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玲珑语重心长道:"此次征战,你记住不要轻信任何人!便是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也有可能背叛你,这世上没有不变的盟友,只有永恒的利益,与其信那些虚无缥缈的兄弟情义,不如静下心来思考彼此的冲突或者利益。有时候,敌人未必想杀死你,因为敌人也不想被你杀死,反倒是身边之人,唯有踹了你下位,他才能上位,这些,你都记住了!"
"嗯?"郭焱似懂非懂,兄弟都不能信,那仗要怎么打?
水玲珑知道让心性耿直的他接受这些勾心斗角的东西十分艰难,战场上的运筹帷幄用到人际关系中未必奏效,可往往咬死你的不是你自以为最强大的敌人,而是一直忽略不计的小卒,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水玲珑见郭焱不说话,挑开帐幔看了看他一脸困惑的表情,这是听进去了,只是尚未消化,水玲珑放下帐幔暗暗点头,又道:"还有,你要善于利用小人,不要因他奸诈狡猾而疏远他,只有小人才会昧着良心出卖他身边的人,而或许这人正是要害你的那一个。你既然是元帅,是此次出战的最高将领,拿捏住个把小人不成问题。"
郭焱努力记住了水玲珑的话。
水玲珑轻声道:"夜深了,你回吧,希望你早日凯旋。"
"我我可不可以抱抱你?"郭焱壮着胆子问道。按照前世的记忆,郭焱本人会死在这场战役中,不知道他能否改变历史
水玲珑用含了一丝严厉的口吻说道:"我歇息了!"
郭焱委屈得鼻子发酸,重生了一年,和她相处的时日加起来不超过五天
大周和漠北再次开战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大江南北,威武将军郭焱领兵出征,百姓沿途相送,各种呐喊震耳欲聋,几乎要冲爆厚厚的苍穹。
另外,诸葛钰抵达了江南,南水西掉工程经过严密的检测之后正式动工。
虽然有上次从瑞雪山庄搜刮到的巨额财产,但挖渠建坝、屯兵打仗,大周还是面临了十分强大的经济负担,于是朝廷决定增加一成的赋税。这在民间引起了不少的骚动,甚至有人揭竿起义,试图与朝廷抗衡。可这些无组织、无纪律的散兵尚未集结完毕便被朝廷大军一举歼灭,自此,民间再无任何暴乱。
对于镇北王府这样的大家族而言,一成赋税不造成任何压力,大家的日子照旧。
若非说有什么事震动了镇北王府,那便是姚成与诸葛汐的复婚。
蕙姐儿是早产,身子较寻常婴孩羸弱,三天两头病,姚大夫人就说:"小汐啊,眼看你都要临盆了,不方便照顾蕙姐儿,蕙姐儿就放我屋里养着,你生完孩子,若是有精力照顾两个,我再把蕙姐儿抱来。"
"都听母亲安排。"诸葛汐和冷薇之间不会因为冷薇遭到了极大的报应便一笔勾销,冷薇让钱妈妈转交给姚成的小物件儿她一个不留地全毁了。爱情没有先来后到,冷薇先认识姚成又如何?这不是冷薇抢她丈夫的借口。所以,如果可以,她压根不想看到蕙姐儿。
比起诸葛汐的繁忙,水玲珑便十分清闲了。自从水玲珑把水玲溪威胁她的事告诉水航歌之后,水航歌便将水玲溪禁足在了自己的院子,至于荀枫,他在养伤便也没出来蹦跶。水玲珑上午陪老太君和甄氏聊天,下午陪诸葛姝和水玲清练习琴棋书画。
这一日,水玲清和诸葛姝练完琴,打算各自回院子用膳,水玲珑的眼神闪了闪,对诸葛姝说道:"我前天在二婶房里看到了一个花样子觉着挺新奇的,可回来我又忘了怎么绣,我送你回院子,顺便向二婶讨了那花样子来。"
出了院子,水玲珑给枝繁使了个眼色。
枝繁忙笑着行至琥珀的身边,明眸善睐道:"前边儿的牡丹开得正艳,咱俩给主子们摘些回去插花怎么样?"
琥珀的眼珠子动了动,灿灿一笑:"好啊,我记得二夫人也挺爱杭白菊的,咱们也去摘一些!"
水玲珑深深地看了琥珀一眼,转而对诸葛姝笑道:"姝儿啊,你大伯母每年都要去寺庙里住上几日,听说是给你琰哥哥诵经祈福?"
诸葛姝警惕地皱起了眉头!
水玲珑不动声色地拿起帕子擦了擦唇角,她巴结了诸葛姝这么久,没点儿收获又如何甘心?
"那回你大哥和我提过,也说了你琰哥哥的死因,我睡得沉没听清,想找他求证吧,又怕他觉着我和他相处心不在焉,我大抵是老糊涂了,竟连这么重要的事儿都听岔了。"
原来是大哥告诉大嫂的呀!这样,大嫂本就是知情者咯!诸葛姝的警戒线大松:"琰哥哥是病死的,你别记错了!"
水玲珑就看向她,露出了求知问解的表情。
诸葛姝就叹道:"那时我还没出生,我是听我娘说起的,大哥和琰哥哥是双生胎嘛,三岁的时候两个人都得了病,都差点儿死了,大哥的身子好一些,扛了过来,琰哥哥却没有。"
"这听起来十分普通,为何府里禁止谈起它呢?"水玲珑道出了心里的疑惑。
诸葛姝歪着脑袋想了想:"好像是怕我大伯母伤心吧!反正我娘是这么告诉我的。"
那边,琥珀和枝繁捧着一大束鲜花走来,琥珀示好地笑了笑,水玲珑灵光一闪,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唇角。
卧房内,甄氏正和吴夫人谈得欢喜:"吴夫人啦,您办事就是靠谱这门亲事定下来我才总算安心了些,聘礼方面我绝不会亏待肃成侯府的!"
吴夫人用杯盖拨着杯子里浮动的茶叶,眼底噙着笑意,语调却有点儿阴沉:"我听说安郡王在喀什庆成过亲的。"
甄氏端着茶杯的手就是一抖,她忙讪笑道:"哪儿能啊?我们郡王怎么会是成过亲的?你打哪儿听来的?听岔了吧?"
吴夫人这些年没少给人保媒,早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原先她在茶楼里听到这话还嗤之以鼻的,而今看了甄氏的表情她已是信了五分,她端着茶杯,不语。
甄氏有些心慌了,她儿子的确拜过堂,可还没洞房呢婚事便泡汤了,严格算起来,这也不算成亲!思及此处,甄氏慌乱的心又稍稍安定了下来,她冲吴夫人微微一笑:"郡王和乔慧的庚帖也合过了,总没退亲的道理,届时损的可不是我们郡王的名声,要知道,董佳琳的哥哥做了解元,保不准便是下一任的状元,她跟着水涨船头高,配我们郡王也是配得上的!如果夫人非要听信那起子莫须有的谣言,我无话可说,反正这事儿闹到老太君和王爷跟前儿我也不怕!"
这便是说安郡王即便名节损了也有备胎,乔慧则不同了,女人解除了婚约,身价便要大打折扣,古往今来都是这个道理,但瞧尚书府的水玲溪就知道了,还嫡女呢,完全比不过另外三个庶出的姐妹!
吴夫人的神色变了变,笑着道:"瞧你哟,这么激动做什么?我这不是来跟你商量对策了么?"她算是会过意来了,这事儿八成是真,但王府和族里给压下来了!有人故意透露消息给她,想拿她当抢使,如若她将此事宣扬到肃成侯府,乔慧和安郡王亲事不成,二人名节都会受损,或许还会就此反目,可她这个保媒的中间人又摘得干净啦?只怕两家会同时怨上她!好歹毒的心思,若是被她知道谁在背后捅刀子,她非扒了那人的皮不可!
甄氏微倾过身子,给流珠打了个手势,流珠转身从内室取了一整盒黄灿灿的金元宝放在桌上,吴夫两眼登时发直!
不是油盐不进的角色就好。甄氏松了口气,微笑着问:"夫人,你和我说实话,到底从哪儿听来的消息?"
吴夫人便将酒馆里两名年轻公子的谈话告诉了甄氏:"黄记酒楼我经常去,还是头一回听到别人谈论这种事,于是多了个心眼儿,可惜他们背着我,我看不清他们的容貌。"
甄氏的眉头一皱,年轻公子?诸葛钰去了江南,绝不可能是他,郡王自己不会到处宣扬,老太君和王妃身边都没有近身长随,唯独王爷有个余伯,可余伯年事已高,一点儿也不年轻
那么会是谁呢?
脑海里闪过一张挺年轻俊秀的脸,会是他吗?
"二夫人,世子妃和四小姐来了!"门外的丫鬟高声禀报道。
甄氏忙给吴夫人眨了眨眼,吴夫人勾唇一笑,关上锦盒拿在了自个儿手里,并小声道:"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便是再有谁亲自到肃成侯府碎嘴,我也能替你扛下!"
甄氏满意地笑了笑。
水玲珑和诸葛姝进入屋子时惊讶地发现吴夫人也在,三人相互见了礼,吴夫人笑盈盈地道:"郡王和乔小姐八字挺合得来的,这门亲事就定下了!月底纳吉,二夫人可别忘了!"
甄氏应景地拍了拍她的手,客套地道:"哎呀,真真儿是把夫人您给累着了,改日我请您听戏!"
吴夫人揣着锦盒,笑得瞧不见眼睛:"好嘞!我还有事儿,先告辞了!"
水玲珑就注意到吴夫人拽着盒子里的手十分僵硬,指节都隐隐泛白了,这里边儿莫不是装了金子?如果是,吴夫人做了什么,何至于令甄氏如此讨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