那栋楼看,位置都没换一下。”

“你当时还跟我说,这大夏天这么热就一直晒着,肯定是因为他有重要的同学在里面考试。”

老板:“你都说是15年过来看高考同学了,那他肯定不是15年啊,又没参加15年考试。”、

老板娘后知后觉的意识过来,她光记得15年沈妄来这店门口,也连带着以为沈妄就是那一年的。

两人没再掰扯,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林漾却倏地顿住,她眼皮狠缩了下,立马询问:“你们说当年15年高考时,沈妄在你们店门口站了两天?”

“对啊,”老板娘指着外面的某个位置,“就在那,油烟机处,我都觉得熏人,他就站了两天,一直盯着那栋楼看。”

林漾二话没说,忙跑出去。

她没理会身后同事问她怎么了。

只知道,当年沈妄瞒了她一件很大的事。

林漾站在了沈妄当年站的位置。

油烟机是老板前两天刚换的新的,但吹出来的烟雾飘散在周围,在夏日的热浪中,一层层地往脸上烘烤。

她抬头,眼角泛红。

从这个角度,林漾很清晰地看到了自己当年所在的考场楼——思学楼。

林漾久久未动,过了会,她缓慢的看向老板:“后来高考结束的那个下午,他是直接走了吗?”

时间太久,夫妻两人都有些记不太清了,回忆了好一会:“就记得当时都最后了,我们还想问他要不要进屋里坐会,他好像没等到高考结束打铃,好像去了我们对面的那家店里,估计是太热,应该是去买奶茶了。”

对面是家奶茶店,是林漾前几日跟沈妄提起的,那个贴满了一面墙便利贴的奶茶店。林漾忽然想起沈妄那日听到便利贴时的停顿。

很多事情忽然一下清晰了,林漾匆忙丢下一句:“你们在这等我。”就赶忙跑进来那个已经翻修不知道多少次的奶茶店。

作者有话说:

第60章

奶茶店的便利贴已经堆积了太多, 又加上中间翻修过,有许多便利贴已经丢失。林漾和两个同事找了一个下午也没找到沈妄的字迹。

最后还是米线店老板看不过去了,跟奶茶店老板又都是一条街上早就熟了, 问老板记不记得当年在长川三中读书的那个沈妄。

“记得啊,怎么不记得。”老板恍然大悟,“你们是要来找沈妄的便利贴?”

林漾点头, 语气着急:“对, 有他的吗?”

“早说啊。”老板还觉得这几人在这影响生意呢, 他摆摆手, “你们等会啊, 我进去给你们拿,被我压哪个箱子里面了,估计得费会时间。”

米线店老板乐了:“你还有这癖好, 收藏人便利贴?”

“哪能啊, 这不是当年沈妄太出名了吗?有许多女同学都过来在我这墙上写沈妄, 那天沈妄本人亲自来写了, 可就这一次, 我们店独家专有,我能不这东西收起来吗?”

他当时还想着说不定哪天卖个好价钱了。

只是后来15年许纵考上了省状元, 整个长川市都在庆祝, 沈妄这事也就被搁置了。

时间一长, 奶茶店老板自己都给忘了。

他进去翻找了好一会,林漾一直在外面等着, 心不在焉的,旁边同事问她怎么回事, 她也答不上来。

眼看着都快到学生晚自习放学的时间点, 曹敏提醒:“一会人多了, 路不好开,要不漾姐,我们明天早点过来?”

毕竟时间太久了,隔了这么多年,老板能不能找到都还是一回事。

“你们先回去吧,我……”话还没说完,老板吆喝着出来,“找到了,还真找到了,被我压在了最里面,落了不少灰。”

几人连忙上前,林漾却突然不敢上前,站在原地没动。

便利贴的颜色已经逐渐退却,但上面两行黑色的字迹仍清晰明了:

祝她前途似海,阳光万里——to my sister

唯愿她一生永被人所爱,不坠云端,不染泥泞——to my girl

那张老旧的便利贴,在那一天,成为了林漾的珍藏。

她从未想过,沈妄在15年高考日曾在长川三中门口,曾在那个能看见她考场的位置,曾在夏日沉闷的温度下,一直站了两天。

林漾永远记得她和沈妄分开的那个下午,周边的杜鹃花开的很迟,也没那么茂盛,她也记得她狠心说过的每一个字。

说“去不了海京了,”说“从来就没喜欢过。”

她以为,那是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

她以为,那个时候的他们不能那么自私。可原来,沈妄早已想过两种结局,两种都是选择尊重林漾决定的结局。

那个时候才十九岁的沈妄,把所有的选择权交给了林漾。

如果林漾选择放弃,那沈妄也只是对妹妹的祝福。

如果林漾当时再坚持一下,只是再坚持一下……他们两个是不是也不会错过这么多年……

回程的路上曹敏彻底懵了:“漾姐,你怎么了?”

她一边抽着纸一边又给开车的另一个同事使眼色,安慰着:“漾姐,你,你别哭啊,这沈妄在上面到底写了什么啊,你怎么这么难受啊?”

林漾当时回过神后就立马上前看了便利贴,她没让其他人看到,只是流着泪问老板这张便利贴能不能给自己,哪怕出钱买都行。

当时那个慌乱的样子,确实把几人都吓着了。

开车的同事想起林漾的男朋友,和曹敏商量:“要不拿漾姐手机给她男朋友打个电话?”

“不用,”听见这话,林漾立马抬头,她擦了下脸颊,调整,“我们接下来这几天的拍摄可能会着急些,麻烦你们两辛苦点,后面我会跟公司申请奖金。”

“原本一周的拍摄量,我想压缩到四天完成,我想早点回海京。”林漾打开手机,点到沈妄的聊天界面,翻看了好一会,然后又抬头,“可以吗?”

本来林漾就是负责人,这两人自然不会说什么,早结束也好,爽快答应:“行啊,早点就早点啊,早点完成我们奖金也高啊。”

他们看出林漾不想多说,也识趣地没多问。

手机上沈妄让她到酒店发个消息,林漾回了个好字,转头看着窗外,手心攥紧了那张便利贴,没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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