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笑的灿烂:“妹子可真好看,以后咱这儿可添了一对玉人儿了!成亲了没?什么时候要娃娃?”
话说的沈元歌脸上一热:“我们还…”“我们先上去了。”萧廿握着她的手也一紧,接过了她的话,大姐连连点头:“好嘞,我们也得走了。”和几个人挎着篮子继续往前去了,两人走了一段路,还能听见她们在讨论什么郎才女貌,沈元歌抬起眼,发现萧廿也在看着自己,唇边不觉抿出一个梨涡儿,冲他笑了笑。
山路崎岖漫长,楼寨挂在山腰,离的又远,沈元歌身子纤弱,走的时间长了,难免有点气喘,萧廿有所察觉,立时松开牵着她的手,走到前面半蹲下身:“上来。”
沈元歌一怔:“不用了,我又不是不能走。”
萧廿不由分说把她拉到背上,让她的手扣住自己的脖颈,沈元歌道:“那我以后上下山该怎么办,都让你背么?”
萧廿笑道:“行啊。”
“那真成废人了。”沈元歌垂目,看见有颗蒲公英的白絮飘过来,落在他鬓边,被头发挂住了,想给他吹掉,萧廿觉得耳朵痒痒的,脊背一僵:“元歌,别闹。”
白絮下不去,沈元歌心里怪难受的,又吹了两口,飘下去了:“嗯?”
萧廿箍着她的手紧了紧,低笑了一声。
到了栈道,沈元歌坚持要下来,萧廿便随了她,两人一块走到那座蜂腰石桥,眼见楼寨近在眼前,萧廿有些心急,不觉加快了步子,附近有几个人瞧见,一窝蜂围上前:“老三,你这是去接弟妹,还是上天偷嫦娥去了?可以啊。”
萧廿捶他:“再贫把你嘴砸豁。”
……反应要不要这么迅猛。
那人笑起来:“我这是在夸弟妹漂亮呢,是吧弟妹。”
萧廿看了沈元歌一眼,把她往背后拉,压下唇角:“别瞎叫,也别挡道啊,我们赶着去见大爷,走了。”他说着破开人群,领着沈元歌出去,几个人眼珠子还没收回来,啧啧两声:“咱们怎么就没这个福气呢。”
沈元歌原本还有点担心,没成想陈昂见到他俩,直接就问萧廿什么时候办喜事,反倒闹了个大红脸,萧廿搔搔后脑勺,也罕见地露出大男孩的笑来:“舅舅,你这也太急了。”
“这怎么能叫急呢,你也老大不小了,早点成家立业,舅舅也好跟你娘交代。”
萧廿道:“什么老大不小,我这都没及冠,真不忙,舅舅人也见过了,没什么事,我先去带元歌安排安排她的住处。”
陈昂道好,沈元歌跟着萧廿转身,侧脸映入他的眼帘,陈昂一怔,忙又把人叫住:“等等。”
两人停下,陈昂绕到沈元歌前面,端详了她片刻,萧廿道:“舅舅,怎么了?”
陈昂脸中露出疑惑之色:“我突然觉得,元歌丫头很像一个人。”
沈元歌抬目,微微笑了下:“旁人都说,我长得像母亲。”
“那你母亲是?”
方才她随萧廿进来,只简单说了身世和自己也是庐州人氏,未曾提到母亲名讳,听他问起,便道:“母亲是京城老缮国公幺女甄景雯。”
陈昂先是恍然,好像久远的记忆被勾起,想她难怪生的这个模样,而后却又睁大眼睛,像是不可置信:“景雯?怎么会,她不是和七皇子有婚约么,怎么嫁到庐州了?”
萧廿意外道:“舅舅,董叔没告诉你我先前去上京,是在缮国公府中么?”
陈昂摇头。
萧廿眉头蹙起,沈元歌却是白了脸色,有些艰难地开口:“您认识我娘?”
陈昂道:“当然,我和你的舅父甄景嵘曾是同僚。”
七皇子,倘若燕越斓说的是真的,那她前世…
沈元歌弓起身,捂嘴吐了出来。
萧廿吓了一跳,赶忙扶住她:“元歌,你怎么了?”
沈元歌胃里翻江倒海,只是摇头,说不出话。
陈昂忙让她坐下,萧廿拿水给她漱口,慢慢顺着她的背:“可好些了?”他快速对陈昂道:“元歌来之前碰伤了头,颅内出血,可能还没好全,也可能是才来水土不服,我去找郎中。”
他说完便要走,却被沈元歌拉住了手臂:“我没事,不用麻烦。”
萧廿敛眉:“脸上全是冷汗,还说没事,你等着。”沈元歌拉着他的手劲加大,声音却像蚊呐:“真没事,陪我待会儿好不好?”
萧廿听清了,只能随她:“好,先去我房里歇着,行么?”
沈元歌点点头,扶着他的手臂想起身,被萧廿搀了起来,经过陈昂身边时,冲他俯了下身子:“陈舅舅…真是抱歉。”陈昂忙道:“没关系没关系,你快去。”
萧廿担心的紧,一出堂门,索性把她横抱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到房前,踹开门进去,把她放在榻上,摸摸她的额,不烫,反而凉冰冰的:“元歌?”
沈元歌把它从自己额头上拉下来,伸臂环上他的腰,紧紧地抱住。
萧廿不知她突然怎么了,就这么让她抱着,沈元歌把脸深深埋在他怀里,感受着他的体温,才能勉强找到一点真实的感觉,良久,才念了一句萧廿的名字,声音里带着哭腔。
萧廿最怕她哭,一看到她掉眼泪发慌,无所适从,只能更用力地回拥住她,一下下轻轻拍着她的背:“我在这,我在。”
从心底一齐翻上来的森冷和恶心感还在,沈元歌攥着他身后的衣服,手指发抖:“萧廿,你告诉我,现在发生的事都是真的,不是做梦。”
她想抬起眼来看看他,没这个勇气,害怕一旦从他的怀抱里出去,包围住自己的又是冰冷堂皇的宫殿,还有不知道是什么关系的老皇帝,只能尽可能地抱紧他,死活不撒手。
萧廿垂下眼帘,看到她瘦削的肩微微发颤,一根根掰开她的手指,把她从怀里拉出来,手按在自己的心口,唇凑上去,认真地亲她,许久才放开,沉声道:“感觉到了没有?都是真的,不是梦。”
他的心脏隔着胸膛和衣襟,在手心一下下的搏动,沈元歌才慢慢平复下来,缓了口气,点头嗯了一声。
萧廿瞧着她发白的小脸,双手把她环住:“真没事?别硬撑着。”
沈元歌摇头,心里一遍遍地道,没事,不管怎样,上辈子都过去了,就当那是场噩梦,只要你是真的就好。
两人之间的静默没持续多久,便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沈元歌抬起眼,看到了门外簇拥着的不止一个人影。
萧廿蹙了下眉,过去把门拉开,付岩兴奋的脸先蹦出来:“三哥三哥,我们听说咱这儿来了天仙,过来瞧瞧!”
他身后的人也跟着一块附和,萧廿的脸黑了,把人往外推:“瞎起什么哄?都走都走。”
付岩不依不饶:“三哥,你大老远把嫂子接来,不能一面都不让我们见吧,这也忒小气撒。”
周围的“就是”声此起彼伏,萧廿不胜其扰,眼刀丢过去:“你们当这是闹洞房呢?滚滚滚,付岩,你小子又不是没见过,还带头闹,想造反吗?”
付岩嘿嘿嘿的笑,被萧廿一把提溜出去,咣的把门关上了。
房里重新变得安静,萧廿还保持着反手关门的姿势,背抵在门框上,像是被提醒了什么,敛起眉锋:“不成,你不好住在这儿。”
第43章
沈元歌抬头:“嗯?”
萧廿越发觉得自己方才考虑不周,道:“楼寨上除了几个叔伯的家眷,全都是男子,你住在这里不方便,去附近的村落住吧,有空着的竹楼,那几处地方随便挑,我再找个丫头给你作伴。”
沈元歌没有异议:“听你的。”
萧廿挨着她坐下,松松环住她,下巴压着她的发:“我看你今天不大舒服,先好好休息休息,明天我们再去。”
沈元歌点点头。
第二天上午,萧廿就带着沈元歌去了离这里最近的村寨,沈元歌选了一个临水的小竹楼,虽然只有两层,但什么都齐全,精致简朴,等一切都安置好,村里的大姐又领来一个叫祝衣的女孩儿,陪她同住。
祝衣和春菱一般年纪,个子不高,长发编一条辫子垂在背后,麦色的皮肤,眼睛又黑又亮,弯起来像月牙儿,一进来见到沈元歌,便笑着冲她打招呼,一见她笑,沈元歌觉得心情都好了不少,和她见过之后,让她自己选一间卧房,女孩儿就背着包袱往她住的隔壁去了。
边上没了旁人,萧廿从后头圈住她的腰,亲亲额角:“感觉怎么样?”
沈元歌仰头,冲他笑笑:“很好啊。”
萧廿眸色渐深,他能看出沈元歌的笑是真心的,可里头似乎仍藏着什么让她低沉的东西。
从听陈昂说出那些话之后,她就一直没缓过来。
上辈子做了十年的皇妃,突然知道皇帝竟然有可能是伯父,即便不能确定那是真的,可这种事情,一旦埋下怀疑的种子,就会控制不住的生根发芽,百爪挠心。
山寨人多,事情也多,萧廿陪她到下午,不得不走了,嘱咐她早点休息,倒退着走到房门前,才转身离开。
甘宁山连贯东北,山势险峻,是道天然的屏障,外人看来,简直像个处在世外单独的小世界,但置身其中才知道,往南得紧盯着地方官府的动向,往西得防备羌族来犯,还要保证每个村寨的平衡,掌事者其实十分辛苦。
董翰青外出办事刚回来,在半路上被萧廿拦住了:“董叔。”
...
两人在路边随便寻了块石头坐下,萧廿开门见山:“我出去了一个多月,走之前董叔便不在,怎么却比我晚回来?”
董翰青道:“阿崇多心了,你不在,不知道我中间回来过一次。”
萧廿似笑非笑:“我都没说什么,董叔怎的就认定我多心呢。”
董翰青神色微顿,看了他一眼,道:“才开春,官府免不了又搞什么小动作,我得勤去打探消息,免得到时候出什么意外,猝不及防。”
“董叔辛苦,每年都得多跑不少弯路,”萧廿话锋一转,“其实有件事情我一直没想通,平山坳那次,董叔从哪里弄来的这么多火.药,不会是因为和他还有联系罢。”
董翰青一怔,旋即矢口否认:“当然不是!若能联系上将军,便能联系上云南王,我不早就带着弟兄们归军了么?”
萧廿嗤的笑了:“归军,董叔开玩笑,皇帝对云南王的防备从未放下,若非圣诏,出藩入境都不可能,隶京守将监视极紧,他敢扩军,就是明着要造反。”
董翰青别开眼:“阿崇才来不久,尚不知甘宁的本事,那些火.药,都是我们自己想的法子,”他脸色沉了下去,咬牙恨恨:“若非老中山王,我们的部队怎会险些覆灭?我岂能不恨?”
萧廿唇角浅浅勾起:“董叔,不是我们,是你和我们。您是他的部下,您的部队如今还好好的在他麾下,不要混为一谈。”
董翰青的脸一僵。
“少…阿崇,当年将军就是听闻夫人有了身子,才特地派属下前去接…”
“我今天不是来说这个的。”萧廿突然抬高声音打断他,面色也变得森冷,夫人?什么夫人,战火连天,他当初可有明媒正娶,做出这般畜生不如的事?想到母亲的死,他恨不得自己从来不曾存在过。
这孩子还在置气,董翰青轻叹:“阿崇,你不要对将军太有偏见…”
“甘宁山是萧家军幸存将士们半生的心血,可以算是萧家军的后身。缮国公府同云南王曾有婚约,董叔向舅舅瞒下了这件事情,难道是担心我们通过甄家联系上云南王,担心他知道世上还有萧家军?”萧廿声色沉沉,眸底冷锋若隐若现。
董翰青霍地站起来:“阿崇,你怎么能这样想?”
“如果董叔和姓燕的还有联系的话,我完全有理由怀疑,你想将甘宁子弟收到他的麾下,留作他用。”
董翰青脸色乍青乍白,嘴唇微颤,竟半天没说出一个字。
萧廿也站起身,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道:“董叔,我今天把明白话撂这,我到这里来,不是认亲的,不管我的生父是谁,真到了投军征战的那一日,山中近万叔伯兄弟,不论算作萧家军,还是甘宁子弟,它必须完整独立。娘亲的家族已经没了,‘萧家’二字只是一个代号而已,但萧家军军魂犹在,不论何时何地,我和舅舅都决不允许它变成另一支军队的帮衬和附庸。”
他下颚线条紧绷,冲董翰青略一颔首,转身离开。
董翰青呼吸变得浓重,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一拳锤在石壁上。
...
甘宁山好水好,自在没有拘束,沈元歌的适应能力也不错,没几天就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还跟着祝衣学做竹筒饭和串珠,萧廿去的时候,她正在绣一个三角的香囊。
萧廿手里抱着一团被羊毡包住的东西,轻手轻脚地走到她近前:“忙呢。”
沈元歌正绣到关键处,没顾得上抬眼,只让他先坐,萧廿挨着她坐下,直到沈元歌收尾,才瞧见他支着下巴,眸色深深地看着自己。
沈元歌咽了下口水,旋即将香囊递给他:“呐,送给你。”
萧廿展眉,接了过去,成功被顺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