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岐云是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回黑鲸号的。
马匹尚未停稳,他就匆忙跨下了马。船下守着望眼欲穿的刘望才见状喜上眉梢,连忙迎了上去,
“钟哥,你可算来了。”
“谢大人来了?”钟岐云抬头看了眼黑暗中的黑鲸号,气温微凉的春日夜里,他却额角挂了薄汗,气喘着急切问道:“他在哪儿?什么时候来的。”
刘望才从他手中牵过马匹缰绳,答道:“才到不久,谢大人他一来,我便让人去唤你了,现在大人在会客厅中等你。”
钟岐云点了点头,也不问刘望才谢问渊的来意,匆匆说了句”我去瞧瞧“后,他几乎连走带跑地往迈开长腿直奔会客厅。
他真是没有想到,根本没想到谢问渊竟来寻他,不管是因为着什么,在听到船工来报‘谢大人在黑鲸号等您’这一句话时,钟岐云心就飞了起来。
他哪里还管得着陆晃在说些什么,与陆晃谈到了何种地步?虽说他心里已有计划,但说到底,他钟家船队的根基是船运,如今尚且还以海运为主,他暂且离不得沿海这是事实,他与谢问渊不可能真如他说的那般数年不见,可是数月见不着却是必然。
他本以为今日正午一别,数月不得见的,现在谢问渊居然来寻他了,赶在离开前......
还有什么比这事更重要?
没有!
他恨不得立刻、马上、瞬间飞到船上!
谢问渊确实如刘望才说的那般,没等多久,便听到静谧的夜里岸前传来马蹄声。
再然后会客厅前的加班响起人急行其上的脚步上。
再然后,厅室的房门蓦地被来人推开,谢问渊抬眸看去,便瞧见呼吸急促的钟岐云站在门前。额角汗水滑落,不用想都能看出他这一路是怎么回来的。
谢问渊有些好笑地微微勾唇,望进了那一双看着他就泛起晶亮的眼里。只见着那双眼中的笑意愈加深了,就连面上也牵出大大地笑。
谢问渊垂眸,翻起一个干净的杯子,倒上一杯凉茶,而后推往他所坐位置的正对面,“钟兄还是赶紧坐下喝口茶水歇歇吧。”
“是是是,问渊兄说的是。”钟岐云反手将房门关上,阻断了门外偶尔经过的船工目光,他咧着嘴,大跨步行至谢问渊跟前。
本想就这么站在谢问渊眼前,伸手去触碰他,可想到今日才许下的承诺,钟岐云深吸了一口气,克制着又往桌子另一侧走了两步,一路又是狂奔又是骑马的,运动过量他喉咙干渴难受,坐下后,端起谢问渊方才给他盛的茶水,一饮而尽。
杯子放下,钟岐云凝视着谢问渊,问道:“我晚时听闻大晸出使团明日一早便要返回京兆,问渊兄深夜到访,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谢问渊瞧着说话客套的钟岐云,笑了笑:“自是有一事今后恐怕还需麻烦钟兄。”
钟岐云一听怔了怔,随既咂了咂嘴,笑道:“你还真是有事才来啊?”
谢问渊低头喝了一口茶,“不然呢?”
钟岐云笑着,意味深长地调笑一声:“我心头还想,莫不是谢兄忽而心头念叨着我,想到往后难得一见,便来瞧我一瞧呢。”
谢问渊撇了钟岐云一眼,片刻后才说到:“我确有一事今日离开时忘予钟兄说明。”
见谢问渊确实有正事要谈,钟岐云也收起了嬉皮笑脸,正色道:“问渊兄且说。”
“这番回京,我与魏和朝必定撕破面上的平和,魏和朝权势太大,声誉过隆慎度之事就算我将其尽数禀呈,也无法真的撼动他的根基,到时朝中我势必会用些手段......”具体如何,他不预细说,他只道:“民间我需要钟兄帮我做一事......”
说着他微微靠近些,低声予钟岐云说了计策,
夜渐渐深了,待谢问渊说完之后,钟岐云郑重的点头道:“你且放心,这事我定给你办好。”
谢问渊点头:“这事说来简单却也麻烦,往后朝中局势自会愈加不稳,你......”谢问渊顿了顿说到:“你且小心行事,张家那边若是能少有接触便少些吧。”
这次慎度行,钟岐云随说没弄清这张家究竟背靠谁人,但敢在那种时候动手脚,甚至想看着谢问渊与谭元晋、魏和朝等人争斗从而渔翁得利......那背后的人只怕不简单,甚至见不得人。
这般想着,钟岐云微微蹙眉。
虽明白谢问渊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亦知道谢问渊手段不浅,但他终归还是不能放心,这是他最为在意的人,是将他心尖、心中、心底全部占据的人,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不担心。喜欢,便是不想他受到一丝伤害,恨不得将他牢牢护住,就算他有只手遮天的本事,就算他是能上天入地的神仙......
“局势混乱,你,也要小心些。”
谢问渊点头,“这次回朝,我自会向今上禀明钟兄护航的功劳,如果不出差错,六月前’行江令与行河令就能送到你手中,应当还能得到今上褒奖,予你钟家船队必有助益。”
没想到谢问渊突然提到这个,钟岐云皱眉:“我帮你也不是为了这个......”
谢问渊没有应声,只将杯中余下的茶水饮尽,缓缓道:“不过,话说钟兄果真是个大忙人,回到大晸,吃酒之类宴请颇多,这样夜里也忙得见不着人影。”
“啊?哦,只是去谈个生意。”
“哦?”谢问渊笑道:“不过,我倒是听闻钟兄好事将近呢。”
“好事?啥好事?”钟岐云被说得一怔,见谢问渊似笑非笑地瞧了过来,他忽然想到刘望才那厮,面上蓦地一绿,急忙解释道:“是不是刘望才瞎说什么了?!你先听我说,我和陆家那女儿没有一点关系,更是不可能娶她,这辈子都不可能!”
谢问渊瞧着慌张解释的钟岐云,笑道:“是吗?不过我怎么听说钟兄本是想娶那陆家独女,只是那时一无所有才未娶上。”
钟岐云听得懵逼,惊诧道:“我何时说过想要娶她了?”只是说到这里,钟岐云幡然想起初时遇到陆晃和何敏清那一行人时闲谈开的玩笑。
就不知那陆晃究竟在泉州散播了甚么谣言,短短半日就让谢问渊都知道了这事。
钟岐云哭笑不得,连忙将当年的情况给谢问渊细细说清,就连当时几人的对话/语调,他都大略学给谢问渊听,“......我真是挖个天坑给自己跳啊,说来也是当年卑微穷苦,何敏清他们都说到那种地步了,我也不能说我根本看不上他女儿不是?而且我也知道陆晃根本不可能会将他女儿嫁我......”感觉自己这番解释甚至不如不解释,钟岐云又补充道:“好吧,说来都是我的错,当时我就算知道陆晃的想法,我也应该义正严辞地说明我没那个心思。”
钟岐云无奈地说到:“我也不瞒你,陆晃今日让我去他那处,除了两家生意,的确有将他女儿许给我的心思,但是,在他提及前我便将他的话堵了回去。”
谢问渊不置可否,只说道:“钟兄也不必这般抗拒,成家立业早晚之事,陆家虽然家业算不得大,但家族延绵近百年,人脉、手段皆是有的,若能和......”
“不可能!”钟岐云打断了谢问渊话,面上是少有的严肃:“我不可能娶她,你知道的。”
钟岐云深深地望着眼前的谢问渊,“我予问渊兄说过,我心里早已有了一人,除了他,我谁都不要。”
“......”
钟岐云喉结滚动,沉声道:“我钟岐云来到这之前的二十二年以及来到大晸的这两年,除了他,我从未对谁动过心,亦未娶过任何一个人,二十多年来,从未对谁生出这样的执念,他是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不管他陆家、漆家或是张家、李家、胡家的女儿,我都不可能娶。”
谢问渊闭了闭眼,许久才说道:“钟兄这是何必......这世间之大,美好的女子之多,你尚未全部见过,又怎么知道往后还会不会遇到更为心爱之人?你又何必执着于这样一个人?”
钟岐云道:“是啊,问渊兄说的对,世上确有许多好人,我也见过不少,才华出众如胡家的独女胡宁蕴小姐、清透秀丽如之意阁之意姑娘......如此这般闻名大晸的美人儿我都见过,都曾接触过,但我都不曾有过对那人的那般感觉。不一样的.....”
“......”谢问渊沉默了。
屋中的寂静渐渐蔓延,许久许久,谢问渊才出声道:“是我妄言了,钟兄情深义重,那是好事,而你心中那人能得你这般喜爱,自是他......她的幸事......”
钟岐云一怔,转而欣喜地望着谢问渊,正欲说些什么,那边谢问渊却忽而笑了一声,然后就听见谢问渊说道:“我想起我曾应允钟兄要为钟兄取字,想了许久,我都未曾想到一个好的字,方才忽而想到了。”
”啊?哦,对!”钟岐云笑道:“问渊兄想到什么好名?”
谢问渊笑望着钟岐云,缓缓道:“远人,钟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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