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十八年前,卓航染满门上下七十余口、及其党羽数百人,在封徵帝一纸诏书下,尽数屠于京兆城外。

天子一怒伏尸千里。

那段时日京兆城外的血腥味久久不散,城中官兵四周搜寻逃散的囚徒,家家户户门扉紧闭、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封徵帝且坐上帝位不过三年,与几个亲王的帝位之争还未完全平息,时局、根基尚还不稳,他会在那种时局之下洗了卓航染一众,必然是别无他选。

十八年前的事,在他成为刑部大理寺卿时,便查看了当年的案卷。

哪知当年的案卷宗不知为何丢失得七七八八,如今大案的卷宗却是不齐的。这其中的曲折,只怕说不清也道不明。

就连当年查办这事的刑部尚书、大理寺卿也早就告老还乡不问政事。

不可否认兴许当年封徵帝确实在证据不足之时,就直接给卓航染定了罪,但此事已过多年,且闹得沸沸扬扬,他初为大理寺卿自然不会过多牵扯。

直到顾守义夜中满身带血投靠他......

想起后来那般波折,谢问渊面色微沉,现下看却江才的模样,只怕却江才是早就知晓当年事情原委的。

却江才这人执拗但却是真正的两袖清风、一心为民,当年他分明与卓航染关系颇好,但却又忽然之间断了联系,似是一夜间变幻无常,却江才甚至不去提及这人。

应当是那时便察觉到了卓航染不对劲了吧。

谢问渊深深地凝视神情已然不再平静的男人,问道:“卓峰,这么多年,你便不曾疑惑为何卓航染予外界说他只有你这一子?”

卓峰闻声神色一呆,眼色空茫,显是被谢问渊说中了心间最深的疑虑。

他不是没有过疑问,他自懂事后便发现家中还养了一个孩子——卓晚舟。卓航染说这孩子身子病弱,曾上玉台寺求签,寺中老方丈说他十五岁之前都受天地煞气侵扰,只能这般隐了姓名,做这瞒天过海之法骗了天地,才能保住性命。

所以外间永远只知道卓家只有一个少爷,便是他卓峰。

这么多年来,他不止一次地偷偷想过,但他却不敢去想。午夜梦回,他总是想起十八年前卓府血光漫天的模样,他甚至想起十八年前的一天夜中,卓晚舟又忽然生了一场大病,京城中大夫都无药可医,卓航染不得不将他连夜送出了城。

那之后不过半月,一众官兵冲破卓家大门。

而他,卓航染唯一最疼爱的儿子,自然是与家人一同下了牢狱,那时他不过十岁......

可是,想到卓晚舟,想到卓航染那般亲近地待他这个‘外人’,教他诗书、识礼......

卓峰蓦地咬紧了牙关,又望向谢问渊,目光如炬,“谢问渊,你说这些又作甚,你以为我会信你?这些事无非都是你的妄自猜测。卓航染秉公为民,天下人皆知!而他也只有我这一个儿子,如今我复仇不成反落入你手中,便不会任你替那封徵帝当年之事掩下!”

“哎......”却江才背过了身子,长叹了一声。卓峰是死活都想要独自抗下三起命案和刺杀朝廷命官的罪责了。

谢问渊微微侧着身子,与那双带着仇怨与悲怒的眼眸对视着。纵使落入狱中,被绳索捆绑,被仇怨所掩,但这双眼的深处,依旧是干净的。他想起当年初见卓峰时模样。

谢问渊年幼时曾见过卓峰,依稀还记得这人少时模样,那时的卓峰不过十岁,但却生得温文儒雅、一本正经,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封徵帝常常赞誉有加,是以早早被选做了当今太子的伴读。

卓峰与太子谭元壅算来也是旧识了......

谢问渊不知当年卓峰能在那般境遇下从牢中逃脱,是否是有太子的印记。但是那般情境下,谢问渊找不到第二个能救卓峰的人了。

“在我看来,当初太子救你便是最大错误。”

卓峰眼眸倏然间睁大,紧握的双拳微微颤抖起来,一双眼更是难以置信地望着谢问渊。

谢问渊见状,便知自己这是猜对了。

嘴角不着痕迹微微勾起,谢问渊继续道:“倒是救出一个替仇敌卖命,夺他位置、要他性命、恩将仇报、薄信寡义之徒呢。”

却江才闻言也是一愣,望向谢问渊,急道:“谢大人,这......无凭据,话可不能这般说,先不说太子是否救他,但这话若是传出去......”

谢问渊冲却江才点了点头,示意却江才他知晓。

却江才见状,便心知谢问渊这是刻意为之了。太子当年救了他造反的卓家人,这话若是让有心人知,那不也会给太子扣上一个谋逆的帽子?对太子可是大不利啊。

可是望向卓峰的模样,却江才却有八分肯定,只怕谢问渊所说非假了。

卓峰久久不言,谢问渊也知今日是什么也问不出了。

而现下,他有更要紧的事需要去做。

“却大人,今日生事颇多,现下时辰不早,不若就先将他收监,改日再审。”

却江才微微叹了口气,这事一起,无论怎样,面上平静了十八的大晸只怕没甚么太平日子了,“便如此吧。”

谢问渊离开府衙地牢都已巳时,他疾步走到马车前,待踏上马车,谢问渊就冲章洪说道:“你立刻到胡府寻到钟岐云,将他带到别院见我。”

“若是他问起......”想起钟岐云性子,应当不会这么随着章洪过来,谢问渊又说道:“你便说我现在就想要拿前日所谈的生意所说的货材,他应当懂得。”

章洪不知原由,也不多问,应声:“是!”

府衙森冷,胡府却是歌舞升平,一派和煦。

戏曲罢,酒令起,热闹非常。

胡宁蕴的生辰宴,便有一个环节便是胡宁蕴自己定下的行酒令,今日来的人都心知肚明,这是胡家刻意设下以便借此让胡宁蕴对来人有个了解的游戏罢了。

自然,若是对胡宁蕴有意者便会在此间好好表现一番,以期佳人青睐。

钟岐云对此有些疑惑,胡家这是准备以文招亲?那若是最后胜者是一个七老八十的男人,胡宁蕴也得嫁他?

钟岐云这么一想,便向一旁的瞿逍了出来。

瞿逍听罢哈哈笑了起来,“非也非也,钟兄看来真不是杭州人士呢,你这般便是误解了,行酒令虽是谁都能参与,但胡宁蕴的夫婿并非就得是那酒令下的‘状元魁首’,胡小姐终究选谁,那也是瞧她喜欢谁罢了。”

瞿逍又与钟岐云碰了杯,仰头喝完杯中酒,“钟兄,你看你观这生辰宴的安排,并没招亲的气氛,倒是有一番酒宴上宾客尽欢的意思在里边,胡家起这行酒令,一来是让宴席更活跃快乐些,二来也是因胡宁蕴喜爱诗书,这番下来,胡宁蕴大体能借此机会对席中男子诗书文采有个了解罢了。”

钟岐云有些奇了:“只瞧着喜欢便定了?不论生辰八字?”

“自然是不会的,家族皆是看中生辰八字匹配,胡家自然也是如此,对胡宁蕴有意的家族早已向胡家送了生辰八字更贴,胡家早就从中挑了人选,届时行酒令时胡宁蕴身旁嬷嬷就会提点他。”

如此一来,钟岐云便算是懂了,古代男女婚嫁之事,自然都是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了,于寻常人家如此,于富家也是如此,这十六岁的生辰宴说是选夫婿,但实际上早已有了定论,胡家这般做法,也不过是最大限度的让胡宁蕴在其间挑选最诚心如意的那位。

这么想着,钟岐云望向了胡宁蕴所在之处,这女孩平平静静、无悲无喜,只怕心头早就明白了今日的结果,但依旧还是要来走这过场......

“那这胡小姐本就心系谢大人,这还用得着选?眼下场上青年谁还有这个机会?”

瞿逍摇了摇头,道:“就算她心系谢尚书,那也须得尚书大人向胡家递了生辰八字更贴啊,若是谢大人无意,她又能如何?今日结束,若是谢尚书还没将更贴送来,无论她愿或是不愿,她都得定下亲事了。”

“......”

谢问渊有没有向胡家交这意向书,钟岐云自然不可能知道,但是看着胡宁蕴这般模样频频望向后院大门,越是多看一眼,越是眸光黯淡,只怕谢问渊并没有这个心思了,不然这十六岁年纪孩子,再是知书达理,也掩藏不住心头的欢喜的。

不知为何,钟岐云竟有些觉着这小姑娘可怜了些,在他看来十六岁正是高中花季,青春年少、无所顾忌,但她却身在这个年代,不能放开自我,不能追寻自己喜欢的人或事......

“人生不如意,便是从这亲事起便不能如己所愿。”瞿逍叹息一般说道:“这胡小姐太过于明事理,对她来说却也不是甚么好事啊,只盼她今后夫婿能待她绝好吧。”

瞿逍这话,钟岐云不由得细细打量了这人一眼,他倒是没想到这个瞿逍还有这般感悟。

正欲调侃一二,余光便瞥见远处章洪疾驰而来。

钟岐云又细细看过去,并没见着另一个。

他原本还想着兴许这戏曲唱完,谢问渊就赶着回来了,却没曾想,谢问渊没有看着,倒是等来了个章洪?

他更没想到这章洪不是赶去台上送帖子,反倒急忙走到他这边,冲他拱手鞠礼。

章洪低声道:“钟公子,谢大人命我前来找您,让您随我到别院一趟。”

钟岐云一怔,“找我?”不是找胡宁蕴?

“是。”

别院?谢问渊让我去他别院?钟岐云眼眸一动,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笑着点了点头:“那好,我随你走吧。”

“......”章洪眼中诧异一闪而过,你就不问问为什么跟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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