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在猪八戒那儿辞职以来,这是我第一次大礼拜一就起这么早,还出了门。
而陈浩北则比我凶残的多,据他自己自首说,他自从小学毕业后就没试过周一起这么早。
和上班族,学生党,赶早市的叔叔阿姨爷爷奶奶一起挤在早高峰公交车上,闻着车厢里韭菜鸡蛋馅饼和猪肉大葱包子混合在一起的特殊香味,我四十五度角抬头看着公交车顶不停地扪心自问: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跟谁在一块儿?我特么这是要去干嘛?
连续两天的西式大餐把陈浩北彻底吃穷了,今天一早这货就跟我说要坐公交去梅家姐俩的单位给她俩出气,我提出我掏钱打车他还不乐意,非说这次是他自己女人的事,我已经出人了,不能再让我出钱。
结果就是我俩乘坐的公交车走走停停的晃荡了半个多小时,距离目的地却还差一多半距离。
梅家姐俩按说好的在家等着,我们帮她俩把气出了,然后再陪她俩去单位办离职手续。至于其他细节…细节不重要,出气最重要。
我俩是按梅家姐俩给的路线坐的车,中间转了一次,前后花了一个半钟头才到,我俩一下车就不停地感慨,梅家姐俩平时上班原来这么辛苦,光站这一路我都想回家补个觉了。
然后自然而然的,我俩就把对梅家姐俩的心疼转化成了对那个上海经理的憎恶。
“千儿,我家甜儿说那个经理叫啥来着?”我和陈浩北在路边摊边吃早饭他边问道,我喝了口粥说:“什么…谢飞扬?对,就这名字。”
陈浩北说道:“站这一路给我晃的,这早饭吃的都感觉比平时香。”我看看手机问道:“哎,你叫的人呢?咋我一个都没看到?”
陈浩北四下看了看,接着掏出手机讲了会儿电话,挂掉电话后对我说道:“他们比咱们还堵,等会儿吧,正好多吃点。”
我有点郁闷地问道:“你们黑社会都咋混的?都特么坐公交啊?许胖子不是有车吗?”陈浩北诡异一笑教育我道:“这你就不懂了吧?我们江湖上的道道多着呢,就说今儿这事吧,谁出来砍人会开自己车啊?那不是给人留下证据了嘛?”
陈浩北的话让我想起了撞超哥的那辆牌照动过手脚的车,不过我没跟陈浩北说,没必要跟他抬这杠。
梅家姐俩的单位是在一座挺旧的写字楼的21层,看得出来这写字楼曾经辉煌过,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离海边太近的原因,整栋楼的外墙都风化的挺严重。
其实不止这栋,附近的几栋也都差不多模样,海风烈,海边的雨又时常带有腐蚀性,再加上这种地理环境下连日常空气都偏潮湿,所以整体老化的更快一些。
一般情况下,如果是比较新的写字楼,不是楼里的工作人员想要出入的话都是要登记的。但是这栋楼没有,按梅家姐俩说的,这整栋楼只有几个保安还有保洁,没有其他相关工作人员。
这对于我们此行简直有利极了。
终于在我俩吃过早饭半个多小时后,许胖子等人开始陆续赶到了。
这期间梅甜儿给陈浩北打过好几遍电话,陈浩北都只是告诉她,让她放心,完事会给她回电,没多说别的。
渐渐的人越来越多,我粗略数了数也有三十几人,这其中除了伤势尚未完全康复的许胖子外,还有几个熟脸,不过我因为懒得和这些人深交,便只是点头打招呼而已。
大家对了对话,确定人都已经到齐后,我们便三四个人一组分散开进入大楼,免得太惹眼。
这楼的电梯也相当旧,光陆续坐电梯到21层完成汇合就又用了半个多小时,我算了下时间,打完差不多正好可以吃午饭了。
万事俱备,我和陈浩北带头找向梅家姐俩单位的办公室。
这过程倒挺简单,很快就看到了一扇玻璃门上写着她俩单位的名字,陈浩北二话不说推门就进,我紧跟在他身后。
进屋后陈浩北从衣服里掏出许胖子刚才给他的棒球棍,朝墙上用力敲了两下,“咣咣”两声,墙被他砸了个大坑,尘土一阵飞扬。
尘土过后,办公司里的所有人都看向了我俩。
这办公室被隔板隔成了一个一个的单人小办公区域,一共不到四十个小隔间,不过只有一半的隔间有人,其他都是空的。
我仔细看了下,果然如梅家姐俩所说,这二十来名员工只有三四个男的,剩下的全是年轻小姑娘。
“透心凉!谢飞扬!给老子滚出来!”陈浩北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然而那些小姑娘们全都一动不动的看着我俩,一点反应都没有。倒是有个男的站起来问道:“你们是谁啊?找我们谢总干嘛?”
我忽然有些佩服这一屋子人了,真特么淡定啊,竟然没一个怕的,要是让我面对三十几个手持棒状物的陌生男人的话,说完全不怕那是不可能的。
然而这一屋子男女老少,竟然没有一个露出哪怕一丁点的惊恐状。我佩服之余正在想要是这样的话下一步该怎么办?无意间回头一看,我擦,我俩一进来那个玻璃门就自动回弹关上了,许胖子他们全都关在了外面,我们的大队人马,出现在这公司里的只有我跟陈浩北两个人。
我说这屋里的人咋这么胆大呢。
眼看着陈浩北好像也有点懵,毕竟这跟我俩设想的不太一样,我赶紧打开门冲门外的许胖子说道:“大哥,进来坐坐呗?外面多凉啊?”
说完我就让开了位置,许胖子倒不怯场,我一招呼就进了门,然后举着棒球棍指着一屋子人说道:“有一个算一个,今儿特么谁也别想出这么门!”
像是约好一样,许胖子的一个手下跟着边往屋里走边骂了声脏话,接着仿佛像是觉得气势不够,他挥起自己手里的棒球棍,一棍就把那扇玻璃门砸了个粉碎。
“哗啦”一声响过后,外面的混混们才像听到开饭信号的疯狗一样,一窝蜂叫骂着冲了进来,这帮人一进屋,二话不说见东西就砸,到这时,房间里的姑娘们终于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听着交叉在一起的打砸声和尖叫声,我心里忽然生出一股特别不舒服的感觉。
怎么说呢?刚才按说正常顺序应该是我跟陈浩北进门后,许胖子他们立刻就跟上才对,但是许胖子却没这么做,他仿佛是故意在等我或者陈浩北叫他,他才肯进来。
而他进来发出信号后,这些混混们才真的开始动起手来。
什么用意呢?不知道,希望不是坏事吧,毕竟许胖子是因为蔡亮发话才不断巴结陈浩北的,他就算原本再不把陈浩北当回事,也不可能敢不给蔡亮面子吧?
“所有人都不准出去!不准报警!老子只找谢飞扬!”陈浩北扯着嗓子喊道,忽然刚才那个问话的男的用手指着身边一个男的喊道:“他就是你们要找的谢飞扬!”
陈浩北忙喊道:“都停下!”许胖子跟着喊道:“听浩哥的!都停下!”
一帮混混渐渐住了手,陈浩北带头朝那俩男的那边走去,我和许胖子紧跟着他,走到那个“谢飞扬”面前,陈浩北一把把他从椅子上掀的扯到地上,接着用棒球棍指着他问道:“你就是谢飞扬?”
没想到这人却带着哭腔指着刚才指认他的那个同事喊道:“我不是!他才是我们谢总!”
我看向那人,那人略紧张的看着陈浩北说:“不是,我不是,他才是谢飞扬,你们找他,你们找他!”
陈浩北没说话,开始搜身。
没几下就从这人西服内兜里翻出一个钱包,打开钱包掏出身份证一看,这就是谢飞扬。
陈浩北直接把钱包摔到谢飞扬脸上骂道:“你这么任性你爹知道不?你特么自己叫啥自己记不住是吧?”
地上刚才被谢飞扬用来当挡箭牌的那个男的忽然带着哭腔说道:“对不起谢总,我不是故意的…”
谢飞扬瞪着他骂道:“滚!没用的东西!这个月奖金没有了!”那人忙应承着起身就要往外跑,却被许胖子拦住问道:“上哪儿去啊?浩哥没说让你走,你特么走的了吗?”
那人忙惊恐的退了回去,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我不走,我哪儿也不去,哪儿也不去…”
眼看那人没走成,谢飞扬忙满脸堆笑的对陈浩北说道:“这位大哥,那个,小弟有什么地方得罪您了,您直说,我这人很随和的,我们上海人最文明了,我想咱们之间肯定是有误会的。”
陈浩北刚想说话,我先问道:“你是上海人?”谢飞扬似乎以为自己看到了救星,忙对我点着头说:“嗯嗯,我是上海人呀。”我有点怀疑的说:“可你这口音…”
谢飞扬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愣了下,接着切换成另一种口音说道:“哦,刚才太紧张啦忘了啦,阿拉真是上海人呀,侬放心,阿拉是不会骗侬的呀。”
我弯腰捡起地上那人的身份证和钱包,忽然觉得空气有些安静,一扭头发现陈浩北正在一头雾水的看着我,我反应过来说道:“哦,你继续忙你的。”说完我就研究起这人的身份证。
陈浩北回过神来,一脚踹在谢飞扬肚子上骂道:“误会你姥姥!”
随着陈浩北动手,许胖子还有另一个小混混也跟着动起手来,像个虾米一样蜷在地上的谢飞扬瞬间叫的像个小女孩儿一样。
我躲到一边看着谢飞扬这张上海户籍的身份证,翻过来再翻过去,忽然发现这身份证有一个角好像有点问题,我试着擦了擦…呀?再一搓,我擦,怎么给搓掉了?
我继续搓着,一边角完全搓起来之后,抓住这角一拽,身份证这面瞬间变成了白色,而我手里多了一层薄薄的膜。
原来这货的身份证是假的啊?我想了想,继续翻看他的钱包,终于在一个暗格里发现了另一张署名“谢飞扬”的身份证。
这上面的大部分信息都和那张假身份证一样,最大的不同就是…看来这位谢飞扬并不真的是上海本地人,他的户口是在离上海还有一段距离的一个南方小县城。
唉,莫名其妙的虚荣心…
我有些哭笑不得的试图帮他把那张假身份证重新粘好,奈何这玩意质量真不咋地,怎么也粘不回去,我只好干脆给他塞进钱包里完事。
把钱包扔到一旁桌上,我回到陈浩北身边,他们还在打着。
地上的谢飞扬已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了,我忙伸手拦住陈浩北和许胖子说:“哎哎,咱是来出气的,别真搞出人命就不好了。”
许胖子毕竟胖,此刻已经累的不行了,喘的跟个破风箱似的。
陈浩北也就比他略微强点,我想了想对陈浩北小声说:“可以说台词了,让丫别不长记性就得。”陈浩北点点头冲地上的谢飞扬说道:“明着告诉你,透心凉,梅甜儿是老子的女人,她要不要留在滨海城,老子说了才算,你再敢找他麻烦,我保证会让你觉得我今天对你非常温柔!”
说着陈浩北蹲下揪起谢飞扬狠抽了两耳光后吼道:“那晚你找的谁吓唬的我老婆?尤其是打了她一巴掌的那个王八蛋,把那几个孙子也一个不落的全给老子交出来!”
谢飞扬却边哭边扯着嗓子嚷道:“你们冤枉我!我没有找人打过梅甜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