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鸿影搬来一个小垫子放在炉子边,抱着腿坐下,把怀里珍爱的阿哥写的小本子拿出来,铺在地上默默地读,长发顺着肩膀柔顺地披下来,垂在地上,乔鸿影一边玩着自己一缕头发,一边拿指尖在本子上描字。
棉线和粗纸订的小本子不结实,乔鸿影已经很爱护很小心了,封面和封底还是磨损了不少,乔鸿影心疼地摸摸封面上阿哥写的“乔鸿影”三个漂亮的汉字。
萧珧看完了军情书,无聊地往乔鸿影那边看,乔鸿影正安静地抱成又瘦又小的一团看书,看着傻乎乎的。
萧珧后来觉得,这小桀奴倒也不是装可爱,其实平时就傻了吧唧的,应该是见的生人太少,还保持着西北高原的深山异族的单纯。
“嗳,那谁。”萧珧叫乔鸿影,“去叫灶兵做饭。”
乔鸿影抬头望着萧珧:“可是灶兵都跟着阿哥去打仗了,我们这几天都要吃冷饭的。”
萧珧想了想也对,出征多日,灶兵肯定是要随行的。
有道理归有道理,不讲理归不讲理。萧珧扯过乔鸿影的头发,把人拉到自己面前,冷哼道:“没人做那就你做啊,你该不会是想让本大人也跟着你吃冷食吧,天威营就是这么招待督察的?”
“不不不不是的。”乔鸿影慌忙摇头,头发被扯痛了,委屈地揉着头跑出去了。汜减汜
折腾人是萧珧最乐此不疲的把戏,萧珧一脸爽快地望着乔鸿影跑出去,捻了捻手里留下的两根发丝,嘴角一勾。
“还挺听话。”
乔鸿影从冰窖里端了冻羊肉回来,眨着眼睛望着萧珧:“萧大人,没有做好的饭吃了,你等等好不好么。”
萧珧正侧身横卧在主座上,一手支着头,一手拎着另一本军情书,不耐烦地瞥了眼乔鸿影:“好么好么好么,赶紧的。”
乔鸿影又蹲下来,拿小刀把羊肉切成小块,细盐薄薄涂一层,串在铁钎子上,串了五六串举在炭炉上烤着。牺如 75zw.com 牺如
过了一会儿,肉香四溢。
“我来。”萧珧下半身趴在主座上,上半身探出来,从乔鸿影手里接过三串羊肉,放炭炉上烤。
在京城吃的都是装盘的精肉,哪见过这么烤的,回去还能跟手下的小密探们炫耀一番。
乔鸿影蹲着烤,萧珧趴着烤,整个主帐里弥漫着肉香。
“萧大人你盐放多啦。”
“我口重,乐意放。”
“好不好吃么。”
“还凑合,不治你的罪了。”
——
莫格山山脚,风雪呼号天寒地冻,连绵的山脉浸泡在冰凉的雪雾里若隐若现,干枯荒野里,天威军队在此埋伏多日。
钟离牧银甲外裹着银白狐裘,抱着剑靠在山谷底下的一块巨石后,垂着眼睑小憩,神情严肃,冷峻如一座冰雕,一动不动,仿佛与刺骨的冰雪隔绝开来。
眉上挂了几丝雪粒,眉角的疤横着,整个人有种无可靠近的冷漠气场。
身边副将传达钟离牧命令:
“诸位将士辛苦埋伏多日,现已摸进西允北部落后方,西允多次截杀我大承商队,挑衅天威营,此役不求深入内部击溃,游击北部边缘即可。”
齐副将转向钟离牧:“将军,可还有其他命令?”
钟离牧微偏过头,淡淡道:“按我调度,此次不会有伤亡。”
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可算是天威将士们听过的最狂的承诺了。
边患数十载,哪个将军敢这么说话。
天威营的将士们已经饥寒交迫埋伏了多日,心里对西允的恨意只增不减。从前西允就是西北边境大患,天威营换了三个将军都没有拿下西允,将士们几乎快要习惯了屡战屡败的战势,直到钟离牧和卫落调来天威营。
众人才知道,所谓战神,并非单枪匹马孤军深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而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钟离牧就有这种令人难以置信的能力。
跟着钟离将军一起调来西北的老兵说,他领兵打仗七年,战无不胜。
所有人都沉默着,等待进攻的命令。
青穹之中滑过一头漆黑猎鹰,尖锐的长啸划破雪夜的寂静,是西允的哨鹰。
钟离牧拿过手边弓箭手的一张弓,起身搭箭,双指挽着羽箭拉成满月,“铮”的一声弓弦爆响,苍穹中的哨鹰凄厉惨叫坠落,钟离牧漠然回头:“开始了。”
——
卫落领六路兵马与钟离牧合围西允北部落,西允把防守都放在了离天威营最近的东部落,北部防守空虚,主要圈养牛羊,作为东部落的补给,战力不足。
谁都没想到天威营会在如此恶劣的天气里奇袭北部落,西允措手不及,甚至毫无招架之力。
可怕的是,天威军队摆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阵形,步卒不多却排行有序,整个行阵固若金汤,压着阵扫进西允驻守兵里,势不可挡。
西允骑兵剽悍,在与中原战场对抗时能以一敌三,而今面对一丝缝隙都没有的兵阵根本招架不住,这场战斗胜负即见分晓。
十几个传令兵在行伍中穿行传达命令:“钟离将军命令,迅速分六路撤离,和卫将军会合!”
天威将士从来没杀得这么酣畅淋漓,一时刹不住,眼看就要灭掉北部落,现在撤兵算怎么回事?
钟离牧的命令在天威营绝对权威,天威将士严阵撤兵,并无一丝紊乱。芈何芈
钟离牧跨在银甲黑鬃战马上,把着缰绳,手执滴血的长歌剑,冷漠回望西允战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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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离牧一扯缰绳,绝尘而去。
西允王,好好享受被蚕食的痛苦,作为你野心的代价。
等到钟离牧到达集合点,卫落已经打了一个盹了,坐在地上靠在正嚼干草的战马身上,抱着暮光,睡到脸上硌出印子。
钟离牧扫扫身上的雪,把冰凉的剑尖伸过去贴在卫落脸上。
“我擦我的个妈呀是哪个孙子。”卫落被冰醒了,抬眼看见钟离牧回来,搓搓手搓搓脸,“你可终于回来了,我快冻成冰棍了。”
钟离牧并不搭言,淡然问:“怎么样?”
卫落嘿嘿一笑:“必须的好啊,战利品贼丰厚。这仗打得妙,就恶心着他们,哈哈哈,我知道你就擅长这种癞蛤蟆趴脚面上,不咬人硌硬人的战术。”
“哼。”钟离牧擦干净剑刃上冻出冰碴的血迹,收了剑,轻声道,“会是场苦战。还差得远。”
卫落拍拍身后懒洋洋趴着的白马:“哥们,走了走了,回家找妞儿去了。”
白马挺感兴趣,喷了个响鼻,慢悠悠站起来,卫落扒着马鞍翻身跨上去。牺如 kanzongyi.cc 牺如
钟离牧也上了马,叫副将通知各队准备回营。
山路上,两人并肩而行。
钟离牧破天荒地先开了个话头:“你什么时候和萧家小子扯上的?”
卫落讪讪笑了:“好多年了,好像有六年了。”
钟离牧哼了一声:“六年,他才多大。”
话外的意思是,连小孩也不放过,你真禽兽。
“啧,谁叫就赶上了呢,一个水灵灵的小密探天天偷偷跟着,有一天我正翻我弟给我寄的信,他就从我们家房梁上掉下来了,正砸我桌子上。”卫落笑得露出两颗虎牙,“当时我就想啊,蠢得像傻狗一样可咋当密探啊,哪天不就被逮住宰了。”汜减zOngCaiwenXU*Om汜
卫落一秀起来没个完:“珧儿小时候爱玩,当密探估计也是瞧着好玩才去的。然后我就偶尔教教他武功什么的,唉,没想到,教会徒弟饿死师父,快打不过他了都。”
钟离牧没心思听卫落啰唆,想到帐里那个丁零丁零响的软小孩,为什么没有早几年遇到他,就能让他少在桀族受几年苦。
卫落一脸贱笑凑过来:“啊对啦,尝过小乔没。”
钟离牧目不斜视。
“我的妈呀你来真的啊?”卫落一脸惊悚,“哎哟你太渣了你,孩子疼坏了吧!”
钟离牧挑眉:“你以为你能好哪去。”
卫落一噎,埋头反省:“我太想小珧儿了嘛,情不自禁就使劲使大了……再说了,就他那个老子天下第一的样儿,我看着就想欺负。”
钟离牧瞥了卫落一眼。
卫落摸摸下巴:“我反省……他俩在营帐里不知道干啥呢,别又把小乔打哭了。”
钟离牧摸摸一直放在心口的银镯,想着帐里还有个小孩可怜巴巴地等着自己回去,夹了夹马腹加快了速度。
卫落心里念着小珧儿,那天早上没说几句话就匆匆走了,不知道珧儿消气了没,赶紧回去哄哄。
两人骑马走得快,风雪夜归走进营帐,帐里暖烘烘的,一进门,卫落俩眼珠子差点当场掉地上。
地上都是啃完了的羊骨头,乔鸿影正坐在小垫子上翻着书唱着不知道什么歌,萧珧懒懒地往主座里一靠,嘴里叼着一根红绳,给乔鸿影编小辫儿。
钟离牧揉揉太阳穴。
卫落特挫败地看了一眼钟离牧:“……我觉得他俩仿佛不需要我们。”
钟离牧抱起乔鸿影:“挺好看的,别拆了。”芈何芈
卫落:“……你到底站哪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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