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岐云固定领航装满烟花的那艘船,见时间不早,他就离开了。
令狐情瞧着钟岐云离开的方向,笑道:“这钟岐云还真是有意思,损起人来还真是不带脏字呢,我瞧着裴家大少爷平日嚣张跋扈,这一次倒给钟岐云收拾了。只不过这人倒是胆子大得很,连皇后都敢拿出来说道......”
说道这里,令狐情望向身边的谢问渊,问道:“应疏难不成并未与他提过,那一位就是当今二皇子?”
“自然是没有说起。”
虽说谢问渊也并不知钟岐云到底在想些什么才会对这位皇子并不畏惧,但无论如何,他这番作为倒是帮了他的忙。
令狐情听罢摇头笑道:“不说这些,说来这段时日我忙着太子的事,都没能与应疏饮酒畅谈了,待会儿我便让普年拿些好酒来,咱一同喝上几杯?”
谢问渊侧目,点头:“可以。”
海上风云本就变幻莫测,不会一直太平,从茂江出来第五日恰逢一场持续两个时辰的大雨。
那一日突来的的暴雨,杨香冬这一路也的确争气,看着个子小小的瘦弱女子,竟稳稳站在颠簸的甲板上,顶着雨水拿着罗盘辨认方位,只靠听钟岐云那边的号声,就完全领会钟岐云的意思,指挥着几十个船工摇撸、转帆、转向。风浪里,只听着一个女子声音朗声领着船顺顺当当度过了海中波荡的两个时辰。这一晚过了,不单那些谭元晋带来的侍卫,就连谭元晋也对这小姑娘另眼相看。
因为与她一比较,倒是那个在暴雨颠婆中鬼喊鬼叫后续还上吐下泻的裴彦显得窝囊了。
其实那日风浪,也不单单是裴彦一人这般模样,除了船工习惯了这般波涛无恙外,那些第一次乘坐海船的都不同程度受到惊吓。
除了谢问渊。
钟岐云确实没想到,这事钟岐云还是第二日才从杨香冬口中得知,那夜宝船桅杆一根绳子不知为何断了,大帆偏向,甲板上船工那会儿一时人手不足,便是谢问渊帮了忙。
杨香冬认得这位就是那日杭州城江口遇到的谢大人,她悄声予钟岐云说道:“当时没人瞧见,我却是瞧见了,他刹时便从二楼一跃而下抓住了绳子,三两下固定在船延上,那身手可是了不得呢!”
杨香冬说着,激动地脸都泛了红,“怪不得坊间提及这位大人这般赞叹!哎,师傅,他甚至还懂些风向的事,说来怪不好意思,我那会儿有些愣神,便是他提醒我变风了,很是让人敬佩呢。”
说着小姑娘又感叹了好几句。
“......”钟岐云睨了眼这小徒弟,怎么我指挥船队越过各种暴风巨浪时也没曾见你这么兴奋?
只是这话他却没说出口,去寻谢问渊时‘顺道’问了他些夜里的事情。但谢问渊都是轻描淡写地略过,并不多说。
许是老天爷也知晓船队时间紧迫,除了那一日夜幕下了后遇到的突袭雨水,其余南下詹城的海路上都是顺风顺水、风和日丽的好天气。
说来这算是钟岐云行航以来最顺的一次了,毕竟出行半个月才遇这么两个时辰的雨水,确实难得见。
钟岐云知道这种好天气可遇不可求,这就是乘机将时间紧缩的好时候,便让杨香冬和其他船只的管带指挥船队摇撸顺流一路急行。
原本离开茂江还需行航十七八日才能到达詹城,这一遭不过才十二天,船队就临近了詹城首府僧伽城。
越是临近城,钟岐云就越是小心翼翼,让江司承组织了打手加强各膄船的防御,钟岐云也并不放心。
上次来僧伽城时和他就僧伽海寇结了怨,虽说那时他是下了狠心绝了他们的退路,但那会儿深夜,保不齐还有人活了下来,就等着伺机报复。更加上詹城本就海寇猖獗......
‘不管何处,海寇报复心之强,手段之残忍,在你这里吃过亏,他只要活着便会记一辈子,寻机加倍还来。’金陵蔡老将几十年海图交于他时便向他说过许多次了,钟岐云自然不敢掉以轻心。
但说来却也奇怪,上次来时就算没有与海寇正面交战,但确实遇到几波船只跃跃欲试。可直到船队停靠僧伽城口岸,钟岐云也没有见到一艘海寇船。
提前好几日赶到僧伽,确实算是一件喜事,钟岐云暂将心头疑惑压下,让懂得詹城话的船员与港口官员接洽。船队需要在此处好好休整、添加补给,然后才能进行下一段路程。
十几日的海上颠簸,许久没有脚踏实地的感觉了,等船员与官员接洽好后,张家那边也给僧伽接货的商户联系上了,钟岐云立即让这人去联系当地劳工和车马准备装载货物。
“张枕风就是到这处了吧?”谢问渊瞧着摇着扇子下船的张枕风,走到钟岐云一侧问道。
“嗯,他与僧伽的商贾签了合约,每年都要送家具、瓷器等物件,所以,他就与我签下了十年的送货协议,”
这次过来的三艘大宝船中便有一艘专门装载张家的器物,谢问渊倒是知道,“然后他就随船回大晸?”
钟岐云点头,“咱们的目的地是慎度现下就不可能回去,而去慎度还有一半的海程,等再次回到僧伽也不知是何时,他不可能随我们过去,也不可能在这里等着,所以就只能安排他与张家那些仆役随船回去,到时候我会让两个管带随他一同领航,可以保证安全。”
钟岐云说道这里,船下的张枕风不知与那相熟的僧伽商贾聊了些什么,等那人先离开后,张枕风便大跨步往钟岐云这处走了过来。
“好啊,我说呢,我说那怒古韵怎会将那价值连城的宝贝玉石给你呢。”张枕风喘着气,上上下下打量着钟岐云,一脸难以置信,“岐云兄啊,我就奇了怪了怎地那么多银钱他都不要,原来.....”
张枕风说话的声音本就不小,不远处的谭元晋一行以及当初跟着钟岐云来僧伽的刘望他们一群便都好奇地望了过来。
“张少爷,怎么回事啊?”刘望才本就对这事好奇得紧,但钟岐云却从不予他们说这事,这番听到张枕风的话,显然是知道了内情啊!他砸了砸嘴,兴致昂昂地凑了过来。
“什么玉石?”令狐情本就极其喜爱玉器,就如同他喜好美人儿一般,而他家中更是收藏了不少,他知晓詹城出美玉,这次来本也准备去玉器行瞧瞧。
张枕风适才提到了价值连城的美玉?令狐情十分感兴趣,要知道张家本就是巨贾,张枕风又是张思学得宠的小儿子,什么珍宝没曾见过?能从他口中说出‘价值连城’,只怕真是难得的物件了。
“您有所不知,”令狐情近旁的刘望才闻声,简要的解释了下那玉的来历以及是如何夺目惊艳,而后又补充道:“说是这些年詹城都未出现比之更透亮绝美的玉了。”
那边围观之人说些什么张枕风都听不见了,一双凤眸盯着钟岐云,似从未认得他一般上下打量。
“原来,原来你竟是答应那怒古韵每年亲自押船送他两船的丝绸成衣?!还一送送十年!”
谢问渊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诧,不过下一瞬便掩了下去。
一旁了解情况的船工却没他这般定力,直接傻在原地。
还是刘望才先回了神,“钟哥,您这真的是下血本了吧......啧啧啧,怪不得那商户能割爱呢......”
十年,免运输银钱,免丝绸的成本......还送货到僧伽,如今大晸也就只要钟岐云做得到吧。
张枕风收起折扇,朝着钟岐云点了点,砸了一声,啼笑皆非:“好你个钟岐云啊!藏得够深呢,我说当初为何找你签那十年合约你想也不想便应下了,原来你早就算好了!怎地都不会让自己走这一趟亏折了本吧!想不到我张枕风有朝一日竟在你这儿来领悟何为‘无奸不商’,栽了跟头。”
钟岐云见事情瞒不住,笑着推开了张枕风的扇子,“张公子这是误会了,这怎能叫‘栽跟头’,这应当叫做‘互利共赢’罢了。你瞧,咱们签的合约可是哪个条款不公正了?我提出的运输价钱可算得予你实惠?”
“......”张枕风深吸了一口气,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因为确实如钟岐云所说,他两签的合约于两边来说是属‘共赢’。
“看来,那日在茂江明明有六艘大船的丝绸,你却只卸下四艘船的丝绸,这两艘船的物件都是留给怒古韵的吧?”说到此处,张枕风摇头笑了起来,钟岐云这人真是有意思得紧:“岐云兄深思熟虑,张某人佩服,”说着他又摇开了那柄折扇,“就是不知,究竟是何人值得岐云兄下这般血本,非得拿到那玉石了。”
钟岐云闻声一顿,淡淡地回道:“没谁,我留着自己玩呢。”
“哦?”张枕风显然不信,下意识地望向谢问渊,却瞧见谢问渊正与他那随从说事,并不见神色有什么变化......
令狐情不知情,听了这玉石的绝美,心头着实痒了,极度想要见见这让人惊绝的美玉,“这般好物件,钟老板若是不嫌,不若拿来给咱们开开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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