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就这么站下去,不能成仙,也足以益寿延年了。现在可以练动功了。”他又摆开了那柔软无力的棉花拳的架子。
我跟在后面,举起了手臂,两臂只觉得沉甸甸的往下沉,好像有无穷的力量,打出去便能有开山碎石的效果,便不自觉地想用力。
“放松,不要用力。”刘战见状提醒说。
“不用力,是不用局部之力,要用全身之力,找到最关键的用力点,手、腕、臂、肩、脚、腕、腿、膝都要放松,不要着力,不要把力量停在这些地方。”他一边比划给我看,一边讲解。
“要往身体里面找,找力量的源泉。”
我慢慢地琢磨,手指松,手腕松,肘弯松,肩膀松,从手到肩,逐步放松,划了个圈,他很满意,“不错,是这个样子。”
再想下半身,脚趾松,脚心空,脚腕松,腿肚松,膝窝松,两胯松,慢慢地想抬脚迈步,可是抬不起来,不用力就不能动弹。
“移重心,用胯骨挑起。”刘战也发现了问题,及时指点。
好,脚能动了,可手臂又僵了。
“注意腰,注意以腰为轴。”
腰在哪儿,怎么转?我不得其解。
“不要紧张,注意放松,腰胯分离,又要合而为一。”
想不到学这个东西还这么难,我试着放松腰部。
“不要软。要松而不软。”
松而不软,我试着找感觉,真的太别扭,后天的习惯太难改掉。
就这样,每天除了练功就是打坐,慢慢地,我逐步掌握了行动不用力的方法,心中的欲1望逐步磨淡了,入静越来越容易了,看待问题的态度越来越像刘战了,我觉得自己正在变成第二个刘战,虽然还差得很远。
一天晚上,万籁俱寂,坐着坐着,我又进入了上虚无的状态。一个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你是谁,你从哪里来。我的心情本来很平静,一下子被这个念头给引了过去。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
我的思绪开始回到昨天,前天,上个月,去年,前年,十年前,二十年前,更早的时候。
那时候,我在海上,在天上,在船上,在山上,在高速路上,在客店里,在龙穴里,在工作的地方,在上学的地方,在家里,在母亲的怀里。
一幕幕往事历历在目,飞行,游泳,打斗,袭击,喝酒,埋伏,车祸,伤害,爱护,抢夺,给予,安慰,呵斥等等,我的心情也在跌宕起伏。一个个熟悉的不熟悉的面孔,朋友,师长,新人,朋友,路人,司机,招待,敌人,鬼怪,迅速在脑中闪现,又转瞬即逝。每一个面孔的出现,都让我的心经历一番酸甜苦辣。
我的记忆到了出生前的世界里,到处漆黑,那是一个水的世界,一个孕育生命的地方,这是我的世界,我从哪里来,是这里吗?
我享受着那个世界的安静温暖,不愿离开。
再往前是记忆的尽头。
我的心从头顶上飞了出去,越飞越高,高山,大海,尽在眼底,地球也离我远去,月球,太阳,一个个星球都远了。我在茫茫宇宙中穿行,周围是一片黑暗,一片寂静,一颗颗硕大的星体来了又去了,前方数不清的星星挤在一起,身后还有无数的星星。
我在哪里,我是谁?
我找不到自己了,我消失了,无形无神,我看得见外面的一切,却看不见自己。我害怕了,我这是死亡了吗?我想找回自己,能看得见摸得着的自己,我四下寻找,却连头也看不到,眼睛也没有了。
我还有心,它又在哪里,身体是空的在,心也没了。
一个声音响起来:这就是你,你就是我。我是一切,一切是你,你是一切。
这就是我?这所有的一切?这星空,这看得见的看不见的都是我?我的心?
我就是从这里来的?这就是我的来处,也将是我的归宿?
我久久地定在这里,感受着心的状态,与这宇宙合成了一体。
我就是天地,我来自于天地。
我明白了,心安了下来。
我没有名字,名字不是我。
我没有美丑,高矮胖瘦都不是我。
我没有知识,言谈举止都不是我。
我没有是非,行善作恶都不是我。
这些都是天地的。但天地何必生我?
我有何用做天地该做的事,替天行道。
做一个学道修道行道之人,世间万事万物皆天地所生,于我本无二致。我应该帮助他们,拯救他们,唤醒他们,和?天地为何要生我?北宋大儒张横渠的话在心头想起: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我要做天地,他们一起成为天地。
想到这里,顿觉豪气满胸,一下子醒了,睁开眼,刘战坐在我对面,说:“懂了?”
“懂什么?”
他哈哈大笑,“好了,现在我想教你一些有用的东西。本来这些是不能轻易传人的,今天你已经明心,知道自己何去何从了,就可以学了。”
接下来的日子,我在刘战的引导下,接触到了以前从来不懂的学问。
我们讨论天地运行的秘密,如何利用天地之气,推算变化之数。如何顺应天地运行的规律,提高自身的修行。
老祖宗真是聪明啊,道家之学,小可以修身养性,大可以治理国家。退可以成仙做佛,进可以经天纬地。
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我从刘战那里学到了九牛一毛的本事,虽说都不过是入门的东西,但在我却是打开了一扇崭新的大门,窥见了道学的端倪。
一天,刘战教完了镇压鬼祟之法,叹了口气说:“你听好,当今世道,人心不安,有诸多鬼怪趁机作祟,你可依照这种方法去除暴安良。但是也要注意,不可胆大妄为,无所顾忌。记住,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鬼亦如是。要有好生之德,多方设法平复暴戾之气,超度安生,才是平乱之上策。”
我听得半懂不懂,似乎明白,又有些糊涂。回想起与他相见相识的这段日子里,虽然他有举手投足皆能制人于死地的本领,但从没有杀过一人,哪怕是想取他性命的人。有时候我觉得他过于慈悲,但事后也感觉这样倒挺好,挺心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